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鴿都愣了。

    救護車開的這麽慢，從來沒像今天你這樣平穩過，路上也沒有一點點顛簸，怎麽病人的情況惡化的這麽快？

    “兔子？”王鴿詢問著劉崖病人的情況。

    “跟你開車沒關係，看來刀子是真的紮進了大腦組織了。”劉崖皺起了眉頭，病人目前清醒，能夠切身體驗到來源於大腦組織的疼痛，其實這並非隻是身體上的痛苦，真正心理上的恐懼才是最要命的。

    既然已經開始發作，那麽就不能再讓莊德坐著了，躺著永遠是最安全的。劉崖對著沈慧使了個眼色，二人趕緊又把人扶了起來坐在旁邊，輪椅收回折疊，將推車固定在了車廂裏，讓莊德躺了上去。

    沈慧十分細心的脫下了自己的護士服，直接墊在了刀身和刀柄下麵，用來緩衝。

    “沈慧，心電監護，建立靜脈通道，安定十毫克靜脈注射，二百五十毫升百分之二十甘露醇快速靜滴，注意觀察腎功能。”劉崖給自己換了一副橡膠手套，開始再次檢查莊德頭部的傷口，想要判斷一下情況是否惡化。可是刀子紮進去之後隻有一個小口，傷口被刀身和頭發所遮擋，根本看不清楚，隻是傷口外表卻比剛才高了一塊，應該是已經紅腫了。

    沈慧動作麻利，聽到了劉崖的醫囑之後馬上開始了自己的操作。

    在沒有影像檢查結果的情況下，嵌入人體內比較深的任何異物都不能輕易取出，否則會改變體內結構，甚至造成二次傷害，後果極其嚴重，更別說現在這把刀子是插在病人的腦袋上了。

    “按照這個速度，最起碼還有八九分鍾才能抵達醫院，等得了嗎？”王鴿看了一眼倒後鏡，後方除了車禍現場的那個死神之外，還出現了第二個死神。

    第二個死神是個男性，與往常的死神一樣，西裝革履小平頭，大半夜的戴著一副麵具，麵無表情，轉過頭看著這輛救護車。

    現在死神已經來了，繼續再這樣慢悠悠的開下去雖然不會對病人造成二次傷害，但是一旦死神進入車內，病人必死無疑。而如果開快車，將死神甩在身後，病人抵達醫院，那最起碼還有一線生機。

    不過在開快車的時候也一定要注意救護車的穩定，不能有太大的顛簸和轉彎幅度，否則對車內病人造成過大影響，病情加重，死神的追擊速度也會隨之加快。

    王鴿覺得，要是死神真的認真起來，那這輛救護車的儀表盤就算是被開的爆掉了也是跑不過死神的。死神願意保留速度隻有可能是因為某種地府製度，或者是他們願意給受傷瀕死的人一個機會。

    無論如何，現在的劉崖手足無措，除了預防病人腦疝，給止疼藥之外什麽都做不了，所有的重擔都壓在了王鴿的身上。

    劉崖雖然不知道後麵有死神在追擊，但是他知道這種情況下絕對不能再去考慮什麽刀子位移的問題了，不論刀子位移不位移，病人都有可能撐不過這幾分鍾，而盡快的抵達醫院進行檢查和手術治療，才是能保證病人活著的正常手段。

    “超車吧，不過還是盡量穩點。”劉崖拍了拍王鴿的駕駛座位後方，歎了口氣。

    王鴿點頭，終於鳴響警笛，扳動著方向盤左手邊的拉杆，車前大燈遠近燈光交替閃爍。

    在馬路前麵慢悠悠的開著警車給救護車開道的民警駕駛員看到了後方的異樣，剛開始還覺得有些奇怪，怎麽突然打開警笛了，還閃了遠光燈向自己示意？莫非是救護車上出了什麽事兒？

    可是從倒後鏡可以看到那年輕救護車司機的臉，他表情嚴肅，但是很淡定，沒有絲毫的慌張，不像是車裏出事兒或者是車出了故障請求幫忙的意思啊！

    後方救護車裏的王鴿快要瘋了，眼看著後方的死神就要追上來了，前麵那警車裏的警察是不是值夜班值傻了啊？這麽明顯的超車暗示都看不出來？看來警察也隻是警察而已，不是個好司機。

    他隻能打開自己的左側轉向燈，按著車喇叭，讓前車讓路，自己則腳下油門一踩，轉速表上的數字瞬間從一千一百轉提升到一千五百轉，小收油門輕踩離合，掛上四檔，然後又是一腳油門狠狠的踩了下去。

    救護車的速度瞬間提了上去，車頭都輕微的抬了一下。

    直到現在，那正在駕駛警車的民警才明白，救護車上病人情況可能不太好，車輛想要先走。而這條路有點窄，最右側是非機動車道，強行超車可能會發生危險，警車趕緊往右邊打方向盤，在靠邊的同時把車速降到了最低。

    王鴿輕出了口氣，心想這哥們可算開竅了，就毫不猶豫的打方向盤進行超車，救護車瞬間提速，嗖的一聲躥了出去，連車身上的字都有點看不清了，嚇得那警車駕駛員一陣顫抖。

    白天市區裏救護車警車開個六七十公裏每小時就已經算很快的了，沒想到在晚上沒有人的道路上救護車居然能開的那麽快。

    坐在警車後排的那個女孩兒也看到了救護車的超車動作，心裏一緊，剛才還好好的跟在後麵，現在突然加速超車，那肯定是車上的莊德出了事兒了！

    “民警同誌……是不是那男的……”女孩子怯生生的說道。

    “不清楚，跟上吧，到了再說。”民警被女孩兒喊的回過神，這才重新踩油門起步。

    救護車的車速幾乎是在半分鍾之內就達到了九十公裏每小時，與後方警車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可王鴿還是能看到舉著長柄雨傘的死神在空中跨步瞬移，憑空飛行，甚至從後方警車車身裏穿透了出來進行追擊。

    又過了一分鍾，王鴿拐了個彎，警車的速度已經跟不上救護車了。車中的警察同樣在過了彎之後，卻連救護車的車尾燈都沒看到，居然被完全甩掉了。

    而死神仍舊與救護車保持著中等距離，王鴿隻看得到後方有一個小黑點，但是從來沒有真正的將他甩掉。

    “王鴿，多遠？”劉崖看著越來越低的生命體征數值，心裏在盤算著如果再呼吸衰竭就要趕緊進行氣管插管，給點呼吸和心跳興奮劑了，但他從來沒想到惡化的居然這麽快，這麽嚴重。

    “一分鍾，一定到！”王鴿小聲說道，救護車能保持這種速度一直到醫院就可以，甚至為了安全王鴿還能收收油門，再慢一些。

    果不其然，在第五十秒的時候王鴿來到了醫院大門口，八秒鍾之內直接將救護車開到了急診部大門口。由於先前已經與急救指揮調度中心進行了匯報，情況特殊而且比較嚴重，門口少說站了三個人，一個護士，一個還有一些護工，他們都準備著接到車上的病人。

    車廂打開，在場眾人都愣了零點五秒，他們也都沒見過這種場麵，哪有菜刀的尖端直衝衝的插著頭部天靈蓋的？這都不死？

    當然，良好的職業素養讓他們從吃驚和好奇中馬上清醒了過來，七手八腳的幫劉崖抬人，推進了急診大廳之中的第三急診室。

    王鴿下車，看著人手足夠，也就沒去添亂了，沒直接把救護車開到停車場，反倒是在急診部大門口依靠著車門，喝起了大塑料杯子中的水。

    來回時間較短，水尚溫，但王鴿的心裏卻七上八下的。一般來說，隻要是病人抵達了醫院，接受了治療，死神就會判定瀕死之人暫時脫離生命危險。但是活人進了醫院才死的，情況雖然多，但王鴿沒怎麽見過。

    他接到的病人，不是在車裏死掉的，就是在現場死掉的，很少有到了醫院以後才死的。

    這都是屬於哪怕進了醫院，動作慢了，或者是本身傷勢太過於嚴重，在短時間內無法脫離生命危險，穩定生命體征，因此死神十分執著。

    又一次，王鴿把病人載回醫院，胸口鎮魂牌上的數字並未改變。當時他還以為病人傷勢不重，隻要送到了醫院死神便不會再追。那個數字的增長是早晚的事兒。可是王鴿等了整整一夜，鎮魂牌都沒有任何反應，到急診大廳裏麵去問了一句大夫，大夫的回答是沒搶救過來，病人還是不幸去世了。

    這讓王鴿知道，並非每一個病人送到了醫院都可以擺脫死神的追擊。他也養成了在不忙的時候把病人送到醫院之後，在急診部的大門口等一會兒，看死神是否會追到醫院裏，看死神是走掉，還是鍥而不舍的追進急診室。

    雖然虛紫明令禁止王鴿與除了她意外的人和死神或者執法者接觸，但王鴿還是想做點什麽的，哪怕沒有用。

    這一次王鴿並有走，隻是因為自己胸口的那塊牌子直到病人被送到急診室裏麵的時候，都沒有任何反應。

    而數字也根本沒有變化。

    這證明死神還沒有放棄追擊，死神一定會從大門口進來，等到那個時候病人的基礎檢查工作已經完成，開始用藥急救甚至緊急手術，那麽死神便會判定瀕死狀態解除，自然就會增長的數字。

    時間已經過去了四分鍾左右，死神的身影率先出現在王鴿的眼中，而隨後則是警車的燈光。

    王鴿咽了口唾沫，知道這病人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