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謎一樣的男人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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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鋒立交橋位於湘沙市嶽和諧麓區,嶽麓大道和雷鋒大道的交匯。這兩條公路雖然構成了湘沙市西北部交通樞紐大動脈,白天車輛不少,但地處偏遠,從嶽麓大道過銀盆嶺大橋來到河東,進入市中心,在堵車的情況下起碼要一個小時。
晚上雖然偶爾有車路過,但也隻是偶爾,而且出事的地點在雷鋒立交橋的下麵,比較陰暗,平常司機在晚上開車難以注意到哪裏發生了事故。
時間已經接近淩晨兩點,暢通無阻的嶽麓大道著實讓王鴿爽了一把,由於車上沒有病人,他開汽車來也不再畏首畏尾。
車上的劉崖和田雨晴知道這哥們開車是什麽德行,都綁好了安全帶,把自己牢牢的固定在座位上。
“交通意外,一人受傷,不常見啊。”劉崖嘮叨了一句。
“那地方比較遠,或許是自己翻車了,或者是酒駕開車撞倒橋墩子了,路過的人幫忙報了警也說不定呢。沒人幫忙,估計要出大事。”王鴿回答道,雖然對於那裏他不太熟悉的,但是也沒少那邊兒走過,知道晚上是個什麽樣子。
救護車的車速達到了一百公裏每小時,而嶽麓大道上的限速是七十公裏每小時,王鴿僅用了不到二十分鍾就來到了現場。
立交橋下麵路燈比較暗,由於夜晚沒車,紅綠燈也不再進行工作,全部都是閃著黃燈。王鴿從自己的方向沒有看到任何事故車輛,也看不到橋墩子背麵的情況,他猜想事故發生的地點應該是在另一側,直接減速開過十字路口,往右邊一看,果然一輛黑色的轎車正打著雙閃燈,懟在了橋墩子上麵。
那輛轎車的前保險杠被撞的粉碎,整個車鼻子都凹了進去,引擎蓋子被撞的折疊了起來,看起來是水箱漏了,白色的霧氣正在從那裏呼呼的往外冒。駕駛室的前擋風玻璃完全破碎,窗框都快要貼近到那橋墩子上了。
地麵上全都是玻璃碎片,被車燈一晃閃閃發亮。
一個滿臉是血的中年男人坐在車裏,由於安全帶的作用他還保持著坐著的姿態,沒有趴在方向盤上或者被甩出車外。由於碰撞而彈出的白色的安全氣囊上也沾了血跡,氣囊中的氮氣由於時間太久而自動消失,隻剩下白色的袋子留在方向盤上。
王鴿暗道還好。一看這現場,就是酒駕或者疲勞駕駛,駕駛員當時一定是有問題的。橋墩子上都有反光條,也有警示燈,就算立交橋下麵的燈光再怎麽昏暗,也不至於看不到這麽大一個橋墩子啊!
車輛的慘狀可以看得出來,這輛車肯定是超速了的,少說也得有八十公裏每小時往上,都撞成這個樣子了。不過好在這人還記得係安全帶,這麽快的車速,如果沒係安全帶,就算安全氣囊彈開,也會瞬間對脖頸和顱腦造成較大的傷害。情況再差點,人被甩出車外,高空落地,或者碰撞到橋墩子本身,那小命可就難保了!
王鴿直接調頭,把自己的救護車停靠在事故車輛的後麵,沒有關掉警燈,擋住後麵的來車。
畢竟閃爍著的警燈的作用是要大於普通轎車的雙閃應急燈的。
他趕緊跳下車,還有點疑惑,交通事故要報警啊,為什麽交警還沒到?要知道這邊附近就有個交警支隊,警察接警後抵達現場的速度不比救護車慢多少,更別提他的這輛救護車開了二十分鍾才過來呢。
難道車上的人真的是酒駕,隻打了120,沒打122怕接受懲罰?可是救護人員來了還是要報警的啊!
救人要緊,先把人弄上救護車,然後再報警也來得及,反正人在這裏,車也跑不了,不在乎那幾分鍾。他趕緊跟劉崖一起把推車搞了下來,推著車子就奔向了橋墩子下麵。
讓王鴿感到欣慰的是,事故現場這麽嚴重,整個車頭都粉碎了,駕駛座的車門居然還能打開,沒有變形,這輛黑色轎車的結構可真是夠穩的啊。王鴿在開車門的時候費了一番功夫,車的門把手居然已經掉了,旁邊還有幾個圓形向內凹陷的窟窿,他沒在乎這些,好在撞擊過程中駕駛座的玻璃也已經破掉了,他把胳膊伸了進去,從裏麵打開了車門。
“大哥,能聽到我說話嗎?”劉崖見王鴿把門打開,第一時間沒敢去碰那傷員。現在什麽情況還不太清楚,冒然移動可能會造成二次傷害。他將手伸向了傷員的頸動脈,搏動十分微弱。
“小田,檢查外傷,量血壓。”劉崖吩咐了一句,把口袋裏高玉婷送給他的聽診器給掏了出來。
這聽診器可是算得上是劉崖和高玉婷的定情信物了,劉崖一直帶在身上,誰也不借,生怕磕了碰了。
傷員睜開了眼睛,張了張嘴。“大夫,王鴿來了嗎?”他說起話來很困難,渾身無力,好像下一口氣就是最後一口氣一樣。
劉崖一愣,這人居然認識王鴿?他怎麽知道王鴿會來!難道是雅湘附二醫院的人?劉崖心裏一沉,仔細的辨認著這傷員的麵孔,心中大駭,他居然與這傷員有過一麵之緣,還幫了他個大忙,“居然是你!”
王鴿驚呆了,這傷員居然會認識自己?他趕緊換了個角度,動手把那人臉上的玻璃碎片和血跡抹了一下,這才認出來,這受傷的人居然是朱樂天!
“哥,怎麽是你,這……?”王鴿嚇壞了,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就在半個小時前朱樂天還給他打過電話。
但是那個電話王鴿剛想接聽就被掛斷了,後來大家聊天,又來了任務,王鴿根本沒把這事兒往心裏去。
可是這個急診任務之中,出事兒的居然是自己認識的人。
王鴿和朱樂天並不熟,兩人因為助人為樂而相識,後來王鴿找劉崖幫朱樂天縫合傷口,朱樂天又請王鴿吃了頓飯。
朱樂天自覺王鴿不待見他,給王鴿添麻煩,於是就漸漸的沒了聯係。
“別說話,保持體力。”劉崖對朱樂天說道。“覺得哪疼,告訴我。”
“哥,大夫說啥你就聽啥,有什麽事兒咱們回醫院再說,救護車就在後麵,你信我技術嗎?”
“下半身沒感覺了。”朱樂天嘿嘿笑了兩聲,然後嘔出了一大攤血。
“劉……劉大夫!”田雨晴在朱樂天的左側肋骨、左側腹部發現了出血點,就用剪刀剪開了朱樂天的衣服。她還在懷疑,車禍出現的外傷一般會出現在左側的肩膀、正麵的頭部、胸部、腹部,怎麽側麵這麽靠下的地方還會有出血點?
在傷口暴露在她麵前的那一刻,她不由得呆了一下。在醫院工作那麽長時間,這樣的圓形外翻的傷口她還真沒見過。
不過,在一些影視劇裏確實常常能看到。
“這……槍傷?”劉崖瞳孔一縮,又看了看車門上的窟窿,頓時明白過來。
朱樂天是在開車前或者是開車的過程中,被人從側麵開槍,子彈穿透車門擊中了他,但是他仍舊開車狂奔,由於失血過多臨近昏迷,車速又太快,車輛失控撞上了橋墩子。
劉崖趕緊檢查著朱樂天的另一側身體,並沒有出血點,看來子彈留在了身體裏。
身中兩槍,胸部和腹部,出血量極大,兩顆子彈已經把朱樂天的內髒攪了個天翻地覆,除了車禍人居然還能活到現在,這個朱樂天的命還真是硬的很呢。
朱樂天用右手拎起了一把手槍,放在了自己的腿上。“你們先把我搞回醫院,我能不能活暫且不說,但是絕對不能落在他們手裏。我現在誰都不信,除了王鴿。”
劉崖咽了口唾沫,田雨晴則是嚇的直哆嗦。
“哥,你這是幹什麽!”王鴿一把按住了他的手,“你忘了劉大夫給你縫針的事兒了?他們都是好人!”
朱樂天左手奮力的抬了起來,把王鴿拉到自己身邊,按著王鴿的腦袋,讓王鴿的耳朵貼近自己的嘴。
“別忘了我那天跟你說過的那句話。如果我有什麽事情,秘密要交給任方。”說完這句話,朱樂天就把王鴿一把推開。
“什麽?什麽意思?”王鴿愣了,壓根沒聽懂朱樂天說的話。今天這都是什麽跟什麽啊?
突如其來
“劉……劉大夫,咱們撤吧,他……有槍。”田雨晴哆哆嗦嗦的說道,不知為什麽,她突然想起了那天在機場高速下麵的大巴旁,被持槍歹徒殘忍殺害的黃斌。
這個人不會就是持槍歹徒吧?
“這病人我認識,他拿槍可能是想保證我們的安全,別怕,先送回醫院,他不會傷害我們。”劉崖安慰著田雨晴,同時對著王鴿投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意思是在說,我能相信你這個大哥嗎?
王鴿點了點頭。
“別猶豫了,量血壓!給我止血繃帶!”劉崖檢查了朱樂天身上其他的傷,下半身沒有知覺,可能是子彈卡在了脊椎裏,也有可能是車禍造成的,原因不太清楚。
右側小腿可能有骨折,頭部外傷。但是這些跟那兩個彈孔比起來,簡直就是小意思。現在還是先止血,把人送上車,其他什麽治療車上再說吧。
如果後麵真的有人在追朱樂天,那隻能證明那個人的手裏也有槍,要是晚了,傷的可就不隻是朱樂天一個了。
完成了一係列的動作之後,王鴿和劉崖把人從車裏抬了出來,止血繃帶並沒有什麽效果,傷口中的血液流的像是噴湧的泉水一樣,咕嘟咕嘟的往外冒,很快就完全滲透了繃帶。
劉崖一看這情況,子彈肯定是傷到了內髒本身或者是大血管了,就算王鴿開的再快,車程也有接近二十分鍾。
兩個傷口,二十分鍾,足以讓任何一個人身體裏的血液流幹。
王鴿又何嚐不懂這個道理?他現在急的要命,雖然跟朱樂天感情不深,但畢竟是一起救過人的,一起吃過飯的,而且朱樂天給他的感覺並不是一個壞人的樣子。
可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眼睜睜看著朱樂天變得越來越虛弱。他脫下了自己擋雨的衝鋒衣,蓋在了朱樂天的身上。
他已經換過一次衣服了,可是這第二件衣服仍舊被血跡所沾染。
雖然下半身已經完全沒有了知覺,上半身那兩個槍傷的痛苦可是紮紮實實的鑽進了朱樂天的腦袋裏。他一邊忍受著劇痛,一邊還要憑借頑強的意誌去克服失血過多帶來的眩暈。
他知道自己不能暈過去,暈過去休克了可就全完了。
可是有的時候,人的意誌是沒有什麽卵用的。
朱樂天在被抬上了推車之後,就有點意識不清了,眼睛想睜又睜不開,嘴裏含含糊糊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回醫院,路上報警!”劉崖雖然願意幫忙,但是這件事情已經鬧的太大了,捂不下來。上次看到朱樂天用毒和諧品當止疼藥,那已經是他能夠承受的極限了。
這回倒好,槍都搞出來了。
王鴿也沒啥意見,這可是國家法律,隻對朱樂天喊著,“大哥,撐住,有事兒醫院治好了再說!”
兩個人來到救護車後麵,剛想把人往車廂裏抬,就聽到身後一陣急促的刹車的聲音。一輛銀灰色轎車在救護車後麵急刹車停了下來,由於刹車太快,雨天路滑,車屁股還往前挪動了一下。
王鴿嚇了一跳,這司機是不是沒仔細觀察?看到救護車的警燈還往這裏開,幸虧刹車及時,不然這一車的人都報銷了!
那輛銀灰色轎車開著車頭遠光燈,晃得王鴿他們睜不開眼,一個男人從駕駛座上開門下車,水平的舉起右手,好像在拿著什麽東西,緩緩走了過來。
“都別動,這個人給我留下,你們可以走。”男人大喊道。
劉崖心裏清楚,這個人是來追朱樂天的,手裏很可能有槍,於是裝傻。“你他媽誰啊,救護車救人,別妨礙醫生工作!”他讓王鴿趕緊抬那推車。
可是王鴿卻愣住了。
因為下車的那個男子已經走的足夠近,近到王鴿能看的清楚他的臉。
王鴿把他認了出來。
在那天的淩晨,機場高速下麵翻車的機場大巴之中,王鴿手持的手電筒有那麽一瞬間,照到了麵前男子的臉。
他就是那天晚上的持槍歹徒,就是他槍殺了黃斌。
但是王鴿現在來不及憤怒,也沒有憤怒的資格。因為他現在看到那男子的同時,他也看到了男子手中那黑洞洞的槍口,正瞄準了自己。
很明顯,持槍男也認出了王鴿。
“這麽巧,不送你一程我多不地道啊!”持槍男沒有電影或者電視劇裏麵那種反派死於話多的表現,話不多,辦事兒卻幹脆利落,把原本瞄向了朱樂天的手槍移到了王鴿的腦袋上,食指下壓。
仿造五四式手槍的七點六二毫米子彈,蓄勢待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