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快吃午飯了，不是讓你先呆著休息麽。怎麽又出車？”鐵大致坐在救護車裏，看著從自己的救護車麵前跑過去的王鴿，降下了車窗大喊，跟他的車出診的大夫和護士已經上了車，剛要出發呢。

    王鴿此時也顧不上回答他了。

    鐵大致一直在車隊辦公室，距離停車場是比較近的，接到任務之後可以馬上出車。王鴿就不同了，他要先跑到電梯那邊，等電梯下來，從住院部出來，穿過門診大樓，一路小跑這才來到了急診部大門口。

    王鴿還是稍微浪費了一兩分鍾時間的，隻不過出車要求的時間是三分鍾之內，他還是來得及的。

    “不用等我了，待會兒我追你去。”王鴿一邊跑著，頭也沒回的衝著鐵大致大喊道。

    “這混小子，幹啥去了？”在鐵大致車內的吳剛透過玻璃窗戶看著王鴿問道。

    “撩妹。”鐵大致嘿嘿一笑，回答的幹脆利落。

    大冬天的，滿心急切一路奔跑的王鴿居然出了一身汗。時間就是生命，他可不敢再給耽誤了，好在他有隨身攜帶車鑰匙的習慣，這才省的再跑一趟辦公室，連水杯都沒拿，直接開鎖上車，駕駛著車輛來到了急診部大門口，鐵大致的那輛救護車早就絕塵而去。

    金晶和白楠已經等了有一會兒了，這才趕緊上了車。

    “小王師傅，你今天路上有點堵啊。”金晶仍舊叼著棒棒糖，馬尾辮十分麻利的綁在了腦袋後麵，調笑了王鴿一句。

    王鴿倒是顯得有些意外。“你今天不是結婚去了麽？新娘子還出急診啊？”他一邊說著，手上的動作也沒停下，掛擋起步。

    他通過後視鏡看了一眼金晶，發現她臉上還有點妝容沒卸幹淨。

    “接了親到了酒店，儀式舉行完了我就趕緊過來了。李大夫昨天上了一夜的班，年紀也不小了，不能讓他下不了班啊。”金晶笑了笑。

    中午十二點多鍾，正是午間高峰期，再加上今天是周六，中午出來吃飯逛街的人就更多了，醫院門口雖然堵車，但好在有交警在指揮交通，看到救護車鳴著警笛閃著警燈從醫院大門口開了出來，馬上指揮著交通，給救護車讓路，王鴿簡直是感激涕零。

    車子再往前開一開，路上照樣還是堵，隻不過王鴿的運氣也到了頭，這個十字路口是沒有交警的。他看到前方不遠處鐵大致的車也被堵在了這裏，似乎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瘋狂的按喇叭之後，王鴿終於龜速通過了這個十字路口，前方車輛仍舊不少，但是不至於走不動。以王鴿的駕駛技術，在車流之中左右穿插，不斷的變道超車，行進的速度也達到了六十五公裏每小時，算不上是慢了。隻是前方鐵大致的那輛救護車開的也很快，王鴿一直再追，兩輛車中間卻總是間隔了一段不長不短的距離，總也追不上。

    看來鐵大致這個救護車隊副隊長也不是白當的，駕駛技術過硬。

    八一橋位於湘沙市芙和諧蓉區，實際上就是八一路和芙蓉中路之間的交匯處，那裏建設了一個比較大的過街天橋，四通八達，看起來比較壯觀，因此得名。那裏距離市中心也不遠，隻有一公裏左右，但行進路線上是不需要路過市中心的，王鴿連導航也沒看，直接跟著鐵大致走，肯定是不會錯的。

    八一橋附近車多人多，交通情況比較複雜，事故多發，但由於堵車，大家開的都慢，就算是發生事故，那也隻是小剮小蹭，追尾什麽的，基本上人不會出什麽太大的事兒，就更不需要叫救護車了。

    今天那裏出了事兒，還一下子叫兩輛救護車，還真是讓王鴿奇怪了一段時間。

    兩輛救護車開了八九分鍾，就抵達了現場，交警已經先一步抵達了事故現場，指揮著他們將救護車停靠在路邊的安全區域。王鴿一下車，才看到了麵前的場景。

    三輛轎車追尾，互相懟在了一起，最後麵那輛車尾部也有不小的損傷，後備箱都被撞開了。路邊還有一輛紅色的轎車衝破了護欄，撞倒路邊的樹上，整個車是立著靠在樹上的，駕駛員似乎已經被救出來了，一個交警站在樹下，仰著頭看著那輛左輪靠在樹上、直立著幾乎與大樹平行的轎車，苦苦的思索著這輛車到底是怎麽開成這個樣子的。

    “撞了兩個路人，都在地上躺著呢。”另外一個交警說道。

    “分工吧，左邊那個我的，右邊那個你的。”吳剛對金晶說道。

    金晶點頭，帶著自己的這一波人來到了右邊那個倒在地上的年輕男子旁邊。

    很明顯，左邊的那個傷員還在喘氣，雖然身上血跡很多，但手腳還在活動，還是活著的。右邊那個看起來狀態就不太好了，雙腿以一種十分別扭的姿態扭曲著，身體旁邊的路麵上有一大攤血跡，正麵向下趴著，腦袋卻已經一百八十度扭著仰天，眼睛似乎還是睜著的。

    金晶已經跑了過去，皺了皺眉頭，覺得希望不大，但還是摸了一下他的頸動脈。

    最關鍵的是，王鴿已經看到了那人的身旁站著兩個身影。一個身穿西裝，打著一把長柄雨傘，另一個則是目光呆滯的看著倒在地上的身體，似乎剛剛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滿臉的錯愕。

    這個人已經死了。

    “心髒停跳，呼吸停止，瞳孔對光反射完全消失，沒有脈搏。應該是撞擊之後當場死亡。雙腿開放性骨折，腹內出血，具體是哪個髒器不知道。肋骨至少斷了六根。脖子斷了，頸椎，氣管，頸動脈，沒有一個是完整的。耳鼻出血，顱骨摩擦音，顱骨骨折，顱內出血。”金晶搖了搖頭，對著旁邊的交警說道。“這種情況，沒有搶救價值，直接聯係家屬和殯儀館吧。”

    意外死亡就是意外死亡，造成死亡的誘因有很多，大夫也沒有責任去判別。既然已經死透了，那麽也就不用浪費什麽錢去搶救了。

    “唉，真是可惜。好好的一條命！”交警摘下了帽子，歎了口氣。

    “怎麽出的事兒？”王鴿見已經沒活幹了，順嘴問了一句。見慣了生死的他已經不會覺得有什麽震驚的了。

    “女司機。估計是開車走神，車速過快，沒保持安全距離，突然紅燈估摸著快追尾了，嚇得打方向盤，自動檔車，腳下油門當成了刹車。既沒躲過追尾，反而車輛失控撞開護欄衝上了人行道，就變成現在這樣了。三輛車由於她誤操作追尾，那紅色轎車還站了起來。”交警一邊按著自己的配發手機，似乎是在聯係同事，一邊說道。

    “當時我就站在那路中央，真是給我嚇了一跳。”執勤這麽長時間，這交警還是第一次見過能把車開成這樣的，這份工作幹的還真是……

    “司機沒事兒？”金晶問道。

    “在我們的警車裏呢，先控製起來了，沒毒駕沒酒駕，撞車的時候安全氣囊開了，綁著安全帶，似乎沒什麽事，就是臉色發白，人有點哆嗦。人救出來的時候是暈著的，我們看著呼吸心跳還算平穩，就掐人中，你還真別說，沒有幾分鍾就醒過來了。”交警想了一會兒，回答道，看著叼著棒棒糖的金晶，覺得有點奇怪，怎麽現在這大夫出車這麽隨意了？臉上還有斑駁的粉底沒擦幹淨呢！

    “走，看看司機去。”金晶衝著王鴿和白楠揮了揮手，讓他們跟著自己一起過去。

    警車的外麵隻有一個交警，看到大夫來了之後便知道是想要給這司機做檢查的，便讓到了一邊。

    金晶拉開警車的後部車門，一個二十八九歲打扮比較少婦風的女人坐在裏麵，兩眼空洞。

    “大夫……你別來看我啊！你快去看看那兩個傷員。”女人戰戰兢兢的看著金晶，頭發已經有些淩亂了。她一想，頓時覺得不對勁，趕緊下了車，望著不遠處那兩個躺在地上的人。

    吳剛和鐵大致已經把他們那邊的傷員抬上了推車，準備送上救護車拉走。而另外一個躺在地上的人，身體上則是蓋上了一塊醫院的綠布，已經遮住了臉。

    這是金晶的安排，最起碼給死者一些最後的尊嚴。

    “他……不行了？怎麽不搶救啊！”女兒轉過頭，看著金晶。

    “沒有搶救的必要了。”金晶也歎了口氣。

    女人聽了，眼前一暈，就要往地上栽。金晶還沒反應過來，而白楠手裏拿著急救箱，動作慢了一些，好在王鴿長時間開車鍛煉出了比較快的反應速度，一下子把那女人扶住。

    “美女，你怎麽了！”王鴿衝著她喊了一句，但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旁邊的交警一看這要出事兒的架勢，趕緊過來幫忙。

    “輕輕放地上，別往推車上放！”金晶嘎嘣一聲咬碎了自己嘴裏的棒棒糖，將剩餘的糖塊嚼了幾下全部咽了下去。

    雖然說一個人可能會因為過度的緊張、害怕、震驚或者是興奮，心跳過快或者是過慢，造成腦充血、腦缺血和腦缺氧而短暫暈厥，暫時失去意識，但是這個女司機很有可能遭受過意外傷害，或者是有隱性疾病，冒然搬動很有可能造成二次損傷。

    在金晶檢查出什麽問題之前，還是慎重為好。

    女司機平靜的躺在地上，心跳呼吸還比較平穩，但已經失去了意識，對於外界的呼喊和刺激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金晶先清空了她的氣道，昏迷病人的肌肉處於完全放鬆的姿態，無法自行控製，如果舌頭蜷縮堵住喉嚨，那是很有可能造成窒息的。她按照標準流程進行著檢查，顱腦似乎沒有什麽內外傷害，胸腔沒有骨折跡象，腹腔也沒有內出血的現象，心跳呼吸比較平穩。

    就像交警同誌說的一樣，在安全帶和安全氣囊的幫助下，這個女司機幾乎沒有受到一丁點兒傷害。

    金晶甚至找到了這個女司機麵部，由於安全氣囊彈開的時候巨大的衝擊力而造成的鼻子損傷。

    這回她可真的是摸不著頭腦了，人好端端的暈倒，那麽就隻能是受到了精神刺激的暫時性暈厥了。

    可是金晶隱隱約約總是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畢竟根據交警的說法，人在被救出來的時候是暈厥狀態，後來才醒過來的。沒準她身上有什麽隱疾，開車的時候犯了病，然後才釀成了慘劇。

    但眼下金晶實在沒有別的辦法，隻能先送回醫院，等她醒來，再去詢問有沒有什麽病史和其他症狀，借由醫院的檢查設備，應該還能查出點什麽東西來。

    “血壓多少？”金晶問道。

    “七十，一百毫米汞柱，還是挺正常的。”白楠也納悶了，難道真的是過度激動而造成的普通暈厥不成？總不至於是為了逃脫責任而裝病吧，根本沒有必要啊。

    一般來說那種情況的病人隻會持續幾秒鍾，或者是一分鍾之內，馬上就能蘇醒，恢複自主意識，一般不需要特別的治療手段。

    可是這女司機暈過去到現在已經幾分鍾了，一點兒都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抬上推車，上車後吸氧，注意濕化，心電監護，開放靜脈通道，二百五十毫升等滲葡萄糖快速靜滴，先把人弄醒再說。”金晶隻能快速下了判斷，先不管人有事兒沒事兒，回醫院總歸是最安全的選擇。

    王鴿點頭，眾人一起把人抬上推車，又把推車推進了救護車的車廂之中。

    王鴿的胳膊還沒有痊愈，剛才這女司機暈倒的時候去扶她，還被別了一下胳膊現在正有點不舒服，在將推車固定在救護車上的時候手腳不太利潤，推車哢嚓一聲，連帶著上麵的病人劇烈晃動了一下。

    王鴿嚇得冷汗都出來了，看了一眼金晶。

    金晶嘴裏嘖了一聲，“毛手毛腳的，輕點！”

    王鴿抱歉的笑笑，加快自己的動作，剛要繼續，推車上的女司機突然失去了穩定的狀態，身體劇烈的抽搐起來，眼皮也在不斷翻動，整個推車都在吱嘎吱嘎的響動！

    “操蛋！闖禍了！”王鴿一下子就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