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道是英雄本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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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問題來了,任方是誰?
王鴿不認識任方,也從來沒聽過這個名字。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是半小時前朱樂天臨死之前告訴他的。
這個人是男是女,什麽身份,長什麽樣子,該去哪裏找,找到他以後怎麽辦,王鴿一頭霧水,毫不知情。
“秘密要交給任方。”這是朱樂天留下的極其簡短的遺言。
不涉及親朋好友,不涉及家人,隻涉及這一個微型SD卡。為了藏這個東西,朱樂天甚至在自己的肚子上開了個口子,然後再次縫合,這東西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這張卡片就是手機上用的那種儲存卡,王鴿拆開了自己的手機,把卡片塞入卡槽,再次開機,卡片居然能夠被識別出來。裏麵是一些音頻文件和照片,隻能看得到文件名,看不到詳細內容。
王鴿想要打開這些文件進行查看,但是點擊任何文件都被提示需要密碼。
王鴿自然是不知道密碼的。可能真的要找到那個任方,隻有他才能打開這張儲存卡裏麵的內容吧。
公交車上救人,黑社會背景,被人砍了不能走正規程序進醫院,毒和諧品當做止疼藥,被那持槍歹徒打死,又打死了對方,腹部的皮膚裏還縫入了一張卡片。
拍電影呢?還是大片?
大哥啊大哥,你到底是個什麽身份?王鴿咽了口唾沫,劉崖已經去處理其他病患了,他推門走進了急診室,田雨晴正在幫已經死去的朱樂天清理身體。
另外一個在幫忙的護士名字叫馮吉,也是一名男護士。王鴿曾經見過他,是門診那邊兒的,黃斌的好朋友。
兩個人在護士學校的時候是同學。黃斌出了事,一時之間醫院裏人心惶惶,雖然急診部的護士門沒有申請被調走,但是其他科室的護士都不願意調來急診部。
不是他們思想覺悟不夠高,人都是怕死的,都要考慮自己,也是人之常情。
可馮吉卻主動申請調來了急診部,他覺得自己是在替死去的黃斌完成未完的工作。
這是他們的職業信仰。
“小王師傅。”馮吉一邊清理著朱樂天的遺體,一邊聽到了門口的響動,一看居然是王鴿進來了,叫了他一聲,算是打了招呼。
畢竟在當時,王鴿不顧自己的安危,拚死把馮吉的好朋友黃斌拖離了危險地區,並且第一時間進行搶救。
傷勢過重,人沒救回來,並不能怪王鴿。
清理在急救過程中死亡病人的遺體,也是護士們的本職工作。朱樂天的遺體上滿是鮮血,有的還在流動,有的已經完全幹掉了,各種碎片,傷口滿布,因此清理的速度比較慢,看在王鴿眼裏也是觸目驚心。
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朱樂天身體裏已經沒有血液可以流了,因此兩個護士在移動他的遺體的時候並沒有更多的血溢出,這讓現場變得好看了一些。
田雨晴今天晚上算是嚇壞了,但是她心裏清楚,這個朱樂天是個好人。
剛開始她看到朱樂天手裏有手槍,自然被嚇了一跳,但是朱樂天對這些醫療工作人員的確是沒有任何惡意的。
在那個持槍歹徒到來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沒有第一時間殺掉朱樂天,反倒是槍口對準了王鴿,想要先把王鴿幹掉,莫非是那人認識王鴿,而王鴿卷入了什麽不好的事情嗎?
田雨晴在當時來不及多想,因為就在下一秒鍾雙方就開始火拚了。她原本以為王鴿會被槍殺,可在危急關頭朱樂天居然從即將昏迷的狀態蘇醒了過來,變得比任何人都要清醒,不僅保護了王鴿,還把那個持槍歹徒給幹掉了。
要知道,一個失血過多的人的昏迷,是無法以他本身的自我意誌為轉移的。一個人的意誌力再強,也無法做到在失血過多的情況下通過自我激勵,來恢複自主意識,不陷入昏迷。
這種情況,就是通常來說的回光返照。
在醫學上,回光返照沒有一個準確的定論,但基本論調是以腎上腺素為主、去甲腎上腺素、多巴胺等多種自分泌激素刺激的學說。
大腦是一個非常奇妙的器官。在人臨死之前,會產生應激反應,試圖激活身體的各項機能,因此各類心跳刺激、呼吸刺激急速從下丘腦大量分泌,心跳加快,呼吸正常,供血速度正常,造血速度增快,各項身體機能會趨於正常,思維清晰動作敏捷,甚至可以吃飯和行動,但是這種情況持續不了太長時間,一旦激素的效果過去,情況就會迅速惡化,直至死亡。
無論怎樣,結果都隻有一個——朱樂天用死亡的代價,從自己無法控製的昏迷之中脫離出來,幹掉了持槍歹徒,救了所有人。
田雨晴心裏清楚,如果那歹徒不死,現場的每一個人都活不了,也包括她。因此,她在清理朱樂天遺體的時候,十分小心,特別仔細。
現在的田雨晴有一萬個問題想要問王鴿。王鴿怎麽會認識朱樂天這個人?朱樂天怎麽會有槍?第二個持槍歹徒又是怎麽回事?剛才劉大夫從患者肚皮縫合的傷口裏拿出來的東西是什麽?
千言萬語,田雨晴隻憋出了一個問題。“那個人,為什麽要先殺你啊。”
王鴿愣了一下,歎了口氣,“我曾經見過他的臉。他想要先殺我滅口。”他看著馮吉。
“現場還有一個死掉的持槍歹徒,是這大哥拚死幹掉的,保護了我們。那個在現場死掉的人,就是殺害黃斌的凶手!”
馮吉的身子震了一下,手中的剪刀一個沒拿穩,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他無法懷疑王鴿的話,因為王鴿是唯一看到過那持槍歹徒麵容的人。
王鴿不會看錯,也沒必要騙他。
馮吉咽了口唾沫,把剪刀撿起來放回了待消毒的金屬筒裏,重新取了一把剪刀出來。
“大哥,我代我兄弟謝謝你了。”馮吉小聲說道,抬起袖子抹了一把眼淚。
王鴿剛想再說點什麽,口袋裏的手機便嗡嗡的震了起來,一看來電顯示,是一個不認識的本地陌生號碼。
淩晨兩點多了,怎麽還有陌生人給他打電話?他接了起來。
“你好。”
“是雅湘附二醫院急診部救護車司機王鴿嗎?”電話那頭的人很不客氣,語氣冷冷的。
王鴿咽了口唾沫,怎麽這個陌生人居然知道自己的底細?馬天明?他要行動了?
不可能,馬天明還不知道沈慧已經把事情都說了出來,如果他要行動,一定會先通知沈慧,沈慧則會在第一時間告知他。
如果是這樣,那麽這通電話與蘭欣無關,而與朱樂天有關。
“我是。”王鴿看了一眼急診室中的兩個護士,他們並沒有起疑心,便推門走出了急診室,剛好看到麵前的一個警察也在打電話。
“你現在在哪裏。”那個警察說道。
同樣的聲音,也從王鴿手機的聽筒裏傳了出來。
麵前的這個警察,就是給王鴿打電話的那個人!警察麵露急色,看起來接近五十歲了。
而王鴿舉著手機的樣子,恰好也被那身穿製服的警察給看到了。職業的敏感度讓警察心裏有了底,這個舉著電話身穿救護司機製服的人,就是王鴿!
王鴿放下了電話,按下了掛斷鍵。“我是王鴿。”不管對方是好人還是壞人,最起碼他是個警察,而且這裏是醫院,監控攝像頭密布,不遠處就有另一個警察,這人哪怕想要對自己不利,也絕對不敢在這裏動手。
“你和朱樂天是什麽關係,為什麽他臨死之前的最後一個電話是打給你的?為什麽會是你開的救護車去接他?他臨死之前有沒有說什麽話?有沒有留下什麽東西?”警察有些著急,趕緊把王鴿拉到了急診室門口旁邊的金屬座椅上,小心的詢問著,似乎有意無意的躲避其他人偷聽,當然也包括急診大廳之中的另一個警察。
王鴿知道,警方已經調查了朱樂天那張電話卡的通話記錄,順藤摸瓜的找到了自己,順便給查了個底朝天。
在警方麵前,任何個人都沒有私密可言,尤其是涉及到大案要案的時候。
警察直奔主題,什麽廢話都沒有多說,向王鴿詢問關於朱樂天的所有細節。
“我需要你把當時的所有事情都告訴我,一點都不要落下!”警察遲疑了一下,“算了,還是去局裏說吧,你要跟我走一趟了。”
王鴿從背後感覺到絲絲涼意,覺得事情並不簡單,警惕心很高,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警察的問題,也沒有立刻跟他走。要是自己做錯了事,把那張儲存卡稀裏糊塗的交給了不叫任方的人,不僅朱樂天要枉死,而且自己的安全也無法保證。
“警察同誌,我能先看一下你的警官證嗎?”王鴿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警察一愣,自己行的端做得正,沒想到還要被一個救護車司機給懷疑。他掏出了自己的證件,遞給了王鴿。
王鴿沒辦法區分證件的真偽,敢來醫院的警察自然也不會是假警察,就算是假的也不能一次性來兩個假的吧!他翻開證件,對照了一下照片,又看向了名字。
任方!
王鴿長歎了口氣,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任警官,咱們別去警察局了,就在這說吧。”他看了一眼不遠處站在急診大廳門外抽煙的警察。
“醫生休息室,走。”
二人來到了醫生休息室,所有的大夫都去忙碌了,這裏並沒有人。
“王師傅,到底怎麽回事?你跟朱樂天是怎麽認識的?一個小時前他出了事,打的是你的電話,半個小時前你抵達了事故現場,是你把他帶回醫院的。這……我需要一個解釋。”任方拉開椅子坐了下來,他非常著急。
“怎麽認識的……一言難盡。這個大哥是個好人,我們是朋友。他在臨死之前打我電話,我沒有接到就被掛斷了。現在想來,那個時候他應該知道自己性命不保,但是又信不過別人,隻好打我的電話,想要把東西交給我。但是電話還沒接通,他就遭遇了危險,然後駕車逃跑。”王鴿一邊拆開了自己的手機,一邊繼續說道。
“事實上,我開車抵達事故現場,也隻是個意外而已。到達事故現場的救護車司機可能是任何一個人。恰好那個地方屬於我們醫院的急診出診範圍之內,附近沒有更近的醫院了。”
王鴿把儲存卡拆了出來,放在了桌麵上,推向任方。
“任警官,在他死之前,告訴我秘密藏在肚子裏。我和大夫在他的遺體裏發現了一個縫合的傷口,然後找到了這個東西。沒有損壞,但是文件經過了加密,你應該能打開吧。”
任方愣了。他把那張卡片塞進了自己的手機,輸入密碼,翻看著裏麵的文件和照片,越看臉色越差。
隊裏出了叛徒!
叛徒出賣了朱樂天!
要滅口!
他去門邊打了一通電話,聲音很小,然後回到了王鴿這裏,重新坐了下來。
“在他給你打電話之前,也給我打了一通電話。半夜,我已經休息了,沒有接到。然後他打給了你。你也沒接到。那個時候的他,應該很絕望吧。”任方苦笑了一聲,歎了口氣。
“後來我給他回電話,就再也沒有接通過了。根據他出事的位置來看,是想要故意讓自己身處雅湘附二醫院急診出診範圍內的。在他出事地點的前一個路口上高架,是回警隊最近的路線。他沒有選擇回警隊,而是選擇了雅湘附二醫院,選擇了你。是他自己撥打了120的急救電話,因為他知道,無論開救護車抵達現場的是不是你,隻要他被帶回了醫院,你都會知道他出了事,並且能夠在他身上發現這個東西。”
“在最後的關頭,他選擇的是相信你。”
任方指了指自己的手機。
“當然,在他看到你出現在現場的那一刻,估計就已經死而無憾了。”
王鴿鼻子一酸,想起了朱樂天的靈魂被帶走之前,那看向他的最後一個眼神。
“大哥……到底是什麽人?”
“他是一名人民警察,臥底黑社會組織五年,我是他的領導。在他所有的報告裏,都沒有提及到你的名字,可能是對你的一種保護,也可能是選擇相信你,給自己留了一條退路。他不叫朱樂天。原本在一周之內,他完成最後一次資料整理,就會全身而退,把資料完全交給我。但是現在……案件沒有結束,我不能告訴你他的名字。”任方一拍桌子,走出了醫生休息室,王鴿也緊跟著他走出了門。
任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儀表,對著朱樂天所在的那個急診室立正,脫帽敬禮,然後重新戴上了帽子,氣勢洶洶的走到了急診大廳的門口。
另外一名警察看到任方表情有點不對勁,趕緊掐滅了煙頭,“任隊,怎麽回……”
那警察話還沒說完,直接被任方拍掉了帽子。
王鴿看的目瞪口呆,這是什麽情況?
那名警察也呆了,心裏一驚,轉身想要逃跑!
任方一個箭步衝了上去,緊接著一個背摔,幹淨利落的將那警察撂倒在地,下了他的槍,抽出了自己的腰帶,把那警察綁了個結實,貼在那警察的耳邊惡狠狠的說道。
“你不配這頂帽子,我操和諧你的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