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去往後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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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寄雲和亮叔聊了小半個晚上,都有意無意地都把偷書賊拋在腦後。

    到門口傳來亮叔女兒小陽喊爸爸的聲音,鍾寄雲說:“先好好休息一晚,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吧。”說著起身要往樓上走。

    小陽進來後咋咋呼呼地說:“爸,我跟媽媽去後山看過了,他……”突然看到鍾寄雲的身影,馬上噤若寒蟬地閉上嘴巴,朝父親使了個眼色,才擠出笑臉說:“雲姐,你吃好了哦。”

    鍾寄雲笑著伸出了手,在她頭上摸了一把。

    “吃好了,你跟翠姨去哪兒玩了?”

    “天熱,去後麵吹吹風。”

    三個人心照不宣地演起戲來,亮叔的演技差了一招,老臉鐵青。

    鍾寄雲若無其事地擺擺手,搭上樓梯扶手:“我去睡了。”

    何殊寒在二樓客廳裏坐的板板正正,雖然看履曆沒有當義務兵的經驗,軍人般的坐姿卻有模有樣。

    鍾寄雲隨口道:“小陽回來了。”她探頭看了看樓上兩個房間,臨久躺在樓梯右手邊房間的地板上,肚子上蓋著薄毛巾,看樣子已經睡熟了——下金溝向來沒有結識遠朋招待遠朋的優良傳統,樓上兩個房間本來放雜物,晚上亮叔妻子做飯時,小陽隻不過鋪了幾條被子在地上,就大言不慚地將它們定義為客房。

    她跟何殊寒說了兩句話,有關係的內容何老板已經知道了,閑聊就不用事無巨細地複述。何殊寒問她:“明天還要不要去追偷書賊?”

    鍾寄雲給出了否定答案。

    “明天我們去後山轉轉。”

    鍾寄雲起初覺得自己沒辦法在堅硬的地板上安眠,但一躺下來,睡意便和明亮月色以及臨久細細的鼾聲一起奏出首舒緩的安眠曲。

    勢不可擋地衝進了夢鄉。

    次日清晨,雞鳴狗吠像鄉村電影配樂,以抽絲剝繭的方式把申城來的三個人從夢鄉裏薅出來——何殊寒還以為自己在做夢,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隻覺得渾身酸痛。用力擠出來的哈欠剛打到一半,便看到鍾寄雲神清氣爽地向他打招呼:“你昨晚上被人打了嗎?”

    何殊寒皺皺眉,從口袋裏掏出折疊鏡,然後默默地翻背包。

    眼圈黑得活像國寶。

    臨久已經吃過早餐了,亮叔對看上去秀氣又靦腆的小姑娘深有好感,給她煮了好幾顆雞蛋。盛情難卻,臨久吃了兩顆,剩下一個怎麽也吃不下去,便趁亮叔跟何殊寒打招呼的時機把它丟進鍾寄雲的白粥裏。

    聽他們說要去後山,亮叔沒有明確表示反對,三人吃飽喝足又裝了一包幹糧,便告辭了亮叔父女,他妻子還在祠堂,說是快到十五,剛好留下來收拾祭祖的會場。

    臨走前,臨久要了瓶老酒。

    亮叔把老酒遞給她時,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似乎看出這小姑娘才是小隊伍的核心人物。

    照例是騎小電驢。

    何老板吃過早餐臨陣磨槍,用最快時間勉強學會了怎麽發動小電驢。騎著它在亮叔家周圍轉了幾圈,便好像自己已經是世界第一騎手似的,催促著女同胞快點上路。

    鍾寄雲把背包綁在他車後座上,沒好氣地說:“出息呢?”

    何老板聳聳肩。

    去後山的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從亮叔家繼續往深處走,水泥路沿山脈延展的部分緩緩向上,坡度不是很高,在盡頭處收入山林,再繞過兩個彎,便是後山。

    跟鍾寄雲印象裏沒太大差別。

    這樣一趟走下來,原先篤定的念頭生出蹉跎。

    可能這地方還是原來的下金溝吧?

    水泥路麵平整,不知道是叫人來修的,還是村民們自己修的。長度少說有一百公裏,靠人丁稀少的下金溝村集體,要花多久才能修好?

    鍾寄雲的心思不知不覺又沉了下去。

    好在代步工具足夠有力。日上中天的時候,一輛石碑出現在三人麵前,上麵寫著大大兩個字:“後山”。

    何殊寒後知後覺地問:“你覺得亮叔能趁這段時間找著偷書賊嗎?”

    鍾寄雲沒有多加思考,回道:“村裏進賊,最關心的當然是亮叔他們,咱們要真摻和進去反而讓人為難。”

    還有懷疑。

    為什麽東西在地窖裏放了那麽多年都沒事,偏偏你們來就被偷走?

    鍾寄雲從電驢上跳下來活動活動腿腳,取出一瓶水先往皮膚澆了一小半,然後才仰起頭咕嘟咕嘟地牛飲。

    山裏頭溫度雖然不高,但被太陽曬了那麽久,還是有點傷身體。

    她站的位置正好能看到亮叔家。

    連成線的閃光映著太陽在半山腰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向全世界宣告它的存在。

    是誰在追蹤他們。

    亮叔?小陽?

    還是從頭到尾沒露過麵的亮叔女婿大華?

    鍾寄雲收回目光,低頭便看到何殊寒目不轉睛地望著她,哪怕她視線已經移過來,也不躲不避。何大老板對偷窺恐怕是有自己獨到的見解。

    也不知道搭錯了哪根筋,鍾寄雲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他眼睛深處。

    兩個人一動不動地對視上了。

    臨久休整好了,聽他們這邊沒動靜,一回頭才看到這幅火辣辣的場景。當下捂住眼睛,“噫”了聲。

    兩個人自然地把各自的目光移去路邊的風景,互相都覺得剛剛什麽事兒都沒發生。

    才怪!

    鍾寄雲的臉色沉下來,並非是做賊心虛,仔細琢磨恐怕離惱羞成怒更近一點。

    “走。”她說著,抬腳上驢。

    臨久在此時做了和事老。她拿出臨走前問亮叔要來的老酒,給兩人各自倒了一瓶蓋,不由分說道:“喝點酒。”

    何老板這會兒發現鍾寄雲的情緒不對,也沒別的話好說,仰頭把瓶蓋能盛的幾毫升液體一下倒進喉嚨裏。

    “這是……”鍾寄雲咂咂舌頭。她的小吉祥物無論做什麽事都有精確的目的性,不太會出於解困目的灌他們喝這麽小小小小的一口酒。

    臨久不賣關子,把酒瓶用毛巾裏三層外三層包裹好,放進貼身的挎包裏,解釋道:“能幫你們看破陣法。”

    是了。

    下金溝的人住在八卦陣裏多年,卻對此一無所知,這老酒就是他們進出自如的關鍵。

    鍾寄雲一口酒下肚,轉了轉車把,平生出萬丈豪氣。

    “出發!”

    三個人,誰都沒從歇腳處往右前方的林子再走十米。山裏的樹林茂盛,野草叢生,陰影幢幢裏,誰都沒有發現半靠在樹木上的彪形大漢。

    他們準備的幹糧是悲觀估計下的兩天的量,萬一在後山迷路,省著點吃再加上山裏的野味或者植物,存活到出山不成問題。況且他們還有吉祥物臨久,她可謂人型自走警報器,斷不會讓他們碰到危險。

    鍾寄雲和何殊寒都抱著這樣的念頭。

    臨久自己也是。

    但現實,卻在第三天晚上狠狠地打了他們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