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百年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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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是闖進地窖拿走藏書的人,變成了暗流衝開的礁石上一顆不起眼的砂礫。

    那本書真的有那麽重要?

    不見得。

    亮叔走在前麵,臨久隨後,鍾寄雲在第三位,殿後的是何殊寒。重新走回狹長逼仄的地洞,視野變窄,想象力被局限,剛才在岩洞裏理出的一點思緒重新被無孔不入的黑暗圍攏。

    岩洞太安靜了,鍾寄雲不由自主歎出的長氣回蕩在四周,雖然不是有意為之,卻讓其他人背後都豎起了汗毛。

    亮叔回過頭來問:“阿雲,你……你朋友們說的陣法圖啥的,是真的嗎?”

    ……真是置近在咫尺的朋友們於不顧。

    鍾寄雲像是要把呼出的氣再吸進來似的,過了會兒才篤定地說:“他們是專家,兩個人都說是的話,那就是真的。”

    張良改良的十八局,共有“開、休、生、傷、杜、景、死、驚”八門,如果走錯一步,進來的地方會再變出八門,如此生生不息,不知道如何辨認陣眼的人,窮極一生也無法走進來,即使誤打誤撞走進來,也沒辦法再走出去。

    而且隨季節時辰的不同,又會生出千萬種變化。

    所謂的進不來出不去。

    但下金溝的村民卻不一樣,他們從上一輩裏繼承來正確的路徑,再傳給下一代。

    但……

    如果連亮叔都不知道村子有陣法,怎麽解釋村民們不管季節如何變幻,都能找出正確路徑呢?還有到現在都不見蹤影的亮叔女婿大華,又怎麽從村頭回來呢?

    從地下出來,夜已經很深了。鄉下的夜空格外明亮,群星閃爍,照亮了一方天地。照得每個人臉上亮堂堂的。

    好像一下子掃清了籠罩在所有人心頭的陰霾。

    一上來,鍾寄雲才想起來忘了什麽,喊住亮叔,問道:“啊,亮叔,翠姨和小陽妹子呢?”

    亮叔答:“家裏出現壞人,我讓她們去祠堂避避。”

    鍾寄雲揶揄道:“你真的不關心你那女婿?”

    “他……”

    亮叔和鍾寄雲在院子裏說話,何殊寒則拿著在岩洞拍下照片的手機,出去門外對照地勢。

    他浸淫國學已久,但大多是紙上談兵,看過的奇門八卦陣都是從各地搜集來的手抄版本,因年代久遠,裏麵是否有錯也不得而知。遇到難得一見現成的陣法圖就像見到心儀已久的姑娘,能看多深看多深。

    按地下岩台的布置來看,亮叔家的位置在休門,是陣法重要組成部分之一,並且還連接著通往金脈要門的岩洞。

    但房子是新造的,周圍看起來也沒什麽老舊建築的跡象。按亮叔的說法,前兩年因為暴雨,他們村裏進行過集資修建新住宅的工程。但那時候是誰來設計的,亮叔卻說不記得了。

    “這地方被保護得很好。”

    不知什麽時候臨久也出來了,站在陰影裏靜悄悄的,要是不出聲,何殊寒還真發現不了她。

    何殊寒分辨出她的身形,一時不知道說什麽,隻是點點頭。不在公司,他就很難把“陵城的小師妹”當成員工或普通朋友。宗教裏常說人生而平等,但真實情況往往與人類的期望相悖。

    有些人生來就注定擔當大任,也有人生來被踩進泥土,有些人春風得意大半輩子,卻晚節不保。

    他前半輩子掙下的財富可能還不夠某國民二代一年的零花錢,他跟那麽大師結交,無數廢寢忘食的研究學習卻難望一個小姑娘的項背。而她隻不過命好,正好是那個門派的傳人而已。

    說不嫉妒,怎麽可能。

    修行的好處在這時體現,紛湧的情緒在呼吸間悄然化去。

    “布出這麽大的陣,所需要花費的人力物力精力到底有多少,我沒有任何頭緒。但肯定是個大工程。”

    臨久低聲道:“下金溝為什麽在這裏,不在其他地方,你應該知道的呀。”

    “……”

    她說得那麽理所當然,把剛平複嫉妒之情的何殊寒又憋出一胸懷的悶氣。

    他深呼吸一下,再深呼吸。

    明白了。

    “是啊。”

    為什麽會在渝州而不是豫省、贛省或者東北。堪輿術講究因勢利導,道家講究順勢而為。

    他們不會在一個不適合的地方大費周章……

    何殊寒拿出衛星電話,點選聯絡人之前看了臨久一眼。

    對方微笑著搖搖頭。

    電話撥出去,果然是無法接通的提示。

    再看屏幕,信號降到了空白。

    亮叔家裏除了電燈、電冰箱和洗衣機,並沒有電視或者收音機。通信工具還是連線路的固定電話。

    沒有任何能用技術手段追蹤到下金溝的弱點。

    “小久,除了上次,後來你師兄們又聯係過你了嗎?”

    “哎?”

    臨久不解其意地歪了歪腦袋,問道:“他們為什麽要聯係我?”

    “你們不是……”

    臨久很快打斷他,“師兄他們做事都有自己的分寸,我是後輩,不能老打擾他們修行。”

    說得客氣又生硬。

    但也看出點自豪的意思。

    “你覺得這個地方是你……師兄們布的嗎?”

    “老板,除了六虛派,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能人,您也是,請不要妄自菲薄。”

    被自己的員工誇,怎麽都覺得不太舒服。

    而且經過這一打岔,何殊寒也沒了再看下去的心情。回院子裏正好聽到亮叔在講下金溝的曆史。

    留鍾寄雲一個人跟亮叔交流他有意為之,她是記者,旁敲側擊的功夫一流,她想了解什麽信息總能手到擒來。

    “……爺爺他們因為軍閥割據,經高人指點,搬到了這地方。那時候還沒金礦,自己種糧食,不挑,種成啥樣都能吃。這不還有河嘛,改善夥食的時候撈點魚,沒事兒上山打點野味,配老酒……嘖嘖,你那時候還那麽一小點兒,都會上來要酒吃了。”

    “我小時候有幾年不知道為啥,地裏種啥都長不出來,又旱,河也幹了。去外麵一看,更慘。”

    “金子好呀,外麵餓得人吃人了,還有人拿糧食換金子,都打西麵來。人餓瘋了,西藏的土紳發點好心運糧食來,都哄搶。你搶,搶就不來了。暴民就得這麽治。”

    ……

    “阿雲啊,我們能順風順水活到現在,多虧當時指點我們的高人,你說他有點小忙要我們幫,我們能不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