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近水樓台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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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嚕嚕——!”
血湖越往中心越是滾燙,而它的中心點便是鬼市東區的那棵鬼槐。
鬼槐上的白色珠串被染上深紅,濃瘴最先凝聚於花蕊,化膿後流出,如糖漿一般垂落。
百萬鬼軍隨著獨以莫浩蕩而來,他們將整個鬼市包圍。
獨以莫示意鬼軍按兵不動,脫下他的人字拖,淌著漫過膝蓋的血湖,往鬼眾群體奔去。
撥開鬼群,獨以莫已有些蓬頭垢麵,撞見這萬般美好的相擁畫麵,話剛上喉嚨就被嗆了回去。
隨著扶修妖力的消耗,花鏡隨之破碎。
鬼眾頓時嘩然,嘰嘰喳喳將剛才的瓜全程訴於獨以莫。
“以莫大人!以莫大人呐!剛才……剛才……哎呀!”
“嗚嗚嗚,寄生賊把咱們的以汐大人給……嗚嗚嗚了……”
“就是就是就是嘴對嘴的那種!”
“我覺得起碼有五分鍾!”
“現在鬼市這是什麽情況?”
“是啊?怎麽到處都是血水?”
“寄生賊又想幹嘛?想用血水淹沒咱鬼界,然後拐走以汐大人嗎?”
“嗚嗚嗚,我不同意嗚嗚嗚……”
獨以莫緩緩上了前,麵對臉色慘白如紙的扶修,他忽有一種不詳的預感,“修修,這血水什麽情況?”
扶修無力地將腦袋滑至姮以汐的左肩膀,沒有回應。
“這應該是栗寒嶺。”姮以汐右腳往後傾了些,穩住重心,用手撐住了扶修高大的身子。
“栗寒嶺……”獨以莫是見過栗寒嶺入口的,當年慕青助人鬼兩界捉拿明朝蠱母時開啟過,但完全不是這個樣子的。
血水停止了蔓延,但旁觀鬼眾一個個突然渾身瘙癢。
“啊啊啊啊——好多蟲子!”鬼群裏忽然驚呼道。
隨著騷動,呆滯在一旁的老板突然怪笑著動了動,睜大了眼朝姮以汐襲來。
扶修眼眸一燃,緊咬住後槽牙,迅速伸手,用指尖朝著那老板。
隻一秒,便將那如寶石的白色眼珠,徒手挖下。
黑血將他白色的內袖噴染,濺了幾滴在姮以汐的銀發上。
老板如紙般跌落,隨著一陣漣漪,化成血水溶於湖中。
扶修握緊了掌心的白珠,那嘴牙裂開將其吞下,長舌滿意地挪動了一番。
“跟著你這麽多年,總算吃了點好東西。”
此聲,是從血水裏傳出的。
姮以汐認得,是貪吃鬼的聲音。
果然,沒過多久,身旁的血水冒出了一個西瓜腦袋,那張稚嫩的臉上,還留有破了嘴的疤,白花花的尖牙動了動,“扶修,你沒事把栗寒嶺喚出來幹嘛?”
扶修沒有回答貪吃鬼的問題,隻是問了句,“寇久找到了沒?”
“找到了,但恐怕醒不過來了。”貪吃鬼爬上櫃台,整了整自己的圓頭小皮鞋。
“那你留在這。”
貪吃鬼翻了個白眼,將劉海吹出個三角,嘲諷道:“放心,我絕對不會跟你進嶺當個電燈泡。”
扶修用食指抹下一滴唇血,輕喚:“過來。”
“幹嘛?”貪吃鬼坐到櫃台邊沿,伸長了腦袋。
扶修將唇血點於貪吃鬼的眉心,留下一抹紅,“記住,就一個月,一個月我若沒出來,你就去找扶搖。”
這句話,貪吃鬼聽完後足足愣了一分鍾。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摸了摸那已經嵌入眉心的滾燙唇血,沒忍住地嚷道:“臥槽扶修,你這他媽聽起來簡直像在交代遺言!”
“活得也夠久了。”
“別這麽自私!老子還沒活夠呢!”說完,貪吃鬼又看向了姮以汐,伸出他那小肉手,漲紅了臉,繼續道:“寇久總說羨慕你無欲無求。怎料,也不過是個為博紅顏笑的舔狗!你去了栗寒嶺我怎麽辦?寇久怎麽辦?古月怎麽辦?”
姮以汐剛要開口,卻被扶修抬手打斷了,苦笑道:“怎麽辦?你們都這麽大了還問我怎麽辦?我問你,寇久醒不來是因為什麽?那蠱母被封在栗寒嶺還能借骨山禍亂三界,他日指不定還會幹出什麽事來。”
在三界眼裏,他是搖唇鼓舌的寄生賊,是空有其表的繡花枕,是不受管束的五馬六猴。
可即便如此不招人待見,他也是三界頗有地位的億年妖,是萬物生靈的創世主之一。
雖然開荒那會的記憶已經模糊,但他永遠記得這世界原本的模樣:
每天隻能看著日月星辰和浪起潮落。
終日灰白兩色,枯乏至極。
所以他是那麽喜歡紅色,因為那是最豔麗的色彩。
“你真這麽想?”姮以汐看著扶修,認真問道。
“三界命運共同體嘛,這點意識我還是有的。”扶修假裝輕鬆地笑了笑。
不知為何,看著扶修這般憔悴的笑,姮以汐心頭一陣顫然。
解脫了枷鎖的姮以汐,不再是那個不苟言笑的孤傲一品官,而是個情緒極易上臉的小姑娘。
此時此刻,她內心的一切都暴露在扶修眼裏。
從未有人用這般擔憂的神色看他。
她本是碧玉窕淑。
可做為一個人,卻在最美的年紀隕落。
“而且……我怎舍你孤身赴險。”扶修尾音雖輕但渾厚,眸子裏映著姮以汐的臉,似藏月光,又略惆清煙。
血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栗寒嶺溢出的慢慢罪惡,貪婪地想要將整個鬼市吞噬。
動身前,扶修看了一眼滿是愁容的貪吃鬼,想了許久,始終沒再開口對其交代什麽。
出了布鋪,唯獨鬼槐,其餘周遭事物都變了。
鬼界的“天”,宛如在滴血。
三界陰氣最重的陰曹地府,在栗寒嶺的麵前,根本不值一提。
紅月血湖,黑蝶蠱蟲,惡煞仇怨。
這是栗寒嶺最渺小的山底一角。
所有鬼民,沉聲望之,直至扶修和姮以汐消失在血紅的迷霧盡頭。
*
靈獸長廊,螢火嫋嫋。
慕青靜望遠處的青山,無目的地擷下一雛菊,可手剛觸碰,白雛便被染上血紅,並散發著一股他再熟悉不過的熏香。
凝眸之下,紅瓣隨螢火消散。
鼻嗅暗間,馥鬱幽然滿欲仙。
隨後,如他所料。
“慕青大人,扶修一天之內,在人界開啟栗寒嶺入口,鬼界喚出栗寒嶺彼岸。”玳澤匆忙趕來,邊說邊遞上一破碎的鬼官玉佩。
慕青沒有接過那玉佩,隻是冷眼沉眉地看著。
玳澤始終跪地,不敢抬頭看慕青此刻的表情,“聽說,進嶺的原由不過是為一鬼官。此官名曰姮以汐,與獨以莫同級。”
“姮以汐。”慕青似笑非笑地輕聲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
“此鬼官齡隻有百年,且墜過無間地獄四百來年。”玳澤說到這裏時,停了一會,大概是怕慕青會有所回應,感其並無指示,便繼續道:“就是她引扶修破了骨山鬼陣,其官齡雖短但在鬼界位高權重,銀發膚瓷,容貌頗佳。”
“哦豁,難不成扶修動凡心了?”跟在玳澤身後的玄清沒忍住地出了聲,但很快便被慕青散發出的低氣壓扼回。
玳澤瞪了一眼玄清,示意其閉嘴,小心道:“慕青大人,要不要派人進嶺盯著些,可別到時候整出個半妖雜碎來,犯了禁忌。”
“進嶺?”慕青伸手拿過玳澤一直端著的那枚玉佩,諷刺道:“扶修一天內能開栗寒嶺兩次,你覺得你們有什麽資格進嶺?”
此時,玳澤和玄清才意識到慕青生氣的點。
世妖都知,能將栗寒嶺開啟絕非易事,何況還是一天開兩次,這簡直是完完全全的作死。
但是,扶修他做到了,並且還帶著一鬼一同進了嶺。
當年,慕青萬不得已開啟栗寒嶺將那難纏蠱母囚禁,回來後足足修養了小半月,可謂是大傷元氣。
而扶修連妖仙榜都爬不上,卻能連開兩次栗寒嶺,絕不是僥幸。
“既然進了嶺,那就別出來了。”慕青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