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近水樓台1.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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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擁擠的鬼群,走在縱橫的鬼市東區,姮以汐靜靜地任扶修這麽拉著走,她看著扶修寬大的背,不知為何心頭竟感輕鬆。
即便是封了枷鎖,她的心弦也是一直繃緊著。
骨山之事,扶修幫了她太多。
無論是姮以汐還是朱小蝶,都承受不了欠別人人情。
尤其是當扶修與她說開啟栗寒嶺會有極強副作用時,她更是堅定了心中的決定。
“是呢,那你還不快點挑好衣服?走走停停浪費我時間。”姮以汐麵不改色地用輕蔑的語氣回道。
扶修悶聲不語,徑直進了一家蓋有雙層的布鋪。
老板見來了客人,急忙從櫃台衝了過來,剛要開口推銷一番,抬頭一看是三界無不知曉的妖物,驚呼一聲後,倒在旁邊的貨架上,慢慢消化過激的情緒。
布鋪門口已被堵得透不過氣,有的甚至瘋狂到將腦袋拔下舉高高。
姮以汐掙脫了扶修的手,將泄了氣的老板拉起,輕笑下帶著命令的生硬口吻,“還不去取上好的布來,供網紅寄生賊挑選。”
當“寄生賊”這三字從姮以汐嘴中說出時,老板才敢確定眼前這妖物是扶修。
沒等老板動身去取布匹,扶修就已將花鏡覆住整個店鋪,彼岸花叢遍地泛起寒氣,本就濕冷的鬼界此刻仿佛冰窖,惹得老板和門口鬼民直打哆嗦。
“不必,我已經挑好了。”扶修微抬起頭,上了樓。
除了姮以汐,其餘鬼民都能感覺到整個身子如灌了鉛,難以動彈。
即便是不務正業的寄生賊,作為一個億年妖,在三界多少都有一定威懾力。
扶修如此舉動,倒是迅速遏製了鬼界的蠢蠢欲動。
姮以汐站在梯口,看著那漸漸隱去的高大嫣紅,緊閉雙唇,藍瞳微縮,長睫襲上一絲薄霧。
彼岸花海還在蔓延,它們將鬼界東市染紅,混著深紫色的界天。花鏡消去周遭的所有吵雜,將整個東市陷入死靜。
下樓的聲音很輕。
姮以汐聞聲看去時,望見扶修披發於後,穿著一身白色內裳,手側拖著幾縷豔色布匹,宛若清晨簡單梳洗後從內閣走出的公子。
扶修取過老板掛在肩上的皮尺,一聲不吭地放在姮以汐手間。
她不知他如此是何意。
直至扶修將布堆放在一邊,自然打開雙手,靜靜看著她時,姮以汐瞬然明了。
但她猶豫了。
她一點都不希望扶修順著她的表麵用意。
扶修低下身,向前微傾,用手勾起皮尺末端,道:“姮以汐,是你先引的火。”
長睫上的薄霧被氣流顫落,藍眸靜如止水,“真當自己是少爺,等人伺候呢?”
“怎麽?不願意了?”扶修雙手將皮尺前段拉直,貼在姮以汐的前肩,看著測量後末尾的數字,平肅道:“你為我更衣束發,我為你量身製衣,兩兩相抵。”
姮以汐眉頭一蹙,自愧還不夠了解扶修。
“兩兩相抵”四字,顯然扶修知了她的心思。
花鏡慢慢騰起迷蒙水霧,扶修脫去姮以汐披身的薄紗。
姮以汐的身子已不受控製地將手抬起。
就在扶修的皮尺要量姮以汐胸圍時,姮以汐咬舌解了控,奪過皮尺,“我就不該信你在嶺口說的鬼話!”
“姮以汐,你可不止欠我這一身衣裳。”扶修莞爾。
“我可以不還。”姮以汐這倔強的回答,扶修早已猜透。
“你可知何為寄生?”
隨著話音落下,扶修一把將姮以汐擁入懷裏,俯首貼緊,單手輕輕劃過幾縷銀絲。
他本就不是什麽無欲無求的修仙妖神。
隻是被故土驅逐後常年穿嬉於人世間,觀望了太多塵世惘然。
“所謂寄生,便是依附於他人生活。我希望我們是向互利共生發展,而不是消亡殆盡。”扶修語氣逐漸溫柔,眼神淺藏春風。
濃霧下,他仿佛再次看見那日江南蒙雨中,水墨灰白間,唯一給他留下色彩的蝴蝶。
用那雙自始至終都不曾變過、驕傲得不可一世的藍眸,緊緊盯著他。
花鏡愈漸潮濕,綿綿細雨紛落,水珠順著姮以汐的脖頸滑落在鎖骨上,濕了繡衫。
白雨跳珠打在雪青色的油紙傘麵上。
扶修直起了身,手心躺一朱紅火棘簪,“閻冥待你不薄,將蝶汐這一三界都巴望著的靈穀租下並贈與你,你應該聽他的安排。”
這一朱紅火棘簪姮以汐記得,那日在泉邊撞見扶修沐浴時她戴著的,想必是她身患黑血病時,扶修從她房中梳妝台上拿的。
“你還順走了我多少東西?”
“我現在對你的東西不感興趣。”他鮮少這般,仿佛一夜間,不正經的少爺長大了。
但又或許扶修本就如此,畢竟活了那麽久。
“厲鬼也好,鬼官也罷,閻冥將你交托於我,那你就是我的。”
扶修的語氣十分嚴肅,絕不是玩笑。
“愛跟你就跟著吧。”姮以汐無奈一笑,心中自嘲,順了順手中的皮尺,道:“請把身子低下些,扶修少爺。”
皮尺與姮以汐一同輕環住了扶修的胸。
“大人,在下的三圍被您知曉了,是不是您的也應該共享?”
果然還是那個正經不過三秒的寄生賊。
姮以汐狠狠拉緊了皮尺,抬眼瞪著扶修的嬉笑嘴臉,挑釁道:“堂堂億年妖見多識廣,不會目測?”
“慚愧,這方麵的話,還真沒什麽經驗。”扶修低頭吹了吹姮以汐的頭發,撩起一撮呆毛。
“扶修少爺指的是……身心哪方麵導致的問題?”
“這話就有點人身攻擊了,姮以汐。”
“要不要我幫你?”
“別了吧,你那老相好快氣暈過去了。”扶修將聲音壓低,目光轉向站在一旁眼神呆滯的老板。
姮以汐隨同看去,立馬會了意,畢竟骨山已經撞見了兩個,辨別經驗充足。
“他愛看就讓他看著。”
扶修道:“你承認了。”
姮以汐道:“我隻是懶得跟你解釋。”
“我想聽解釋。”
“別趕著給自己立牌坊,還想我給你解釋?”姮以汐整了整扶修的衣褶處,彎腰拾起一旁疊堆中最招搖的紅色布匹。
“都知我喜好了。”
“你問問誰不知道?”姮以汐撥開迷霧轉身看向堵在門口的吃瓜鬼眾,“嗯?”
“我——們——都——知——道!”吃瓜鬼眾雖被施了鉛,但還是能動的,隻不過很吃力。
扶修彎腰將下巴懶散地從後抵在姮以汐頭頂,嘀咕道:“他們都是你的托。”
這瓜吃得鬼眾心肌梗塞,可又無可奈何,他們身子難以動彈,爆幾句粗口都費勁,更別說摁下那罪惡的鏡頭。
“姮以汐,你不喜拖欠,我也不喜。”扶修直起了身,側首一瞥那眼眸花白的老板,“你不解釋,那我就進嶺問那蟲子。”
“你也是真夠閑……”
扶修將手輕放在姮以汐雙肩,趁她回懟的時候猛然轉過,果斷低身貼近,堵住了她的櫻唇。
姮以汐迅速伸手要將其推開,卻立馬被扶修單手抓住,就像他含住她的雙唇那般,緊得連一點喘息的機會不給。
扶修頑固的舌尖,將她的唇齒強行撬開。
整個口腔被熾熱逐漸包裹,近在咫尺的紅眸緩緩閉上。
熏香撲鼻地漫浸姮以汐的全身,甘甜的唾液似毒藥般令人上頭。
這香氣霸道地迷亂了她所有思緒。
花鏡的控製她一小小鬼官根本無法抵抗,綿長而力不減的深吻,更像是他在以牙還牙。
見此陣仗,法式長吻也不過如此。
門外的鬼眾們眼珠子都快竄了出來,羞紅了臉,大氣都不敢出一句。
好似被鮮血澆灌的玄月,高高掛在鬼槐枝頭。
幽笛聲起,一珠紅淚滴入湖心。
彼岸花瓣如細舟飄於血湖上,隨著微風春香蕩漾。
紅蝶帶著怨魂劃破蒼穹,螢火紛飛縹緲,每一寸空氣都充斥著地獄的森暗。
栗寒嶺將整個鬼市覆蓋,血湖湧入各街狹道。
血泊中,扶修鬆開了姮以汐的唇。
紅眸褪去了鋒芒,壓抑著一股黑氣,有些渾濁不清。
他將額心輕輕抵在姮以汐前簾,雙手疲憊地依放在她的雙肩。
姮以汐能明顯感覺到,扶修在借著她穩住自己的身子。
而他時刻散發的熏香,也漸漸不再濃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