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同村異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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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殊寒知道臨久看到了什麽。過去發生的和將來要發生的。那是種類似天賦的本能,無法用言語解釋,也無法傳授給他人。他隻能被動地接受,像接受天命一樣。

    亮叔更加局促不安,眼睛一直盯著一個方向,像是在祈求什麽。

    隻是山洞裏很黑,所有的視線集中在臨久的身上,沒人在意亮叔的舉動,臨久閉了閉眼睛,伸手指向何殊寒,“老板,在你身後。”

    話音剛落,何殊寒身後赫然出現一團黑霧,要把他吸進去,早有準備的臨久抓住了何殊寒的手臂,在亮叔反應過來要抓住她之前,縱身跳進了黑霧裏,黑霧吞噬了兩個人後立刻變成絲縷輕煙消失無蹤。

    山洞平靜如初。

    消失了兩個帶頭來這裏的人,剩下亮叔和一群村民們六神無主,麵麵相覷卻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亮叔看著他們進去,連連念叨著“完了,完了。”村民都奇怪亮叔為什麽念叨完了兩個字,好奇地問道:“亮叔,你知道那黑霧後麵有什麽?”

    亮叔抬起頭來看著村民們,他的眼神向村民們傳遞著驚慌和擔憂,還有一種敬畏:“是庇佑我們的神靈。”

    “別開玩笑了亮叔,老師都說過了,科學早就證明了一切,哪有神啊?”

    亮叔搖搖頭,他發現這些村民真的是變了,他們不再相信百年前神秘人留下的訓言,和先輩們對他們說的話,他們不再相信神靈,可是這麽多年在這個小山村裏,他們總能躲避災難,除了神明庇佑,亮叔實在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

    其實還有一件事情亮叔沒有告訴他們,除了金脈,這地方每年也能發現一些金沙,雖然數量不多,但是每年都有,而且十分穩定,他猜測,那團黑霧背後也許是金礦的來源。

    他沒說,是因為他知道這條消息會讓這些村民起了逐利之心,爭相進入黑霧裏去,這些年那麽多外來人被黑霧吸引進去,也都是因為發現了附近的金沙,可是他們被吸引進去之後卻沒能活著出來,反而是屍體順著河流漂向外界。

    “走吧,先回去看看阿明,他們就讓他們順其自然吧!”亮叔拍拍身邊的村民,讓村民們返回下金溝。

    村民也都同意了,畢竟誰也不想一直待在這麽一個陰測測的地方,亮叔在最後麵走,不舍一般三步一回首,盯著那兩個人消失的地方,祈禱他們不要找到那金礦的源頭才好。

    *

    一般來說,人從陌生的環境醒來總要下意識蹦出一個問題:我在哪兒。

    重見光明時,鍾寄雲同樣問了自己這個問題,得到的答案很模糊。她隻知道自己先前處於下金溝某個地下通道連接的陵墓。

    她還記得有關墓主墓誌銘上同樣記錄了六虛派。

    又是六虛派。

    她走過一條漫長漆黑的甬道,能憑借的光亮唯有手中兩顆夜明珠,口袋裏的打火機她沒敢多用,留著最後關頭做法寶。乍見灼灼烈日,她著實恍惚了一陣兒。

    當鍾寄雲看清楚目前所處的環境,眼前的一切又讓她又驚又駭。

    她曾隨攝影團隊去重慶,乘坐直升機俯拍過小寨天坑,當時他們在離地一千兩百米的高空,山脈叢林起伏間一個巨大的黑洞攫取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都被這隻大地的眼睛深深地吸引了。

    當時小寨天坑已開發為旅遊地,但在高空見識過的攝影團隊沒有一個人想下去,把自己置身於大地的漏鬥。生而為人,已足夠渺小,何苦要與天相較顯微。

    而現在,她正置身於深不見底的天坑中。

    她找了很久的路出現了,然而這路的盡頭卻是另一種無路可走。

    日光直瀉而下,鍾寄雲看到天坑對麵也有一些她剛剛走出來的洞穴,正向外流淌著不知源頭在哪兒的涓涓細流。

    無數細流正從天坑石壁的小小洞穴流出,在日光所能照射到的下半段組成巨大的連片水幕,她頭頂也有小溪流下來,一些流進她所在的通道,然後又因傾頹的地勢流出去,一些被凸出的石塊或藤蔓改變了流向,與其他溪流匯成瀑布。

    鍾寄雲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變化,也不知道臨久帶著何殊寒進入了這裏。她已經餓了很久了,幸好她能在水裏抓到魚。她餓得厲害,用打火機點燃了一些枯樹枝——這墓穴到底有千年積累,還能讓她找出些幹的樹枝來。

    她已經沒力氣再折返回熒光寶湖找其他路,說不定根本沒有其他的路。

    迷迷糊糊過了一夜,第二天,鍾寄雲解開綁在身上的外套放在地上,隨手從河裏抓了條魚,放在地上等它自然死亡。又從周圍找來些還算幹燥的枯枝,重新點燃了快要熄滅的火堆,架起來烤魚。

    就在她放下烤魚的瞬間,一隻手拍了拍鍾寄雲的肩膀,鍾寄雲來不及驚悚,無意識之間,一跳出去兩米。

    回過頭才發現站在自己麵前的竟然是何殊寒還有滿臉笑容的臨久,臨久渾身還是濕淋淋的,就撲過來抱住鍾寄雲,鍾寄雲看見她挽起的袖子上也起了血點,當然,何殊寒也沒好到哪裏去。

    鍾寄雲輕輕拍了拍臨久的脊背,安撫了些許時候,臨久才像個孩子一樣不忍地放開鍾寄雲,她怕若是再不鬆手,自己就要被老板開除了。

    “你們是怎麽發現這裏的?”鍾寄雲招呼何殊寒與臨久坐下,熟練地點了火,肢解了魚,串在一根棍子上燒烤,讓他們也嚐嚐自己的手藝。

    臨久也覺得新奇道:“寄雲姐,我道是來時路上那麽多魚的內髒,原來是你……”

    鍾寄雲勉強笑道:“理解一下,為了生存,為了生存。還是說說你們怎麽來到這裏的吧?”

    “這還多虧了老板見多識廣,到了熒光石那裏觀察一番,就察覺了有風從湖的對麵吹過來,而且水麵上還飄著寄雲姐你帶的紙巾……所以我們就斷定你應該遊湖去了對麵,見到山洞就上來了,然後順著煙……就找到寄雲姐你了,寄雲姐,這些是你故意留下的痕跡吧?”臨久沒有給何殊寒開口的機會,就把來這裏的經過搶先全都說完了,順嘴還拍了何老板的馬屁,隻是何殊寒從一開始臉色就很難看。

    鍾寄雲點點頭,他們能這麽快找到自己也算不辜負對他們的一番期望。

    何殊寒左右看了一陣兒,不甘心當背景板,問道:“這裏是不是蜀王的陵墓?”

    鍾寄雲點點頭,兩隻眼睛忽而像點了燈一樣亮地問道:“嗯,對了,你們是不是拿來了葬經?”

    “拿來了。”臨久窸窸窣窣地從衣襟裏掏出用塑料包好的《葬經》,上麵還滴著水,不過因為外麵有塑料袋保護,一路上又被臨久護的很緊,隻有右下角沾濕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