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9 池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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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無色疑惑著繼續往前走,不遠,借著月光堪堪可見樓台上幾字——怡然苑。

    樓中很暗,沒有一絲燈光,月光從窗戶透進來薄薄地灑了滿室,“黑白子?”

    她連喚了幾聲,許久,一個朗笑的聲音才響起,“小丫頭喚的是何人?”

    秦無色眸光一淩,瞬時,在月光下,絳紫色的身影步了出來,以他為中心,一字排開了幾十名侍衛。

    她眸光暗了暗,輕聲,“殿下這是何意?”

    “沒什麽,就是好奇你的模樣。”墨瀾笑了笑,看她眼神警惕地望著他身旁的侍衛,又似安撫道,“別怕,他們隻是隨本宮身側保護本宮安全,不會對你一個小女子動手。”

    “既然如此,何不讓他們先退下?”秦無色眼神默默地瞟了四下一眼,她眼下內力恢複僅五成,實在沒有完全的把握。

    “本是已不需要他們的,不過……你方才喚的人是誰?”墨瀾一步步靠近,饒有興致地揣測,“莫不是,那個包得嚴嚴實實的池甄也是假的?”

    秦無色眉心緊蹙,並不答話,墨瀾卻越靠越近,步步緊逼,“難怪他不敢露臉,你們究竟是什麽人!”

    墨瀾本真隻是好奇秦無色的相貌,此刻卻不由沾沾自喜,自負道,“本宮早就看出你們不對勁兒,先拿下你,本宮再去會會池甄!”

    話落,他身後的侍衛們紛紛亮出了兵刃,秦無色已知躲不過,袖下手腕已微微翻轉準備硬拚出去。

    很快侍衛們圍攏過來,秦無色扯掉腰間一條玉帶,卻不是攻擊,轉而纏上一旁的梁柱,帶著自己飛了出去,腳尖在半空連點梁柱兩下,徑直破窗而出。

    墨瀾沒料到她會武,片刻怔愣後怒道,“還不快追!”

    他眼神透著陰暗,見幾十人尾隨追了出去,憤然一甩袖,往池甄所住的小院走去。

    秦無色一路甩開追兵往八角閣外跑,沙漠中難以前行,卻也給了她無形的便利,他們的輕功亦施展不開。

    而這麽一係列動作的牽動,她心口處已結痂的傷又開始滲血,染紅了雪白的衣襟。

    沙漠的夜空掛著纖細如眉彎的月,漫天星鬥璀璨迷離,卻是風沙陣陣舉步維艱。

    沙漠中立著一棵一人環抱的枯樹,枝幹早已被風幹看不出它本來的模樣,她藏在樹後,一手緊緊摁著心口生怕失血過多而意識渙散。

    她隻能跑出八角閣,八角閣中沒有一處對她來說是安全的,而追兵這樣夜裏躁動,相信黑白子也會有所察覺防備,不至於被她連累。

    幹脆利落地撕碎一片衣袂將心口的傷綁得死死的,以延緩滲血的速度,在這之前,她必須要自救。

    遠處傳來幽幽緩緩的駝鈴聲,是誰,在沙漠的夜裏趕路?

    這條路,若不是想要曆經幾月去夷人居所,那麽就隻能是八角閣,那駝鈴聲倏地停了下來,隱約聽到女子的聲線響起,“大人,我家主人請您住上幾天。”

    沒過一會兒,就傳來了打鬥聲,聽來人是不願意去住了,秦無色思忖了片刻才憶起那個熟悉得不行的聲音來,這不就是自個兒的聲音麽?

    桃扇。

    桃扇的主人,會是秦晟裼麽?她默默地從樹後探出腦袋往外看去,一身粉色紗衣的桃扇正坐在一人高的駱駝上,粉扇掩著半張臉,一副說不出的高高在上模樣。

    秦無色不由皺了下眉,憶起白日她被嚇得臉色發白的樣子,真是偏差頗大,但視線再轉,她不由怔愣住。

    五名夜行衣打扮的人正圍住一人周旋,那人穿著一身水墨長衫,身法的滯緩中能看出受了傷,否則這五人恐也不是其對手。

    讓她怔愣的,是那水墨長衫男子的容貌,就在他一個回身時,長發在他身後隨風輕舞,驚鴻眾生。

    那張麵容冰一樣的蒼白,薄唇,卻泛著淡淡誘人的水紅色,長眉妙目,風采絕佳。

    那分明是一張熟悉的臉,“華青衣!”

    嘴巴已經忍不住發聲喊了出去,立馬引起了桃扇的注意,她偏過頭來,遠遠盯著樹後之人,秦無色雖戴著麵紗,可那雙紫色的眼睛,桃扇怎會認不出?

    “拿下她!”桃扇眸光一凜,舉扇遙指向秦無色的方向。

    “可……”

    “我說拿下她!”黑衣人中似有人猶豫,桃扇卻是不容置喙地再次揚聲。

    秦無色眸光遽然變冷,真是前有狼後有虎,好在她眼下已不是一個人了,華青衣看著雖受了傷,但兩個傷者湊一塊兒,對付這區區五人不在話下。

    桃扇麽,秦無色自然知道她根本連內力都沒有。

    這一變故使那邊的華青衣也不禁注視過來,卻在此時,一名黑衣人趁機將劍刺了過去,秦無色袖下玉帶倏地飛出,砰地一聲將黑衣人的長劍擊落在地。

    於此,華青衣才真正地回過頭來細細地看了秦無色一眼。

    就是這一眼,讓秦無色後悔莫及。

    他的容貌氣質,都是俊逸如仙,但偏偏,他眉心少了那一點傾國傾城的朱砂。

    這麽一看,他的眼神也不同了,同是有些空濛淡漠,卻對自己透著陌生和好奇。

    “認錯人了,那個……來日再會吧。”秦無色拔腿就想溜,先前預想的什麽兩人共同抗敵全部推翻,她自身難保沒必要去管一個陌生人。

    “擇日不如撞日。”桃扇嘴角冷冷一勾,撥出兩人去追秦無色。

    顯然這幾人都是高手,秦無色根本跑不過,綁在心口的布條已被血浸了大片,頭直發昏,這個時候她連心神都定不了,遑論集中精神動用攝魂眸了。

    彼時,一道銀光急速掠來,堪堪擦過秦無色的發絲,她眸光一凜,回頭間,就見一名黑衣人已倒在血泊之中。

    不禁抬眼望過去,原來那張熟悉的精美麵容上,不再是如仙似謫的淡雅絕倫,而是一種在血泊中依然溫文爾雅的書卷氣。

    他對她點了點頭,她領了他這份情,亦回頷首一下,旋即又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跑,因為方才那男子的舉動,僅剩的一名追捕秦無色的黑衣人亦改為與其餘三人共同圍剿他。

    身後傳來兵刃相撞的脆響,時不時都有痛哼的聲音傳來,在空曠的沙漠上顯得極為清晰,秦無色眉頭皺了皺,雖說她出手救他在先,但人也還了這個情,何況他還生得與華青衣如此相似。

    她這麽丟下他不管似乎很沒有江湖道義,奈何重傷在身實在自身難保,隻是這沙地裏奔跑極難,每一步都會深深陷進沙土中,加之她的傷勢,也怕是跑不遠,如果留在此處,說不準那男人真能勝了那幾名黑衣人,自個兒也得了個仗義的美名兒,讓他送她一程也是名正言順。

    心中盤算一陣,她又調頭往回跑,水墨長衫的男子也沒料到她會再折回,眉宇間掠過一絲驚詫,短短一瞬,險些因分神而被擒,忙持劍屏開幾名黑衣人,並道,“你還回來作甚?”

    “我……”

    秦無色還沒來得及解釋,風拂沙浪,重重沙土在風中揚卷,秦無色幽紫的瞳仁倏然一縮,顧不得其他連忙往後退。

    火藥的味道彌漫。

    禦琅國多年來給人的印象都是平和厭戰的,但在軍事上,卻有十三王爺墨千夙這個奇才,方守得百年安寧,居安思危,相傳他府中養得一眾術士,近年來研得一種火雷。

    這鋪天蓋地的塵土便是火雷造成,幸而是在沙地之上,寸草不生,又地質鬆軟,殺傷力並沒有發揮到極致,饒是如此,也足夠讓人震懾。

    被那股力道波及,秦無色隻覺五髒六腑生生的疼,心口更甚,水墨長衫男子顯然詫異,回眸望向騎在駱駝上的桃扇,“你從何得來火雷?”

    “大人若執意讓我等無法向主子交差,便隻好得罪了。”桃扇話落,手中又托舉出一枚火雷,作勢欲發。

    不到萬不得已,桃扇也不想傷他性命,畢竟他是池甄,極可能是禦琅未來的兵符掌權人,而如今大秦與禦琅,已然結盟。

    隻是她想不透,秦無色究竟葫蘆裏賣什麽藥,竟會想要救走池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