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時候，期待並不代表有結果。

    有些時候，人生是要看運氣的。

    有些時候，所謂的努力所賺來的東西也隻是一場空而已。

    經過了努力之後沒有得到任何結果，而且這個結局來的是如此之快，這給了王鴿很大的打擊。

    眼睜睜的看著死神舉著雨傘，走進急診大廳，進入急診室，然後帶著莊德有些懵懂的靈魂出來，王鴿卻什麽都做不了。

    王鴿早已經知道，在駕駛救護車的過程中盡管能夠甩掉死神，但是也要給病人爭取充足的時間去獲得治療，穩定生命體征，否則就會像今天這樣，人到了醫院，但也還是死了。

    這樣的情況少，但並不是沒有。

    他能做的事隻是在路上而已。自從地府加強了對死神回收靈魂的監管之後，他根本就不敢像以前那樣，冒著暴露自己的危險去用身體阻止死神。

    雖然身上有鎮魂牌，死神不願意貼近他，更別提直接化作透明從他的身體裏穿過，但想要穿牆繞過王鴿，死神還是分分鍾能夠做得到的。

    畢竟牆麵有那麽長，王鴿不可能擋得住全部角度。

    在這裏等待著死神的到來，看著莊德的靈魂被帶走，也隻是王鴿在跟自己的努力道別而已，根本沒有什麽意義。

    傷人的女孩兒已經得知了莊德病危，失去意識的消息，坐在急診室門口的金屬長椅上發呆。

    旁邊的兩個民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目光都落在了那個女孩兒身上。其實他們心裏都知道，莊德人很有可能不行了。

    如果事情定性為女孩兒對莊德造成意外傷害的話，那麽人一旦死亡，那麽就等同於女孩兒的身上背負了一條人命。

    經濟賠償是肯定的，但是比起經濟賠償上來說，不可避免的牢獄之災才是更麻煩的事情。

    二十多歲，青春年華，談了男朋友剛打算結婚，沒想到就除了這檔子事兒。女孩兒後悔不已。

    可這一切的一切都跟王鴿沒有太大的關係，隻要死神離開，不論走的時候帶沒帶靈魂一起，那麽王鴿的階段性工作就已經結束了。

    失落的確是失落的，但是王鴿早已經習以為常。

    他將救護車開回了停車場，拎著鑰匙和水杯返回辦公室，打算填寫出車記錄。

    孫成德一看到王鴿一臉沮喪，低頭喪腦的樣子，就知道剛才王鴿車上的那個病人沒救回來。

    “死了？”孫成德一邊兒吹著自己水杯中的茶葉末子，一邊兒問道。

    茶葉質量實在是太差，用靠水衝泡之後那些茶葉碎末是不會沉到杯底的，反而是漂浮在液麵之上，孫成德是個講究人，每次喝水都會把這些茶葉末子吹到杯子邊兒上，這樣茶葉末子就喝不進嘴裏。

    這要是換了鐵大致和謝光之流，那就很少進行這個動作了，直接咕咚咕咚幾口灌下去，然後用舌頭搜刮著口腔裏的茶葉碎末，聚集在一起，然後一口吐出去，實在是及其惡心。

    “還在搶救，夠嗆能就回來了。四十分鍾，你知道的。”王鴿歎了口氣說道，拉開辦公桌前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來。

    按照慣例，對於非心源性生命體征消失的病人，醫生通常都會進行四十分鍾的心肺複蘇搶救，搶救無效才會宣告死亡。雖然在搶救過程中有可能把人救回來，而且幾率相對來說已經不低了，但是王鴿都已經看到死神帶著靈魂離開了，那麽就肯定沒戲。

    當然，王鴿也不會直接告訴孫成德人已經死了，他必須偽裝下去。他找出了記錄本開始填寫，剛寫了兩個字，筆就不好使了。

    “人倒黴喝涼水都塞牙！”他拆開了筆芯，筆芯中的顏料已經用盡。

    “這種事兒見得多了，不至於吧。”孫成德從自己的抽屜裏取出一支新的簽字筆，丟給了王鴿。

    “我就是感覺啊，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住病人的命，兔子也好，小沈也好，在看到病人雖然情況危險但還是神誌清楚，覺得是有希望的。哪知道車開到一半，人就不行了。有點操蛋。”王鴿繼續在本子上刷刷的寫著。

    王鴿隻是在抱怨而已。

    孫成德也知道這一點，他隻是喝著茶，沒有說話。年輕人的牢騷他見的多了，而且王鴿這種人，雖然喜歡念叨幾句，但是念叨完了還是要去幹活的，他心裏清楚的很。

    王鴿需要的是聆聽，而不是安慰。

    這份工作他想幹也得幹，不想幹也得幹。

    真的變成死神那種悲劇的存在，他肯定是不想的。

    讓他現在放棄，絕對不可能。

    時間已經接近淩晨一點，今天夜裏第一趟出車的病人沒有救回來，王鴿覺得有些晦氣，看來今天晚上應該不會過的太順利了。

    繼續等待著任務的他為了轉移注意力，掏出手機打開A島匿名版的應用，打開應用之後便又再次想起了沈慧。

    麻煩事兒一件接著一件，讓他有些心煩意亂，注意力被成功的轉移了，但是心情卻變得更糟糕了。他隻能收起了手機。

    在他出車的這段時間裏，湘沙市似乎發生了不少事兒，很多同事都接到了出車任務，車隊裏加上他隻剩下了四個人，連跟他一起出去的那位同事都還沒回來，這倒是讓他覺得有些蹊蹺。

    雖然那個同事去的地點比較遠，時間比較長，那也不至於跑一個半個小時的來回吧。

    桌上的手機震動了兩下，鎖屏上顯示著一條微信消息。

    消息是來自於沈慧的。

    “有空的話，來住院大樓下麵的小公園，我想跟你說點事。”

    王鴿點擊著屏幕打字，“好”字的拚音剛打完，耳機裏就響起了來自於護士站的聲音。

    “楓林一路橘子洲大橋西端發生車禍……是我們的車，現場四人受傷，車輛損壞。”

    王鴿一聽就驚了，趕緊轉頭看向孫成德。

    孫成德蹭的一下站了起來，“說清楚點，怎麽回事！”他捏著麥克風問道。

    “具體情況不清楚，我們剛剛接到醫療急救指揮調度中心的信息，車隊裏應該還有四輛車，請留一人值守，另外三人立即出車，第四醫院也會派車過去的。”護士站的小護士說完就不再回答。

    王鴿知道，自己醫院這邊的那個駕駛員很有可能也受了傷，甚至不能自救。否則一旦司機所駕駛的救護車出了什麽事，第一時間會通知指揮調度中心和醫院車隊，既然車隊沒有接到消息，那麽代表駕駛員已經失去了通知他們的能力了。

    “王鴿，何盛，馬上出發！”孫成德擰緊了水杯的蓋子，急匆匆的出去了。

    王鴿看過雅湘附二醫院救護車車隊的發展史，雖然不能說車隊行車過程中沒有事故，但是大多數都是小剮小蹭，不會影響到車內病人的安危。大型事故就更少了，幾十年來也就那麽八九次。

    而自從孫成德當上了車隊隊長，雅湘附二醫院救護車車隊中的任何一個成員，任何一輛車，還沒有發生過一次足以影響到車內病人的重大事故。

    現在出了這樣的事兒，事故原因不知道，現場情況不清楚，誰的責任無法判定，孫成德怎麽可能不著急呢？

    “快走吧，估計現場挺慘的。”何盛早就有了經驗，凡是半夜出現的交通事故，大多數都是由於酒駕和超速所造成的，這樣的事故通常來說，事故現場慘烈，人員受傷情況嚴重。

    王鴿點頭，拎著水杯跑了出去，也沒有去回複沈慧發的那條微信。

    在驅車來到急診部大門口的時候，王鴿果然在那裏看到了沈慧。很明顯，沈慧知道王鴿以出車任務為重，一旦有任務的時候根本就沒想讓王鴿去說什麽私事兒。

    她還是很了解王鴿的，隻不過這次，她主動上了王鴿的這輛救護車。

    既然打算把事情說清楚，承擔責任，那就是早晚的事兒了，現在的沈慧沒有必要藏著掖著。而且就在不久之前，王鴿為了掩蓋沈慧的事情，居然編了個故事去騙劉崖。這讓沈慧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王鴿是一個可以信任的人，如果坑害和欺騙繼續下去，那自己還算是個人嗎？

    “我就知道你會出車。”沈慧一上車就說道。

    “家裏沒人了，出事兒的是咱們自己人，不去怎麽行……你知道那輛車上是哪個大夫嗎？”王鴿在第一次出車的時候隻顧著觀察沈慧了，還真的沒注意自己同事的那輛車上是哪位大夫。

    “是吳老師，他跟著去了。”由於劉崖那邊兒的事情還沒有完全結束，周華也上了王鴿的幾乎車。

    “居然是吳大夫……這麽大歲數了，希望別出什麽大事兒。”王鴿感歎道。

    “吳大夫剛才還給急診部醫生辦公室打過電話，他人沒事兒，就是有點外傷，自己治療過了，車上的護士是白楠，胳膊好像是受了傷，暫時不能動，你們的司機昏迷了，具體情況不清楚，他還急著去救另外一輛車上的人，匆忙掛了電話。”周華麵色凝重。

    “啥也不說了，出發！”王鴿按下接警按鈕，鬆開手刹掛擋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