第 75 章 第七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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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玩家們奔走相告——生了!
    問仙生了!
    新的資料片終於發布了!
    一看進度條將近一小時的時長,所有人瞬間抖擻起來。
    好吧,勉強原諒一下官方爸爸的拖延吧~等本寶寶看完再酌情要不要繼續聲討。
    無數玩家和雲玩家迫不及待的湧入資料片。
    資料片的開端是一麵旋轉的六角菱花鏡。
    「啊啊啊啊啊!」突來的尖叫聲打破了平靜。
    鏡頭貼近鏡麵:
    濃鬱的翠色中,一架粉色飛盤瘋狂飆車,飛盤上的人一路哀嚎著被烈風狼群追了一遍、又被大貓追了一遍,最後一頭栽進了地下暗河,在暗流裏浮浮沉沉……好不容易上了岸,又被蛇群狂追,一路狼狽,但觀眾們並不想同情歐皇。
    「臥槽魚大!」
    「怎麽又是你!」
    「果然又是你!」
    「可惡!又被你魚大歐到了!」
    哼,這擺明了又是一個奇遇任務的開端!
    好凡!好氣!
    魚大四人終於找到了對付蛇群的辦法,照明術照亮了大半個深幽洞穴。
    和魚大他們同步,屏幕前的觀眾們齊齊倒抽了口涼氣。
    岩璧上繪著可怖壁畫,一場盛大的人祭,血腥而詭異。
    隻是粗粗一眼掃過便不可避免的讓屏幕前的觀眾心生不適,鏡頭最後停在壁畫城門上,牌匾上書三個大字——菱花城。
    屏幕再一次漆黑。
    資料片這時才真正開始。片名出現,白色篆體字——菱花三百年。
    竹林中,救下魚大四人的清臒老人自我介紹:「叫我鏡先生就好。」
    「菱花城封鎖多年,你們是如何進來的?」
    觀眾們也想知道問題的答案。他們勤勤懇懇、認認真真做試煉任務,魚大他們被追著追著竟然就進了主線!可惡!
    魚大問:「是萬君度魂誅邪的菱花城嗎?」
    鏡先生默然片刻。
    在他莫名蒼涼的眼神中,三百年前的菱花舊事慢慢展現在所有人麵前。
    菱花城是如何墮落的?
    邪魔是如何出現的?
    血祭是如何開始的?
    一切從一粒邪種從天而降開始。
    黑白色的資料片定格在大祭壇之上,看不清模樣的白發老人倒在血泊中,周圍盡是一張張空洞的麵孔。
    「如果真的有神明——請救救他們吧!」
    六角菱花鏡閃爍微光。
    視頻回閃。
    少年人模樣的空青出現在淚眼朦膿的眾人眼前。
    空青和少年萬君的相遇。
    兩個少年人隨著詭異的紙人前往菱花城。
    混亂的城池,瘋狂的信徒,聳立的神像。快節奏的剪輯和恰到好處的定點,所有人的心髒都緊緊提起來。
    鋪天蓋地的扭曲邪魔。
    佛子吐金蓮。
    萬君持長劍。
    鏡頭猛然變黑,隨後漆黑之中乍破一線光明。
    黑紗披落,神像的頭顱被一劍斬落。
    屏幕上已整整齊齊的刷過層層疊疊的彈幕:「你永遠可以相信萬君!」
    少年萬君清朗的聲音:「這就要問鏡先生了。」
    鏡先生滄桑的聲音將菱花鏡的傳說緩緩道來,六角菱花在屏幕中心緩慢旋轉著,倏地放大,屏幕大亮。
    光明的平凡小城。普通的居民、瑣碎的市井小事。
    ——這是一座亡靈之城。
    空青狂奔於街巷內。
    偽裝的記憶破碎。
    鏡先生解除了偽裝,兩張呈鏡像般相似的麵孔對視著。
    視頻再一次變為黑白,如卡帶一般閃爍起來,空青和鏡先生的往事被一一道來。
    「赴死前,你放棄了與我的因果。那麽,逆轉生死我也要把你帶回來!」
    「嗚嗚嗚這什麽神仙物主情!」
    「神物主情?笑得我吃了滿嘴淚水!」
    資料片完全沒有給觀眾們緩過來的機會。
    高昂的樂聲再一次響起。
    鏡像城崩塌、邪願海傾瀉。
    佛子念誦經文,以金蓮護魂。
    萬君以劍鎮壓,強度萬千亡魂。
    「幽冥杳杳尋無路,我卻將劍掃歸途!」
    衝霄的劍光生生劈開一條道——鬼門大開。
    萬君將所有人送走,獨自沉入漆黑的願力海中。
    「嗚哇萬君!!!」
    「萬君!!」
    「萬君永遠是這樣——總想一個人承擔起一切!」
    「明明可以不用這麽辛苦的!」
    鏡頭裏明明是幽黑一片,獨獨萬君似乎環繞著微光。
    萬君一把掀起黑紗。
    白骨抱著他的頭顱,與掀起黑紗的萬君對視。
    在這一幕,某種近似宿命的東西展露在所有觀眾麵前。
    「臥槽!臥槽!」
    「剛剛萬君砍掉了神像的頭,白骨的頭也被砍掉了……臥槽細思恐極。」
    「這具白骨是空青的骨頭??」
    g忽然輕快悠揚起來。
    尚有嬰兒肥,笑起來兩眼彎彎像月牙的萬君和動一動就掉骨頭的天然邪神。
    看著少年萬君和小白骨間懵懂又溫柔的相處,觀眾們不由抹幹眼淚欣慰的露出笑容。
    萬君將一朵小紅花放在白骨的頭骨上,伸出手提出邀請:「我帶你去找答案。」
    萬君將小白骨帶到了多彩的塵世。
    可愛的貓崽和盡職盡責的男狼媽媽。
    不少觀眾都笑出了姨母笑。
    然而,愉快的間奏沒有太長,鏡頭很快一轉。
    盛大的血腥祭祀。
    八十一位祭品。
    矗立的詭異神像。
    墮化成邪魔的信徒。
    小白骨決定與邪種同歸於盡。
    觀眾們停滯了呼吸,不住念叨著不要啊不要啊,已然共情。
    屏幕驀地漆黑下來。
    直到一道劍光斬裂黑暗,露出一雙眼睛,明亮如晨星。
    那是少年萬君的眼睛,倒映著萬物,堅定而無畏。
    無止境的邪魔。
    拿起武器的凡人。
    固所願也的空青。
    鏡頭拉遠,整座城市都出現在鏡頭裏。
    半空中,巨大的陰陽隨劍而生。
    觀眾們的心跳似乎也放慢了,那無比瑰麗、無比光明的一劍出現在所有人眼前。
    天地偉力盡在這一劍。
    一個長鏡頭劃到底。
    萬君鎮壓住一城邪魔。
    萬君蕩平了邪願海。
    光明乍現。
    小白骨再一次看見了光明。
    而萬君從半空墜落。
    觀眾們驀然想起舉鳳鸞上南宮老爺子的氣憤:「如若你師父師兄們知道,他們非得罵你不可——」
    他們看著少年萬君被師父耳提麵命,忽然明白了幾分話中含義。
    「可、可……萬君的師父、師兄們去哪兒了呢?」
    「樂生道君在時,萬君還可以撒嬌任性,但現在……萬君再也沒有能撒嬌的對象了。」
    「所有人都可以信任萬君、依靠萬君,但是萬君……就隻能一個人獨自堅持著嗚!」
    「萬萬沒想到,我躲過了空青和陰陽逆生鏡的物主虐戀,躲過了小白骨的犧牲,居然在這裏破防了!」
    「喂喂!不要自刀得這麽熟練啊!或許隻是主線劇情還未推進到他們的戲份而已!」
    「別自己殺自己!萬君的師父師兄肯定沒有事!」
    「對!不是說他們都飛升仙界了嗎?」
    「沒錯!」
    資料片的進度條不會為觀眾的情緒而停滯,就像過去不會為人類的悲歡而改變。
    空青決心前往芳蘭汀,懸壺濟世,搜集生死之間的生機,誓要將破境重圓。
    小白骨隻見過這光明世界寥寥幾日便將黑紗重新披上,主動走入無邊黑暗中,幽冥境之主誕生。
    萬君和大貓、白狼告別。
    淚水完全止不住。
    因為作為觀眾的他們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
    萬君和大貓的承諾沒有兌現。
    之後便是長達三百年的等待。
    而三百年後——
    屏幕再一次漆黑。
    一麵破碎的菱花鏡緩慢的旋轉,時間不止。
    三百年後。
    試煉者們湧入了菱花秘境。
    菱花秘境,生機勃勃。
    哢嚓一聲脆響。
    天降裂縫。
    極限救援。
    無邊黑霧。
    最後鏡頭定在浩茫龐大的廢墟中,薑緩跪在地上,淚水滑落臉頰。
    ——仙界崩塌、群仙戰死。
    以仙人血肉築起的大陣牢牢護住十二州。
    而繁華仙界隻剩下無邊的廢墟、一塊塊碎片。
    彈幕驀地冷清了。
    無數觀眾陷入震驚中,許久說不出話,手指懸在鍵盤上半晌落不下一個字。
    接下來的劇情節奏更快了。
    「我們會贏的。」廢墟之上,萬君的聲音果決極了。
    萬君和黑夷在戰鬥。
    菱花鏡中無數人奔跑著。
    菱花境外無數人努力著。
    一張張救援者的剪影飛快的掠過。
    有玩家,也有修士。
    黑夷憤怒瘋狂的聲音:「薑緩!」
    慷慨激昂的g宛如戰鼓擂響在觀眾們的耳邊。
    薑緩揮劍。
    白虎嘯天。
    鬼門大開。
    東方玄融入黑泥之海。
    「阿緩,永別。」
    屏幕倏地歸為漆黑。
    資料片的最後鏡頭是——
    天地一聲響。
    雪飛千萬片。
    翠雲原上、灑金城中,哀悼的人群。
    而屏幕外的玩家們已經泣不成聲。
    玩家們早就知曉問仙的刀子精屬性,也早已熟練掌握自刀技巧,隻要我自己刀得快,就不會輕易被別人刀。
    然而、然而——
    《問仙》的刀永遠不會讓人失望!又鋒又利,殺人不過頭點地,最狠不過殺屍體。
    新資料片發布兩小時,各大社交平台上隻見哭聲陣陣。
    一些未來得及看新資料片的人惴惴不安的問:還好嗎?刀嗎?
    看過的人就會微笑著回複:還好啊,我還活得好好的。
    看過的人一氣嗬成的說道:「在這個資料片裏,你可以看見嬰兒肥的萬君,可以看見萬君和摯友們的相遇,還可以看見萬君和師父的日常相處……」
    沒看的人就很期待:「哇!」
    然後,看過的人冷冷一笑:「然而現實是——萬君已傷痕累累、他的師父已經犧牲、他的摯友各自分別。」
    沒看的人:!!!
    看過的人繼續介紹:「在這個資料片裏,你可以看見絕美感情戲,可以看見絕美養成戲,還可以看見絕美毛茸茸大片……」
    沒看的人有些遲疑:「……哇!」
    看過的人冷靜的捏著紙巾:「有感情戲的兩位破鏡難圓,養成的對象主動步入了黑暗,毛茸茸等了三百年等來當年人。而菱花境已經碎了。」
    沒看的人已經開始哭了,「別說了!寶寶已經被刀到了!」
    看過的人無比冷酷:「刀嗎?一點不刀!趕快去看新資料片!那才是絕世大刀!」
    諸如此類的對話層出不窮。
    問仙官方賬號下百萬回複齊齊質問:「你還是人嗎?」
    「官方你不做人!」
    當初舉鳳鸞劇情結束後,期待官方在下一個大劇情做人的他們實在太單純了!
    問仙官方擺明了不做人!
    嗚嗚嗚!
    怎麽可以這樣虐!
    新資料片的後勁兒實在太大,連十二州的修士們都發現了自己的友人們最近心態不太好,時常咬牙切齒,時常對著鏡子就開始眼含熱淚,時常對著刀子露出詭異的表情。
    也發現自己的三位友人出現程度不一的症狀。
    「你們……還好嗎?」
    茶茶垂頭喪氣,「還行。」
    浪潮生冷靜的倒水,「不錯。」
    魚大雙目無神:「挺好。」
    看著茶茶連吃的都沒興趣了,浪潮生的水已經沒出杯沿,魚大宛如一條鹹魚。
    他遲疑著,「……好吧,我是來和你們道別的。」
    聽到這話三名玩家終於精神了。
    「你要走了嗎?」茶茶問。
    「嗯。」點頭,「我望豐南家已舉族北行前往鎮山關,我也該出發了。」
    文雅的世家子弟遞給三人各自一份禮物,「這裏有我自己刻的陣盤,送給你們。」他抿唇笑了一下,輕聲道,「希望不會有用到的時候。」
    「鎮山關……」三人怔然。
    「這也不是不能說的情報,」頓了一下,「菱花秘境的陰謀破滅後,黑夷領主確定已死,異界的前線出現了明顯動蕩。吾等戰士在劍主的帶領下幾次奇襲,皆取得大勝,將戰線前推將盡兩百裏。近日有線報黑夷原領地的新領主已經決出來了,新領主要豎立威望勢必會前往前線,所以近來界外戰場必然將有一場大戰。」
    浪潮生若有所思:「新的領主?這麽快。」
    那麽,看來下一個大劇情又要開始了。
    說:「放心,黑夷占據三大領主之位數百年,必須說他的實力並非誰都能超過,那名新領主的實力有限。」
    「但即便如此,新領主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上位……」魚大擔憂。
    笑了一下,「那又何妨?」
    魚大三人一怔,繼而大笑,「你說得對!那又何妨!」
    三個人看著英姿勃發的友人,忽然間便一掃頹唐,心中同湧起無限豪氣。
    那又何妨!
    管他牛鬼蛇神!
    隻要萬眾一心、眾擎易舉,又有何懼!
    茶茶舉起拳頭,「我好像將突破了,等回門派穩定了修為,我們前線再見!」
    和茶茶碰了下拳頭:「好!」
    魚大有點羨慕的看他們:「我應該是要回邀月,煉器搞後勤。」他用手肘推了下浪潮生:「你呢?」
    浪潮生摸著下巴:「我還在等師父消息……」
    「問先生還沒有消息?」
    浪潮生嗯了一聲,「朱曦在兩月前西渡海了。師父一直在宮裏療養。菱花鏡碎後我隻接到了一次他問安好的消息。」
    「之前羅天宮宮主不是在翠雲原主持大局嗎?你沒去見過師祖?」
    浪潮生搖頭,「師祖他人家,事件解決後並未來灑金城直接返回羅天宮了。」
    話說著,浪潮生感覺到靈玉有新的消息,他看了一眼,表情變了。
    「怎麽了?」魚大問。
    「芳蘭汀……」浪潮生舔了下下唇,「我師父叫我直接去芳蘭汀。」
    魚大和茶茶、對視一眼。
    芳蘭汀。
    如今一提起芳蘭汀,大家首先想到的是——萬君正在芳蘭汀養傷。
    日前,灑金城蓮花節,空青首座出現在金水河邊,與鏡先生、啊不青空先生重逢。
    據說蓮花節後,萬君便同空青首座前往芳蘭汀修養。
    但芳蘭汀的玩家紛紛表示沒有發現相關的蹤跡。
    所有人都擔心著萬君。
    誰都不知道萬君在菱花秘境中受傷究竟有多重。
    「你……」魚大正欲說什麽,他也接到了新的靈玉消息,「欸?!」
    他呆呆的抬頭,「我師父也叫我直接去芳蘭汀。」
    芳蘭汀。
    芳蘭汀在南境渡州。渡州多水,密布的水網將九個大小湖泊串聯起來,形成綿延千裏的大澤,名喚九畹澤。
    天水相接,氣蒸如夢,即便是水邊的熟客也容易迷失在迷離的水雲之間。
    芳蘭汀就位於九畹澤的深處。三座小島間架著廊橋,幾葉輕盈的小舟推開波浪。
    清雅的建築群落星羅棋布於重重煙樹中。
    魚大和浪潮生在人的指引下來到一座小樓前。
    小樓臨水,遠離主建築群,很是幽靜。小樓四麵,風搖簾勾,隱約可見遠山如黛的繪景。
    引路的人已經離開,兩人站在樓下,彼此對視,有些糾結。
    這麽一個吧……
    他們是該等在樓下呢,還是上樓?
    如果是上樓,那門在哪兒呢?
    這是個好問題。
    魚大和浪潮生猶豫片刻,決定繞樓走上一圈,找找入口。
    剛剛繞過拐角,下一秒,兩人雙眼圓睜,目睹小樓上跳出一道白色身影,衣袂翻飛如謫仙,烏發披散如瀑布。
    魚大:「……」
    浪潮生:「……」
    魚大結巴:「萬、萬君?!」
    白衣萬君似乎注意到他們,抬手在嘴邊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隨後未驚起一絲水波便禦風而去。
    是什麽能讓萬君跳樓而遁?
    魚大和浪潮生陷入呆滯中。
    片刻後,隻聽得天空傳來囂張的笑聲。
    「哈哈哈哈薑緩!吾來尋你了!」
    魚大:「……」
    浪潮生:「……」
    多麽熟悉的一幕。
    讓人夢回邀月城。
    如烈焰般的身影,高馬尾,玄鐵甲,英俊而桀驁,停在半空,這一次至少還算有譜,沒有放出赤螭來。
    這不是魔主又是誰?!
    魔主的魔性笑聲回蕩在耳邊。
    打斷笑聲的一柄大錘。
    魚大張大嘴:「師、師父!!」那不是他師父的天工錘又是什麽?
    半空中的交手短短時間便交錯數次。
    魔主朗笑:「哈哈哈不錯不錯!今年能過這些招了!」
    魚大捂臉。
    他師父一定會很生氣。
    謝自然的身影出現在小樓樓頂,他握住回轉的錘柄,眉眼冷凝,「囂門主,勿要擾民。」
    囂霸無比自然的略過謝自然的話,問:「我摯友呢?」
    謝自然麵無表情:「你摯友?誰?」
    「薑小緩啊。」囂霸理所當然的口吻。
    忽然,他眉頭一蹙,九尺有餘的身高硬壓謝自然一頭,低頭,「正好在芳蘭汀,謝自然你不去看看嗎?」
    謝自然:「……」
    魚大和浪潮生深覺自己時間來錯了,目睹這些名場麵他們真的能沒事嗎?
    但……兩個人眼睛放光,刺激刺激!
    兩人躲在拐角處,豎高耳朵。
    「好看嗎?」身後傳來一句低語,兩個人嚇得差點跳起來。回頭一看竟然是問先生。
    「老師。」
    「問先生。」兩人連忙打招呼。
    問先生似乎還是老樣子,寬袖長袍,木簪白發,笑眯眯比了個小聲的動作。
    「您沒事?」浪潮生連忙小聲問。
    問先生擺手,「稍後再談。」他找了個更合適的位置,興致勃勃的招手示意他們跟過去,而後從袖中掏出一疊紙,下筆如有神。
    浪潮生和魚大盡皆默然。
    不愧是十二州有名的說書先生,瞧這職業素養。
    魚大不由比了個666。
    問先生眨巴眼睛,也回了個666。
    小樓樓頂的對話還在繼續。
    謝自然捏緊錘柄,「囂門主,何意?」
    囂霸隨口道:「記性不好不得去看看嗎?」
    魔主雙手抱胸,貼身玄甲,蜂腰猿背,刀裁濃眉,熠熠生輝。
    他現在心情很歡暢,前所未有的好。
    他快樂極了。
    什麽劍主,什麽謝自然,什麽九和朧,什麽人他都不放在眼裏了。
    他可是被摯友親自邀請了!
    誰能有這個待遇!哼。
    他還有心情耐心跟人解釋:「薑緩是我摯友,全十二州都知道的事,你卻總是忘記,不得去看看腦袋嗎?」
    問先生奮筆疾書。
    魚大和浪潮生艱難忍笑。
    魔主,還是這麽自信。
    沒錯,全修仙界都知道你單方麵是萬君摯友。
    噗~
    謝自然一點都不想笑,他完全理解不了魔主這樣的生物,他和那群莫名其妙的修士一樣難以理解,究竟是誰該去看腦子???
    謝自然並不想和魔主爭執。
    薑大哥在這裏,他才不是什麽暴力派。如果他們二人較真的打起來一定會驚動薑緩。
    他捏住錘柄的手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音,但謝自然終究忍住了再一錘砸過去的念頭。
    囂霸完全沒有對麵人已然氣急的自覺,不去看病就不去看嘛,不重要。
    「我摯友呢?」他隻關心這個。
    謝自然幽幽看他一眼,「我記得,薑大哥根本沒叫你來。」
    囂霸勾唇一笑,如赤焰般灼烈的眉眼似乎也柔和了一些,「你不懂。」
    謝自然:???
    他不懂啥?!
    囂霸很想炫耀但還是略顯矜持的回答:「摯友說不日和我匯合。」
    謝自然當然知道這件事,畢竟這是他們——千重山萬君、羅天宮宮主、十四寺佛子、絕生門門主共同商議出來的結果。
    ——由魔主與萬君共同行動。
    很顯然,魔主已然忘記這次共商他也在場了。
    而且,謝自然很肯,定當初商議裏是魔主在西境按兵不動,薑大哥前去匯合。
    結果——這議定才一天的功夫吧,這家夥居然就徑直從西境跑過來了?!
    這十數萬裏路程難為他跑這麽快!
    囂霸很溫情的說:「我自然要來護送摯友。」
    他才是真正的貼心人!
    謝自然終於是沒忍住,略咬牙,「閉嘴。」
    囂霸:??
    囂霸心說,這一定是嫉妒。
    謝自然對上囂霸莫名包容的眼神,不再搭理這家夥,他根本就不應該搭理囂霸!
    首先,必須說明,薑緩並不是為了避開囂霸才跳樓而遁。
    單純是因為他真的不想再繼續安靜休養了。
    他並不討厭吃藥,必要時一嗑一整瓶都沒問題。
    但現在他分明覺得自己已經沒問題了,但還是不得不靜養——這他就有點忍不住了。
    所有人都當他是一尊琉璃娃娃,輕拿輕放,似乎連對著他的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他剛想喝水,立即便有溫熱適中的甜水遞到嘴邊。
    他剛抬手去拿書,立即有人拿起話本準備念給他聽。
    他剛多走了幾步,就能對上眾人憂心忡忡的眼神,好像他多走了幾步路便是多麽可怖的事。
    真是、真是……
    就算是萬君也會覺得很不自在的!
    尤其是當他決定親自去西境時,所有人都投以不讚同的眼神。
    薑緩雖然意誌堅定,無人能改變他的想法,但對上大家憂心的視線也會多思一分、猶豫一分。
    所以,這才跳窗跑了的。
    薑緩仰麵躺在一葉小舟上,認真的解釋道,「我的確不太擅長和囂門主相處啦,但並非是因他而跑的。」
    汀州煙雨蒙蒙,一葉小舟推開水波重重。不知從哪裏驚起的白鳥從容的落在船邊,抖擻羽毛。
    金色的光團落在薑緩的耳邊,輕輕躍動似乎在附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