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前進速度似乎沒有王鴿所想象的那麽快。

    時速剛過一百一十公裏，死神就有些明顯的跟不上這輛救護車了。路麵濕滑，為了安全起見王鴿本應該在能夠甩掉死神的時候控製自己的車速，但在所有情況下他都沒有這樣做。

    哪怕是現在甩掉了死神，如果盧文剛在車上的情況再度惡化，那麽死神還會再次提速，王鴿可不敢冒這個風險。

    而且，他也需要盡可能的與死神之間拉開距離，讓車上的病人在抵達醫院的時候，給醫生足夠的時間去搶救，使他們脫離危險。

    幸運的是，在車上的病人盧文剛除了無法止住內出血，似乎情況並未惡化，意識雖然不清，生命體征的各項數值也比健康狀態下弱上不少，但是至少還沒有陷入十分嚴重的休克狀態，這同樣也讓王鴿覺得十分幸運，等到他的救護車來到醫院的時候，死神的身影已經完全在救護車後麵消失了。

    王鴿一個刹車，將救護車停在了急診部的大門口，由於來不及通知指揮調度中心人員讓急診部進行準備，門口隻有一個護士等待著接傷員下車。王鴿跳下了車，趕緊下去幫著劉崖抬推車。

    “沒事兒，應該死不了。”劉崖推著車子就往急診部裏麵衝，田雨晴也在旁邊，兩個人的身上和橡膠手套上都占滿了血跡和嘔吐物。

    王鴿幫忙將推車送到了第二急診室門口，望著那扇被關閉的門，等在急診室的外麵。

    五分鍾之後，鐵大致所駕駛的救護車也回到了醫院，由於他車上的病人隻是麵部外傷，帶有下頜骨骨折，並沒有太大的生命危險，鐵大致一把病人送進了急診室，就馬上來到王鴿的身旁。

    “什麽情況？不是頭部外傷已經包紮好了嗎？怎麽還不讓進去看人？”鐵大致看著王鴿仍舊坐在急診室門外的金屬長椅上發呆，卻並沒有把救護車停回停車場，心生疑慮。

    王鴿知道這事兒瞞不住，隻好張嘴說道，“兔子說了，死不了，看你沒回來替你把門呢，有什麽情況好第一時間告訴你。”

    鐵大致一愣，“具體說說，有多嚴重？”

    “應該是胃部內出血，出血量很大，來的時候神誌不清，還沒進入深度休克狀態。”王鴿雖然知道人死不了，但是大量出血可能會造成多器官衰竭，引起大腦缺氧，後果不可小覷。

    王鴿胸口鎮魂牌上的數字已經變成了“柒拾貳”，但是死神不追擊，隻代表這個人的生命還在，還能繼續活下去，並不代表這個人活的很健康。

    器官衰竭壞死、大腦缺氧造成的腦細胞大量死亡、智商下降等等情況均有可能出現，而且是十分影響生活質量的，基本不可能通過治療痊愈。

    更何況，雖然現在暫時脫離了這個死神的追擊，但如果治療不成功，生命體征不能繼續維持，病情惡化的話，還會有別的死神前來收走病人的生命。

    “兔子說死不了，那應該就是死不了的，隻是具體情況……現在還不清楚。沒準什麽事兒都沒有也說不定呢。”王鴿說道。

    “我懂規矩，先找這孩子的家裏人吧。”鐵大致腦子裏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給自己的女朋友打電話，優先通知盧文剛的家裏人病人情況。待會兒盧文剛很有可能進行高危手術，在能找到家裏人的情況下，沒有家裏人的同意肯定是不行的。

    鐵大致翻找著衣服口袋，猛地想起來在出車之前他把手機扔到了車隊辦公室的床上，便讓王鴿繼續在這裏幫忙看著，自己回去取手機。鐵大致跑出急診部大門口的時候，差點撞到了從事故現場回來的何盛。

    何盛一頭霧水的看著鐵大致慌慌張張拉開救護車的門，坐了進去，將車子開回了停車場。

    “什麽情況？”何盛推了一把自己臉上剛才被鐵大致撞歪的眼鏡兒，望著絕塵而去的救護車，走到急診大廳裏麵坐在了王鴿旁邊，推了王鴿一把。

    “裏麵有個孩子，是老鐵女朋友的弟弟。你怎麽就回來了？病人呢？”王鴿在剛才已經看到何盛所駕駛的救護車沒在急診部大門口停留，隻是把醫生和護士給放了下來，而何盛則是直接將救護車開回了停車場。

    何盛苦笑一聲，搖了搖頭，“十七歲的孩子，作死把命給玩沒了。沒搶救過來，警察當時就把殯儀館的人給叫來了。把遺體交出去，我也就回來了，一回車隊看到你和鐵大致都沒在，路過咱急診大門口的時候車又停在外麵，我就覺得有事兒，過來看看。嚴重嗎？”

    王鴿搖頭，“說不準。”

    這時，鐵大致一邊打著電話，一邊又急急忙忙的從急診部大門口進來，本身就上了十幾個小時的班，想要再出一趟車就休息，沒想到卻碰到了自己認識的人，而且關係還那麽近。

    原本鐵大致作為救護車車隊的副隊長，心理素質極好，甚至比孫成德都要好上那麽一些，可過度的勞累已經讓他的身體達到了極限狀態，能夠出車其實全靠撐著，也想要躲避跟自己女朋友的爭吵，這精神上的壓力，卻足以成為壓倒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怎麽不接電話呢！”鐵大致在拿到自己手機開機以後，發現了微信上有幾十條未讀信息，短信提醒的關機未接電話也有很多個。

    微信之中大多數都是威脅的話語，類似於“你敢關我機！你敢讓我找不到你！分手！”這類的話。鐵大致這時候也顧不上跟那女人吵架了，直接回複微信，可一個紅色的感歎號出現在了他所發消息的最前麵——已經被拉黑了！

    他趕緊給女朋友打電話，連續打了兩三個，都被對方掛斷！

    “吵架，人家生氣呢，發個短息試試？”王鴿趕緊提醒道。雖然他想用自己的手機讓鐵大致給女朋友打電話，但是這好歹也是人家的家務事，總覺得不是太合適。

    “老鐵，非親非故的，你也別太……”何盛張嘴，想要勸那麽幾句，可是鐵大致擺擺手，阻止何盛繼續說下去。

    “我還盼著跟我女朋友結婚呢，這就是我未來小舅子，哪能不管啊！”鐵大致說道。

    在平日裏雖然見到這盧文剛的時候不多，但是這孩子還是比較聽話的，不惹是生非，鐵大致也經常給這孩子帶禮物。

    不管這孩子今天為什麽會出現在那個地方，怎麽會受這麽嚴重的傷，現在人命要緊。

    鐵大致握著手機快速編輯著短信，可是自己的短信剛寫到一半，就受到了女朋友發來的信息。

    “打啊，接著打啊，我給你打了多少個電話你沒接，我都算好了。包括不回我微信消息的次數，加起來你都要給我換回來，我也要讓你體驗找人找不到的感覺。我記著數呢，次數到了我就接電話，否則別想讓我理你！”

    鐵大致麵色鐵青，通常來說他並不會無緣無故給女朋友打那麽多電話，哪怕是吵架的時候都不會。可現在有急事想要聯係，微信拉黑，電話不接，居然當成了報複手段了！

    就在此時，急診室的門吱嘎一聲打開，田雨晴戴著口罩從裏麵探出腦袋，對著鐵大致說道。“兔子大夫再忙，怕你著急讓我跟你說一聲，也好有個準備，鐵師傅，一定要趕緊聯係孩子的家裏人。超聲檢查做完了，的確是胃出血，失血量初步估計一千cc，隻多不少，馬上要進行破腹探查和手術止血，配血輸血的時候發現，血庫裏同血型的庫存也不多了，我們正在積極聯係外地調取，但是耗費時間比較長。如果親屬能來的話，還有極大的可能配型成功。”

    “正聯係呢……”鐵大致張了張嘴，也說不出什麽原因來。

    “盡快吧，手術和血都不能等太長時間了，兔子大夫說頂多一個小時，過了一個小時是什麽樣子，誰都不知道。”田雨晴說完就回到了急診室，繼續進行急救治療。

    有那麽一瞬間，鐵大致當兵時候的那個暴脾氣上來，真的想把這手機一摔轉身走人，不再管著破事兒，可是眼下這孩子的命要緊，跟女朋友吵架什麽的平時吵也就吵了，不是什麽大事兒。

    越到關鍵時刻，這女人就越是掉鏈子，鐵大致哪裏會讓一個無辜的孩子因為一點吵架而喪失治療機會？他刪除了之前編輯的所有內容，為了速度更快，隻發了幾個字：盧文剛車禍住院，速來雅湘附二。

    發完這條信息之後，鐵大致也不再打電話，隻是等待著自己的電話響起。果然，半分鍾之後，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鐵大致馬上接起，還來不及說話，就被對方堵住了嘴。

    “鐵大致，你為了找到我什麽瞎話都能編出來了啊？居然敢咒我弟弟出事？”電話中那個女人的聲音較為年輕，但是音量很大，聲音尖細，有點歇斯底裏的感覺。

    鐵大致沒有打開免提模式，周圍又比較安靜，那聽筒裏的聲音甚至大到能讓旁邊的王鴿和何盛聽的一清二楚！

    王鴿何盛對視一眼，都露出了無奈的表情，不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