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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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成了我外室!
回憶2
楚珩不喜歡占小便宜, 哪怕一隻普普通通的白陶碗,該是人家就是人家的。
但, 怎麽還是個問題, 雖然紀家就在前街,僅僅隔著一道陋巷,他總不能貿貿然闖進去吧?似這等鄉紳富戶, 尤其看重體麵, 總得具了拜帖才是,可他該怎麽落款呢?說自己是從宮中趕出來的皇子, 聽起來就很像招搖撞騙, 尤其母親那樣好強, 特意交代過不許泄露身份, 他自然不能違拗母命。
楚珩尚在糾結提筆, 姓紀的小姑娘自己過來了, 她提著裙子整天爬上爬下,楚珩瞧見都有些不忍直視,得虧他是個高風亮節的人物, 換做登徒浪子, 早被人將便宜占去了。
紀雨寧過來是特意問他們要不要幫忙的, 初來乍到, 鄰裏之間自然得相親相愛——且這對母子一看就嬌生慣養, 紀雨寧怕他們連自己都養不活哩。
楚珩婉言謝絕她的熱情,隨即便將洗得幹幹淨淨的瓷碗交到她手中。
紀雨寧訝道“你還記著呢。”
仿佛是件不可思議的事。
楚珩板起臉, “不問自取即為偷。”
紀雨寧笑嘻嘻地接過去, 隨即卻發現碗碟臥著一袋桃酥, 香氣四溢,她不禁眼睛亮起, “給我的?”
楚珩矜持地點頭,“投桃報李。”
紀雨寧樂了,這位倒是個實誠人。她也不拒絕對方好意,喜滋滋地品嚐起來,除了不似剛出鍋的那樣酥脆,色澤、滋味都比她以前吃過的強不少,“你從哪弄來的?”
楚珩豈好說那是宮中內造的點心——原本帶著路上充饑的,然而石太後胃口不佳,楚珩又不喜甜膩之物,於是放到現在。
楚珩避開正麵問題,隻道“你喜歡嗎?我那裏還有。”
紀雨寧自然來者不拒。
楚珩便返身回屋,把箱子裏那些果幹、飴糖、餅餌之類悉數卷走,出來看時,小姑娘捧著碗在院中巴巴候著,像個討飯的小叫花子。
他忍不住笑起,“喏,給你。”
其實算不上很多,不過姑娘家正在發育,難免嘴饞。加之揚州城風氣靡靡,紀雨寧雖然初通人事,也難免有些爭強好勝之心,生怕吃成個難看的大胖子,往常有意約束飲食,然而物極必反,越想著不要吃,眼睛越是動不得了。
她隻能悲喜交集地打量著,一壁好奇問道“你們家以前很富裕嗎?”
像她都吃不起這些貴價的點心——有錢也沒門路,都送到縣老爺府上去了。
看對麵的服飾打扮,飲食又這樣精致,紀雨寧很難不懷疑是哪個被抄家的顯貴,又或者落網的巨貪。
楚珩被她逗笑了,“差不多吧。”
他越是神神秘秘,紀雨寧倒越發悠然神往,不過她也知曉這家人或許有些難言之隱,她作為外客,還是別去揭瘡疤的好,因此隻抱著點心碗施施然離開。
一來二去,楚珩跟她熟絡不少,亦約略知曉她家中境況,原來她上頭還有個哥哥,但素來憊懶,不但不肯念書,連功課都要抄她的——等於她一個人幹了兩個人的活,難怪小姑娘怨言不斷,總是來找他訴苦。
楚珩笑道“尊兄想必也是明年舉子,我倒想會會。”
往常在宮裏還有伴讀切磋經義,如今他閉門造車,許多地方難免模糊生疏,或許找個人參詳還更好。
紀雨寧一聽便大驚失色,“不行,我哥哥跟你合不來的,再說……”
後半句忽然斷了下去,紀雨寧看看楚珩,再看看自己,閉口不言。
楚珩成功腦補出一個暴脾氣的壯漢,怕是這紀大哥不但不學無術,而且嫉妒成狂,若誤會他引誘自家妹子,恐怕會引發一場流血的慘案。
楚珩驀然感覺頸子上有些涼涼的。
紀雨寧想了想,卻歡天喜地道“你要是不嫌棄,我來陪你切磋吧。”
“你?”楚珩懷疑地望著眼前人,並非他心存偏見,實在過於美麗的女子很少有智慧非凡的——她們的精力也不容許用在幹巴巴的詩文上頭。
但紀雨寧顯然不是繡花枕頭,她不但能寫字,能作詩,講起八股都頭頭是道。雖然她用不著考科舉,可誰叫紀淩峰動輒讓她代勞,熟能生巧,紀雨寧比起那些正式進學的都不差什麽。
如是回後,楚珩終於心服口服,也間接得知了這姑娘的芳名——何況她並不避諱,每篇講義後必定署有落款,筆酣墨飽的三個大字,得意洋洋展示她不比任何人差。
這姑娘脾氣大了點,但卻不令人討厭,尤其當她凝神寫字的時候,淡淡的金光灑在白皙臉龐上,她習慣將一縷頭發咬在嘴裏來集中注意——雪膚,紅唇,烏發,端的是美不勝收。
楚珩忽然間有些心中癢癢,他想正式拜訪前頭那家人,紀雨寧卻急忙攔住,“不行。”
“為何?”楚珩皺起眉頭,莫非真是在玩弄他,連登個門都不許——不,他不該這樣惡意揣測人的。
紀雨寧躊躇再三,才蠍蠍螫螫解釋道,她對家裏人撒了個大謊,二兩銀子的房費根本不夠,她對家中所說的是二十兩,倘見了麵必定會被戳穿的。
楚珩“……你哪來那麽多銀子?”
想也知道,這其中的差額必然是紀雨寧幫他們補全的。
紀雨寧驕傲地叉腰,“當然是私房錢,你不知道我攢了多久。”
紀家雖然家大業大,兒女們成年之前卻沒多少捏在手裏,紀雨寧單純靠著過年時走親訪友得來的紅包,才攢下這筆數目——幸虧她嘴甜,又比紀淩峰精於算計,如今紀淩峰依然兩袖清風,她卻已多了個小金庫。
楚珩望著她有些無語,這姑娘究竟知不知道她做了筆多虧本的買賣?說她樂善好施都還輕了,這得是觀音大士托生。
原本蒙在鼓裏便罷了,如今得知實情,楚珩自不能讓她吃虧,便道“你借我的銀子,等以後慢慢還清,先打個欠條罷。”
現在是沒機會,石太後催逼著他加緊念書,又不許他做些苦力零工,嫌失了身份,楚珩便琢磨著等得閑拿些字畫出去變賣,好歹能換回點銀子。
紀雨寧慷慨揮手,“算了,我又不稀罕這十來兩,你留著自個兒使罷。”
說完,便蹦蹦跳跳地離開,連拒絕的機會都不留給他。
楚珩望著兩條烏黑油亮的小辮消失在牆頭,不知想起什麽,等回過神來,唇角已高高揚起,忙用手按捺下去——糟糕,他最近是不是笑太多了?不夠莊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