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鴻門宴1.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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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慕青生前是三界之主,人鬼兩界麵子還是要給的,受姮以汐準許後,獨以莫便即刻發布了全界禁娛一周的消息,若憐本還有些猶豫,見鬼界如此迅速,急忙邊備賀禮邊組織哀悼會。
從長廊到妖界主殿,一路上都掛滿了淒美的白簾,姮以汐披麻戴孝還不至於,但穿得一身清冷,頗有慕青那股子白衣仙氣。
哀樂聲勢浩大,綿綿不絕。
花穀已閉門多日,族母扶搖一言不發,所有人都知道,那日之後花族再無少爺。
曾經,寄生賊這一名號是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如今卻成了萬千追崇的頂級紅流。
扶修看著幹淨院中堆滿的厚禮,唏噓嘲諷這事態的無常。
真乃落魄寒第萬人避,富貴門前水倒流。
短短三天時間,姮以汐這個妖界新人就以非凡的魄力,展露出了極具鋒芒的革新力。
妖界主殿的布置看似是為慕青的逝去追悼,但其實確實姮以汐用來穩固地位的手段。
她聲勢浩大地攜著日漸蕭條的婉婉坐上旁座,那含淚的愁容將一個無情的往事,活脫脫變成了充斥著濃厚悲情、血濃於水的無奈親情。
憑借著高官當值的經驗,姮以汐為自己書寫了一篇屬於她這個勝利者的時代。
這牢牢抓住人性的法子,倒像極了歸尋作風。
風,溫柔地撫過鋪在空蕩蕩棺材上的白布。
姮以汐左手握簪,右手托冠,將背影留給高殿下來來往往的三界界民,整個大殿在姮以汐的沉默中陷入死寂。
強大所帶來的畏懼感,確實叫人上癮。
當最後一秒的沙漏流盡,婉婉在眾目下閉上了眼,她就像睡著了一樣,靜靜坐靠著,這個位置離慕青曾經的主座最近,原是族母扶搖之位。
從這一天起,婉婉被名正言順地貴為界母。
有人說界母是原界主之妻的意思,也有人說是新界主之母的意思。
無論如何,婉婉不再是人界那個普通的富商千金,是改變了三界未來的傳奇女子。
但婉婉真的普通嗎?
麵對那般理性涼薄的慕青,一個普通的女子又何德何能俘得芳心?
青丘山上,雲霧繚繞,芍白站在懸崖邊望向遠方,他看著正展翅翱翔著的雛鷹,暗暗蹙眉。
“婉婉。”
這個稱呼,親昵、熟悉。
一陣風過後,芍白揪著心髒位置的衣衫,跪在了粗糙的泥土裏,他垂著頭,顫抖著身子,“對不起……”
可除了逃避,他別無選擇。
“白公子是從天上下來的仙人嗎?”
“當然,而且是來渡你的。”
兩天前,雪山寒穴。
巨大的洞口被結界堵死,姮以汐站在洞前,想了許久,緩緩道:“有些想不懂。”
“想不懂什麽?”見姮以汐始終沒有動身,扶修便也停住了打算破開結界的手,疑惑道。
“慕青沒有殺了她。”姮以汐看向了扶修,“三個億年妖,把她一人留在這。”
風雪吹起了兩妖的長發,呼嘯間,扶修道:“她從來就沒做錯過什麽,慕青又何嚐不懂。”
“若有一天,我們相互成了對方的阻礙,也會是這樣的結局嗎?”
“大人,您可是未來的三界之主,您說啥就是啥,根本不存在什麽阻礙。”扶修握緊了姮以汐的手,“慕青輸就輸在錯認為婉婉是阻礙,錯就錯在以為拋棄感情能提升自我。其實那些億年妖們都這樣,總覺得感情是羈絆、是弱者的表現,人有七情六欲,妖也是,任何有思想的生靈都如此。”
姮以汐淺淺地笑了笑,“你說了這麽半天廢話,跟我問的阻礙有何關係?”
“大人問出這種話,就不怕在下傷心嗎?”
“隻要你乖乖聽話,界長助力兼秘書這位置,將永遠是你的。”
“咱都成婚了,還助力兼秘書呢?”扶修不服氣地卷起袖子,亮出手腕處那還熱乎的龍騰。
“這隻是你的一麵之詞,我倒覺得更像是主仆關係。”
“不能吧大人!”
姮以汐截取扶修剛才說過的話應道:“我是未來的三界之主,按我說的算。”
“在下內屋可沒睡過別人。”
“婉婉生了孩子都沒位分,你那閨房算什麽?”如此渣言渣語,不愧是龍族血脈。
扶修一腳將結界踹開,拉著姮以汐徑直走了進去,“姮以汐,女德這塊你可得好好跟你娘學一學!”
“扶修,我想到了一件事。”姮以汐看著靜靜坐在屍堆旁的婉婉,她的身上披著一件白色絨毛外氅。
“何事?”
“你可還記得骨山穀底那些洞穴抬出的狐族嗎?若歸尋隻是為了養蠱而極需養分,卻為何如此挑食?妖界族群那麽多,為何偏偏是狐族?為何到歸尋死,都沒有一點提及,仿佛他好像根本不知穀底洞穴藏著這件事。”姮以汐多疑的老毛病又開始了。
“狐族,妖界族群裏顏值最高的,女性占比最大的。”扶修又開始不怕死的嘴貧了。
姮以汐也是十分常態地冷嘲熱諷,“難不成吸了狐族的血,那些蠱蟲就能變得更漂亮了?”
“蠱蟲能不能變漂亮我不知道,畢竟我不懂蟲的審美,但我隻知道,那些族群顏值再高,都抵不過咱這種獨族。”一旦嘴貧起來,扶修就很難收住。
但姮以汐對此疑慮卻十分地認真,“骨山的事沒這麽簡單。”
“大人,咱能不能先把當下這些事給處理好了再說?”扶修突然有一絲不詳的預感,他已經太久太久沒休息了,姮以汐再這麽折騰下去,他這一把老骨頭可怎麽受得了啊!
姮以汐眉頭一皺,扶修心中一顫。
姮以汐嚴肅道:“不行,等有空還是得回骨山一趟。”
“您可真是我的祖宗嘞。”
扶修無奈地上前將婉婉拉起,拍了拍婉婉衣上沾染的積雪,然後將婉婉背起,對姮以汐繼續道:“您馬上就是界主了,這等小事幹嘛還要自己親自前去。”
“整個妖界,除了你,我沒有任何可以信任的。”
“唉,我就愛聽你這些花說柳說。”
姮以汐抬手摸了摸婉婉身上垂下的絨毛,質感很柔軟舒服,鵝雪雖大但輕輕一拍就能紛紛掉落,“還有一點就是,婉婉對慕青的身份絲毫沒有驚訝。”
“一個普通的人界女子,估計都不知道界主是啥玩意兒吧。”扶修並不在意地說道。
姮以汐搖了搖頭,扯下了幾許雪白絨毛,在手心搓成團,“一個普通的人界女子,又該如何與高高在上的妖界界主有交集呢?”
“那我這麽個無所事事的寄生賊,又該如何與鬼界一品官有交集呢?”
“是你太過招搖。”姮以汐打量著扶修,指指點點道,“整日搔首弄姿、花枝招展的。”
“我怎麽感覺不是啥好話。”
“你再反駁一句,今晚你就睡那槐樹上去。”
“我也覺得婉婉不簡單!太不簡單了!”扶修特地用右手指了指自己背上的婉婉,強烈認同道,“今晚我就撬開這女人的嘴,讓她好好說一說怎麽跟慕青勾搭上的!”
姮以汐看著這個已一臉呆滯,沒了什麽生氣的婉婉,長歎一聲後,將目光拉長,望向茫茫一片的雪山群。
強大的妖,永生的妖。
最害怕的,該是孤獨。
從未有過的別樣孤獨感,在慕青隨風散去的那一刻,一分不少地侵入姮以汐的心底。
就如他所說,她將繼承他的一切。
那晚,她躺在窗邊的臥椅上,側身蜷縮地緊緊揪著扶修的衣襟。
那寬大的手掌,那堅實的臂膀,那溫暖的胸膛,在夜色下,深埋著她從來不敢袒露的患得患失。
扶修總勸她不該想得那麽多,可經曆了三界蹉跎的她,又怎能不複雜?
或許是喝了點酒,姮以汐泛著微紅的臉,抬頭貼著扶修的脖頸,疲憊地輕聲道:“這界主,要不還是你來做吧。”
“趕緊睡吧,都說的什麽傻話。”
七日後,白簾在一夜間被卸下,主色被嫣紅包裹。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寄生賊最喜歡的顏色,新界主顯然是在對天下宣告她對扶修的偏寵。
花境耀眼地籠罩著妖界整個政權區域,繼承了慕青一切的神境,使得那些暗暗流動的勢力絲毫不敢吱一聲。
新界主登基大典,各界權貴紛紛前來,他們聚攏在大殿內,不斷猜測著三界將會因這即將誕生的二代目變成怎樣?
特別是這新界主背後的寄生賊,三界公認賴皮閑散的花瓶億年妖,竟能短短在一天的時間裏,手刃人界毒蠱和妖界天花板。
可主殿賓客再多,卻不見昔日那群排在榜首主頁的億年妖們,他們沉默地閉緊房門,一時間根本無法走出這場習慣了太久的變故。
億年妖,古往今來一個都沒少過。
這也是慕青即便知曉花境再強大,扶修再不可控,都隻是驅逐他,而不是趕盡殺絕的最主要原因。
扶修這一波血洗,雖啟到了很強的威懾力,但也加劇了頂層妖神妖仙們的惶恐。
新主上位,為穩固政權,又將會采取什麽手段呢?
畢竟這姮以汐在鬼界當值時,就是出了名的強硬。
大典前三日,姮以汐便通知了所有億年妖,甚至包括已隱居青丘的芍白。
拒絕赴宴的後果,可想而知。
大堂之上,無人敢直視姮以汐那已喪失耐心到穀底的寒眸,倒是扶修還是那副閑散的模樣,遊刃有餘地穿梭在眾人之中。
無論曾經的好兄弟還是昔日的仇家、債主,都在這一刻迅速結成大網。
長廊事變後,億年妖們遭受打擊一蹶不振,是他們這些小人物難得翻身的機會,所以他們並不畏懼於扶修。
扶修可是他們振興族群的唯一契機。
畢竟攻略寄生賊可比慕青輕鬆多了,他不像慕青那般清高,“廉潔”二字跟他完全沒關係,除了不貪權,其他就沒有不貪的。
而接下來,隨著億年妖們赴約的最後期限即將來臨,妖界大殿將上演一場盛大的紅白雙簧戲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