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花境掛王1.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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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兩又在說什麽悄悄話呢!”度燼跳腳道。
扶修指了指度燼頭頂上的那盞路燈,道:“你現在就跟這燈泡一樣,令人反感。”
“就一句話,送不送?”
“我現在圖騰都沒有,怎麽帶個不人不鬼的東西回妖界?”
“你喊個妖神妖仙來不就行了。”
“我在妖界沒朋友。”
“你不是有個靈湖好妹妹麽?”
“那你大概是沒感受過秦術的十米大刀。”
“秦術的話那不就更方便了。”
“你是希望咱們億年妖開個會了?”
“大人無所謂,隻要能將界主夫人送去妖界,你們想開多久的會都沒問題。”
“要聊你兩找個地方坐下來慢慢聊。”姮以汐已經有些不耐煩了,撩起藍眸直接開起雙境。
神境一開,全場被摁下暫停鍵,彼岸花海爬滿周邊牆欄,鬼蝶攜涓流再次開啟厚重的鬼門,骷髏白骨被衝破後全盤崩塌,魑魅魍魎死死抓著門邊一頓亂叫。
這一次開鬼門引忘川,姮以汐可就嫻熟多了。
她跨過鬼門七尺高的門檻,百萬鬼軍齊刷刷地摘下軍帽,蝶殿像著了火似的亮得通紅,地獄的岩漿淌過忘川形成極具熱烈的反應。
鬼界百年的養兵蓄銳,是危機意識的蓬發。
忘川盡頭被重重包圍著,結界厚重,倍感壓迫。
當神境侵入無□□,當彼岸花開滿無色樹周邊,透明的罩子下,歸尋正安然地盤腿靠坐於樹幹,而他身上的錐釘同婉婉一樣,失了神力,留下六個錐形烙印,可見白骨。
花香四溢,柔軟的針瓣輕輕撫過,歸尋睜開了眼。
沒了瞳孔的他看不見結界之外的人,隻能用那熟悉的感知去判斷。
靜止了太久的忘川水開始流動,衝撞而起的水花濺到歸尋的衣側、發尾、或是指尖。
這就是所謂的無限生命力麽?
姮以汐實在不解,她煞費苦心除去的人,兜兜轉轉後,他竟還好好地坐在自己的眼前,即便已經看不見了,卻仍能窺探她的一切,甚至心底。
“我就知道你醒後定會來看我。”歸尋開了口,那是姮以汐還為人時最熟悉的聲線。
姮以汐緩緩道:“歸尋,累嗎?”
“不累,活著總得找些事做,我跟你身旁那花妖不同,我過不慣閑雲野鶴的日子。”
“你現在這又是想鬧哪樣?”若不是身後有一懂事的鬼軍搬了把小板凳來,扶修大概又快暈倒在這忘川河裏了。
“度燼不是與你們說了麽?將婉婉帶去妖界。”
“所以這是真的……婉婉?”
“當然。”
“變態啊,這都被慕青給碎了七魂六魄的人,你還能給複活了。”
“謝謝誇獎。”
度燼拖著個活屍總算是爬上了鬼門的台子,但卻被鬼軍們團團包圍,他隻得拉扯著嗓子,喊著他的歸尋大人。
“你大費周章如此,目的是什麽?”姮以汐走近了些,她看著歸尋那雙空洞的眼。
歸尋很少笑,但他與慕青那種嚴肅又有不同,永遠給人一種無所畏懼的輕蔑,那是對超強生命力的自信。
“目的?你是剛認識我麽?小蝶。”歸尋抬手揉了揉脖頸,耳廓微微動了動,“三界之主,這位置如何?”
“就你?”
歸尋站了起來,也朝前走了幾步,用那雙已被掏空的眼睛對著姮以汐,道:“坐這位置,想滅誰就滅誰,觸了界規也會有人護著,多有意思?”
這話諷刺味十足,姮以汐沒有反駁,畢竟她打心底也覺得慕青德不配位。
扶修正坐著小板凳細聽,突然被兩人的沉默打破,挺直了腰板,右腿一抬,道:“妖神妖仙眾多,即便慕青退位,也輪不到你這小蠱母。”
“若是那慕青親子將界主位置給我呢?”
歸尋此話一出,驚得在場的眾人都愣住了,這是啥狂妄之言。
“不可能。”扶修迅速否定道。
“他的內心有多懦弱,你可知?”
扶修逐漸憂慮地皺起了眉,“你到底做了什麽?”
“帶婉婉去妖界找他,你就知道了。”
一旦聽了歸尋的言語,就很容易陷入。
待獨以莫等人趕來時,現場隻留下了一帶打包好的烤鴨。
已成妖的姮以汐終歸沒能再回鬼界,投了妖道都無法改變的身世終歸沒能置身之外,她看著婉婉千瘡百孔的單薄身子,緊咬著下唇。
龐大的越野車呼嘯而來,秦術摁下車窗,撇頭盯著扶修一行人,“誰允許你跑出來的?”
“自然是族母了。”扶修單手搭在越野車頂,“載我去慕青那。”
“這是誰?”秦術指了指跟在姮以汐身旁的婉婉。
扶修輕笑道:“咱嫂子。”
秦術立馬拉下臉朝姮以汐看去,“上車。”
“得嘞。”扶修拍了拍車頂後,拉開後座車門,手一伸,“請。”
車內沉靜了很久,終是秦術沒想通,“到底誰的女人?”
“載我去慕青那。”扶修重複了一遍。
“慕青已經夠忙了,人妖私通這事也不大……”
“那如果他們有孩子呢?”扶修又道。
越野車猛地一個刹在了懸崖邊上,慕青回頭看向扶修,思考了一會後將目光放在了姮以汐身上,驚嚇中帶著恐懼,“別跟我開玩笑。”
“兄弟,億年妖裏,你是第四個知道這秘密的了。”
驚魂未定的秦術盯著姮以汐,咬牙道:“還有誰知道……”
“扶搖和玳澤。”
秦術抓緊了方向盤,手背的青筋開始突起,“所以,這個女人帶到妖界想怎樣?妖界會亂的,會大亂!”
“不帶去妖界,歸尋會將此事鬧大。”姮以汐緩緩道:“帶去妖界,讓慕青當事人自己決定如何處理。當然,歸尋接下來想做什麽,我們不知道,隻能先按著他說的做。”
“那蠱母不是被你封了嗎?”秦術問道。
“隻是出入受了限製,再加上現在慕青的錐釘封力削弱,恐怕被他封過的東西都將伺機而動。”姮以汐示意秦術看婉婉身上的錐痕。
在秦術的疑慮下,扶修點了點頭,“開車吧,抓緊點時間,指不定慕青已經撐不住了。”
禾木裹著厚重的衣裳,抓著一根木棍翻山越嶺,當他好不容易抵達雪嶺山莊時,尋遍各屋卻獨獨找不到慕青影子,甚至連一絲氣息都感受不到。
歇了一會後,禾木又整著他那根木棍,踉蹌地來到後山。
後山的穴門半開著,風雪呼嘯而進,發出哀怨般的聲音。
人血的味兒還未走近就十分重,禾木有些猶豫地站在穴門外,扯了扯嗓子,朝裏頭喊道:“界主?慕青大人?”
過了許久,穴門內才傳來一低沉而沙啞的聲音,“誰。”
“我,禾木。”禾木稍稍朝穴門走近了幾步,從縫隙中偷偷撇看著,“有一剛成了型的小妖弄得整個妖界溫度驟降,這小妖的本體竟與界主您一樣,實在蹊蹺。”
“你進來。”
禾木這才敢推開穴門,可他這一推開,被洞穴內的一切嚇懵。
他的眼前,是一座又一座堆滿了同個麵孔的屍山,而慕青正站在最新鮮的那堆旁,手上正滴落著最新鮮的血液看著他。
穴門自動緊閉,慕青將手中的劍扔到地上,用滿是血的手束起染著血的銀色長發,幽藍的眼眸旁,流下了一滴血淚。
禾木從未見過慕青這模樣,他驚愣地看著。
對於這血淋淋的一切他並不敢害怕,他害怕的是此刻慕青的樣子,跟那初生的龍妖簡直,一模一樣!
慕青沒有等禾木反應過來,一掌將禾木打暈,並掐住禾木的脖子,不給一絲反抗的機會,連拖帶拽地扔進那堆擠滿了蠱蟲的屍山。
蠱蟲撕咬的疼痛立馬驚醒了禾木,他恐懼而不理解地看著慕青,捂著被咬爛的手臂,問道:“界主……您怎麽了……”
——殺了他。
——慕青,殺了他。
慕青痛苦地雙膝跪下,捂著頭瘋狂砸地,他嘶吼著,“滾——!馬上滾出去!”
如此情形,禾木自然是玩命地撒腿就跑,可他怎麽也推不開洞穴的門。
——慕青,我命令你,殺了他!
百劍肆起,銳利的劍鋒直指禾木,慕青扶著屍山爬起,抬手,嘴微張,“死。”
引擎的咆哮卷起厚埋幾尺的雪泥,附上妖力的越野悶頭撞開了穴門,花境即刻綻開,神境捏碎百劍,針雨散落於地,劃傷了慕青蒼白如雪的臉。
姮以汐帶著婉婉從車上走下,喚彼岸針瓣將慕青手腳緊緊捆住,一腳踢在慕青胸口,然後狠狠踩住,低頭,冷冷道:“看看你現在這狼狽的模樣,全是報應。”
秦術將嚇軟了腿的禾木拉起,在神境的壓迫下,他無法運力。
扶修最後一個從車裏出來,他環顧血淋淋的四周,皺著眉一個勁地嫌棄著,“嘖嘖嘖……”
“殺了我。”慕青沒有任何反抗,眼裏無光。
姮以汐將其拽起,指著一臉不知所雲的婉婉,道:“你封的人,用你錐釘封的妖,必須由你來處理。”
扶修隨意勾起屍山裏的一張臉,緩緩道:“這些全是蠱術幻化而成的,歸尋就是用這法子將慕青逼瘋,終歸是情劫難渡呐。”
婉婉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口的錐痕,眉眼裏還是那股子閨中秀女的傷感,她木楞而緩慢地拉住姮以汐的手腕,艱難地張開嘴,“我們的……汐兒……長大了……”
說完,婉婉在姮以汐不理解的注視下,笑了。
銀絲滑過臉頰上的血跡,慕青抬眼看著婉婉,他沒再吭聲,隻是這麽靜靜地看著。
在這裏,歸尋幻化多少婉婉他就殺多少。
可這一刻,當真的婉婉站在他麵前,他卻沉默了。
“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以後再說,當務之急是那蠱母對慕青你這界主之位有想法,這事你得馬上做出決定。”扶修急忙將三位當事人拉出往事恩怨的漩渦,拉開婉婉拉住姮以汐已經開始被瘴氣染黑的手。
現在的慕青已不同往昔,他失去了當初那個三界之主的果斷與決絕,就像歸尋說的那般,眼裏滿是懦弱。
“又是瞎忙活。”姮以汐收了捆住慕青的針瓣,冷冷而視,“扶修,這就是你所認可的三界之主?”
“歸尋的攻心確實厲害。”扶修搓了搓手。
“你決定吧,是挾慕青宣告天下,還是等著歸尋再有何動靜?”姮以汐已經很不耐煩了,她這一醒來,還得參與這麽個糟心的爛攤子。
扶修轉頭看向站在老遠的秦術,憤憤道:“你兩站那麽遠幹啥呢!”
“古月打電話給我了,你決定。”說完,秦術就掏出手機晃了晃,直接扭頭就上了車。
禾木捂著傷口,挪著牆邊,往秦術的車緩緩移動,絮絮叨叨著:“要變天了……要變天了……我的保險公司還有很多事要處理……秦術大人,等等我……要是破產了您可得幫襯幫襯呐……”
姮以汐:“……”
扶修扶了扶額,“……”
“這爛攤子總要有個人出麵收拾,他們都想置身事外,你呢?”姮以汐看著扶修,問道。
扶修哪決定過什麽事,何況這可是關係到妖界未來發展的大事,要是他的決策有誤,那可不就是背了口大鍋嗎?若他也任其自由發展下去,慕青乃至三界都會出事,也是大鍋啊……
慕青於他,終歸是有恩。
當年若不是他毀了慕青的龍丹,一向孤傲渴望穩固天花板的慕青,也不至於癡迷於渡劫修煉。
“要不然……回花穀問問扶搖?”扶修終究還是沒敢私自決定。
姮以汐沉眉盯著扶修,壓著怒火,厲聲命令道:“我要你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