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近水樓台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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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修的喉結上下動了動,“大人若想喚那栗寒嶺入口,在下自己來便是。”
“你真是男妖?”
這話怎麽聽著有些耳熟?
姮以汐收回了手,走到滑軌邊緣,拉開了吊車的門,背對著扶修停在門前,“希望你不要後悔自己的這個無聊決定。”
“在下主要還是因為怕大人進了嶺後悔,我跟著去,好帶大人出來。”
“既然你能在栗寒嶺隨意進出,可曾進嶺過?”
扶修新奇地趴在吊車窗邊,雖周圍一片漆黑,但借助他的蝶,還能看看映在窗上姮以汐的側顏。
“不能隨意進出。”扶修輕輕搖晃了腦袋。
“怎麽說?”
“若不是萬不得已,慕青當初也不會以血喚嶺。栗寒嶺喚一次,祭血者就要遭那嶺裏毒瘴的侵蝕,沒點定力根本承受不住,心智極易走火入魔,身子也會因為毒瘴過於龐大而暴斃。”扶修說得倒平靜,“能喚栗寒嶺的妖不少,但喚了還能正常的不多。”
姮以汐緩緩皺眉,“所以你剛才……”
“花鏡耗費的精力太多,你若入了栗寒嶺的傳送陣,在下可能真吃不消。”扶修伸出食指,搓了搓玻璃窗上的塵斑。
“那你為何剛才不用這理由阻我?”
扶修認真道:“怕那蠱母偷聽,畢竟骨山算是他的地盤。”
姮以汐蹙眉一愣。
一直看著窗的扶修,立馬捕捉到了姮以汐表情上的變化,“大人這是擔心咱們在骨山的事,全都被那蠱母看在了眼裏?”
姮以汐沒有回應,但扶修很快便明了。
這趟進鬼界的旅途還算順暢,悠悠閑閑坐著吊車便晃到了站。
暗淡蝶光和扶修緊隨在姮以汐身後側,將漆黑一片的關口染上一抹幽亮。
“咚——!”
是液體滴落在空心物體表麵的聲音。
姮以汐聞聲停下,伸手阻了扶修的步子,低聲道:“是歸尋……”
“大人,您可別隻是突然想跟我講個鬼故事。”扶修用蝶探了探周遭。
姮以汐沉臉,不語。
扶修走上了前,同姮以汐並排著,左手悄悄伸於姮以汐腰後,但未靠緊,沒話找話地來了一句,“這裏可真黑。”
當第二聲“咚——!”想起,扶修精準地在黑暗中抓住一隻朝姮以汐身子伸來的鬼手,觸感如刀割,一珠冷汗,輕輕滑下。
——這蟲子真是難纏得很。
扶修伸出右手將姮以汐拉到自己身子的另一側,反應的速度極快。
姮以汐的身子稍稍一驚,透過暗蝶,看著扶修。
紛紛鬼蝶被無數鬼手抓碎,扶修撩起紅眸,皺了皺眉。
姮以汐揚起頭,貼近扶修脖側,勾唇輕語,“他急了。”
“嘶——!”不安分的鬼手被扶修單手扯碎。
姮以汐很快便聞到了扶修身上散發的香氣,與他在骨山時花鏡的迷香不同,這香氣四溢,能完完全全地掩蓋住姮以汐陰冷的怨瘴之氣。
“大人,您可真有點紅顏禍水的味道了。”扶修有些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姮以汐謙虛道:“謝謝。”
花鏡,瞬間炸開,它們攀附於鬼界關口的各個牆麵和角落,將漆黑的周遭點上一抹魅色。
伴隨著的,是刺耳的警鳴聲。
扶修能清晰地感覺到腳底在顫動,那是鬼軍浩蕩而來的前奏。
又是那張血紅麵具,它嘴角上揚得極其誇張,這一次,它開口說話了。
此聲,將姮以汐那藏匿了五百多年的傷疤,狠狠揭起。
是歸尋的聲音,還是那般無情無感。
聲線低沉且富有磁性,“小蝶,你總這般令我心寒。”
姮以汐仿佛此刻就已看見了歸尋那張涼薄的臉,用那雙看了會令人墜入深淵的眼睛,牢牢盯著她。
“不知歸尋大人心寒什麽?”姮以汐皮笑肉不笑地盯著那張血紅麵具的眼睛,能感覺到歸尋正透過那雙眼在看著她,“小蝶這不正準備進嶺陪你麽?”
“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一個億年妖。”
這話明顯是衝著扶修說的,聽起來還挺像是一溫馨的提示。
姮以汐冷冷一笑,反抓起扶修的手腕,直朝著那血紅麵具走去,沒看扶修,隻是抬手示意,“這東西實在礙眼。”
“我也覺得。”扶修輕輕點了點頭。
曼珠沙華勾起鬼魅的針瓣,將這麵具瞬間吞噬。
地獄的大門在姮以汐麵前打開,滾滾濃漿從門的兩邊淌來,上麵漂浮著密密麻麻的白骨,泛著鬼火,溫度極高。
椰樹大褲衩拖遝著人字拖,率領著身後方的百萬鬼軍。
獨以莫一副才剛睡醒的模樣,依靠在門邊,揉了揉迷蒙的眼,打了個哈欠,道:“果然,想讓寄生賊為鬼界所用,還得用美人計。”
“莫兄,什麽情況?”
“不瞞扶兄,骨山的鬼陣我們閻冥大人也無可奈何。”
獨以莫說著,邊從椰樹褲衩大口袋裏掏出一張黑金卡,笑著遞到扶修手中,拍了拍他的肩膀,“閻冥大人見你將骨山這事解決得如此利落,十分滿意。這張卡和以汐大人,就交給你了。”
就在卡要塞進扶修手中時,被姮以汐抽了去,冷冷一笑,“要說算計,還是以莫大人準呢,可真是有心了。”
“哪裏哪裏。”
“閻冥這是……不但將心頭肉贈與在下還貼錢?”扶修眯起眼,緩緩道:“如此天上掉餡餅的事,在下一臭名遠揚的寄生賊,何德何能呐。”
獨以莫立馬將扶修的話中話推了回去,壞笑道:“修修,我知道你打心裏頭願意,別跟自己的嘴過不去。”
“大人,他們把您當贈品送給我,可太欺負人了!”扶修一個轉頭,就朝著姮以汐挑唆道。
姮以汐淡淡道:“如果這麽想你好受些的話,我無所謂。”
“修修,這可是咱界主的寶貝!”
“所以,你們除了算準她的枷鎖會破,還堵我會幫忙?”
“感動麽?”獨以莫嫻熟地拍了拍扶修的肩膀,“敢問慕青和若憐,他倆能像閻冥大人這般,因我隨口兩句就將賭注壓你身上麽?”
“哦,原來你才是閻冥的寵臣。”扶修揚眉一視。
“修修你這是哪裏的話,咱以汐大人才是,閻冥如此割愛予你,連此次踐行都不願來。”
“好壞全憑你一張嘴。”
姮以汐沉默地旁聽了幾許,最後開口打斷了麵前這兩的對話,“所以,從阿靈準備至孟橋投胎開始,你就算到了?”
“那還沒這麽神。”獨以莫將手抬起,搭在扶修肩上,看著姮以汐,道:“那鬼蠱被修修遇上純粹是機緣巧合,讓修修去骨山也完全就是想將這事扔給以汐你,我是真的想好好休假。怎知,接下來骨山的發展會是如此,而且你竟能將修修帶到鬼界,於是便將計就計。”
若換成其他億年妖,聽到這裏怕是已經氣得扭頭就走。
堂堂億年妖,竟被你們鬼界這些小嘍嘍算計,實在有損威望。
但扶修是個另類,他第一次發現認識了多年的獨以莫,竟然還有點小聰明。
也不愧生前雖為世家子弟,但年紀輕輕就成了穿於朝堂的政客。
姮以汐已經不太有耐心聽獨以莫廢話下去,徑直將扶修拉過,繞開獨以莫,朝敞開的鬼門走去。
見此情況,身前百萬鬼軍哪敢再阻撓寄生賊,急忙讓開了一條寬敞的鬼道,低身默許扶修狐假虎威般地從身旁走過。
獨以莫隨之轉身,意味深長地看了一會,淺淺一笑,“嗯哼?”
*
鬼市東口的老槐從未開過花,扶修跟著姮以汐踩著殘葉從樹蔭下走過時,忽起一陣涼風,嫩綠的圓葉紛紛落下。
扶修自然抬手,接一片在掌中。
見扶修停下仰頭望著這老槐,姮以汐不知扶修又要幹嘛,但她未吱聲,隻是回首靜等。
“你們這鬼市缺點東西。”扶修伸手將掌心摁入樹幹粗糙表麵的凹處,就這麽一觸,綠蔭隨即便綻滿白而淡黃的串珠狀花墜,有暗香。
鬼界乃陰濕之處,即便是鬼槐也不願開花。
圓形花瓣呈旋轉式漫漫飄落,它落在了姮以汐的肩上。
扶修沒太注意到周圍愈來愈多的鬼民,隻是看著姮以汐欣然笑道:“這開了花的槐樹,好看不?”
“還好。”姮以汐淡淡應了一句,停頓片刻後,繼續道:“你當自己是園林規劃局的?”
“我可不在意這鬼界的界容界貌,在下隻是想讓大人的眼前更美些。”
姮以汐微微一愣,但很快她便收起了那絲迷亂的神色。
穩步上前,故意揚聲道:“區區幾串槐花,怎敵寄生賊的美呢?”
此番對話,立馬被旁觀鬼眾解讀成好幾個版本。
扶修雖貴為三界熱搜榜王,但都從未與桃色沾過邊。
姮以汐最後這句話,可謂是瞬間掀起了軒然大波。
——那寄生賊不但攀上了鬼界高官,還一同遊鬧街,逛鬼市!
到底以汐大人是外協啊……
定是此妖另有手段!可惡可惡!
可大人說的沒錯呀,區區槐花怎敵寄生賊之美呢?
啊呸!
……
若換以前,扶修大概會順著話,厚著臉皮為自己再誇補一番。
看著扶修自然顯現的慌神,姮以汐很滿意地笑了,她毫不避諱地在大庭廣眾之下,用食指輕輕一撫扶修的衣裳,貼近道:“我對鬼界的界容界貌也不太在意,隻是扶修少爺該換身衣裳了。”
此時,扶修才頓然想起,這已不是初遇時那個封了枷鎖的傳統明代小姑娘,而是個經曆了百年厲鬼歲月的惡煞。
所以,一定要時刻提防姮以汐的言行,可能尋常的一撇一語都是帶有目的的。
扶修抿了抿唇,抓住了姮以汐的手腕,大步走了前去,沉眉推開擋道看戲的鬼民,低語:“栗寒嶺那蠱母還等著大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