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吃過午飯的王鴿走出醫院餐廳，揉著肚子消化食兒，跟謝光和侯長河一起慢悠悠的走在回車隊的路上。忙過了上午和中午這一段時間，幾個人也還是能吃頓好飯的，畢竟中午的十二點多到下午的兩點多，屬於車隊之中比較閑散的時候。

    這時候的大多數人都在吃飯或者是午休，遇到危險或者意外的幾率還是比較小的。

    一行人在路過急診大廳的時候聽到裏麵吵吵嚷嚷，現場圍觀的認識圍了裏三層外三層。

    “我去，這是怎麽了？”王鴿眼睛一掃，外麵還停著兩輛警車，似乎是有警察在這裏了。

    侯長河吸著鼻子，聞了聞急診部大門外麵的空氣。“有點什麽東西燒著了的味，不會是著火了吧。”

    “著火了也該疏散啊，怎麽還圍觀，不要命了？”謝光覺得不對勁。“好像是燒紙的味。”

    三人不約而同的進入了急診大廳之中，果然剛一進來，燒紙的味道就更濃了，大廳裏麵的人群正在低聲細語，相互討論，而圍觀中間傳來了哭喊的聲音。

    王鴿從人堆裏擠了進去，果然那人群中央的地麵上坐著三個人，身上穿著白色麻布衣服，還帶著白帽子，兩女一男，都是四十多歲的樣子，圍著一個火盆，一邊兒燒紙一邊哭嚎。

    可是在場的人誰都看得出來，三個人雷聲大雨點小，嚎叫的聲音在急診大廳之中都有回音了，擠眉弄眼的，臉上卻連個淚珠都沒有。

    敢情是遇上過來醫鬧的了！以前可都是小打小鬧，這次居然這麽大陣仗，敢在急診大廳裏麵燒紙！

    警察看樣子也是剛來這裏，還摸不著頭腦，這麽大的事兒，急診部主任餘波和負責行政管理的副院長李天澤可都到了現場，正在跟警察介紹情況呢。

    不論情況如何，別說院方沒有任何過錯了，就算是有錯，也不能做這種擾亂公共秩序的事情，在急診大廳裏麵燒紙錢啊。

    整個大廳之中烏煙瘴氣，好在這裏距離大門不遠，醫院的通風係統也比較不錯，好歹這點煙沒出發消防報警係統，否則醫院的自動滅火噴頭就要開始噴水了，急診部裏還有這麽多病人呢，絕對不能徹底癱瘓。

    “走吧，每年都要有那麽兩三回，沒啥好看的，再過段日子你也就習慣了。”謝光拍了一下王鴿的肩膀，把他拽出了圍觀人群。

    “這多耽誤事兒啊，哪怕咱這醫院在診斷治療上真的發生了醫療事故，那也應該走法律程序啊。”王鴿三步一回頭，不知道這個事兒將會怎麽解決。

    “要是走法律程序他們能拿到賠償，何必這麽鬧呢？都是為了錢而已。”謝光笑著說道，看起來多年的工作經驗讓他對這種事情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就是，要是他們沾著點理，早就把醫院給告了。”侯長河也附和道。

    “一般都是怎麽處理的？”王鴿又問。

    “調解，和稀泥，象征性賠點錢，然後讓警察嚇唬嚇唬，不走就拘留，一般人得了點好處，也就散了。”三人說話之間已經回到了車隊，謝光摸著大光頭拉了一把椅子直接坐下，擰開茶水杯子咕咚咕咚灌了幾口溫茶下肚，一抹嘴回答道。

    “還賠錢呢？那還不是不論是誰，隻要是閑著沒事兒都可以到這裏來鬧騰？”王鴿驚了，居然這樣還能訛到錢。

    “普通人哪有這麽無聊啊。在這裏鬧上幾個小時，冒著被拘留的危險，就為了那一兩千塊錢的象征性賠償，要不是窮的瘋了，或者是壞的流水，一般人才不會這麽幹呢。”孫成德也吃過了飯，跟鐵大致一起從外麵回來了。

    看起來他們兩個也是看到了急診大廳之中的醫鬧時間。

    王鴿這還滿頭霧水呢，吃飯之前從急診大廳那邊路過還沒事兒，就吃飯這半個小時的時間，沒想到就出了這樣的事兒。可其他的所有人都覺得這不算事兒，甚至習以為常了。

    “讓他們鬧去吧，不耽誤病人診斷治療，不耽誤咱們幹活就行。要是送人去急診室，千萬繞著點走，我估計今天沒有一兩個小時啊，這事兒完不了。”鐵大致也摸著肚子坐了下來，似乎剛才吃的有點多。

    “你那胳膊，沒事兒了吧？”鐵大致指了指王鴿的胳膊問道。

    “不礙事兒，沒那麽疼了。”王鴿從口袋裏掏出了紅花油，直接還給了鐵大致。“待會兒下了班我自己買去，估計還得擦個好幾天呢。”

    鐵大致也沒有再糾結上午王鴿違反命令直接出車的事兒了，畢竟這都是小事兒，沒有這個必要。

    “咱外麵停車場那工地要搞到什麽時候？最近停車出車都有點不太方便啊。”徐林突然從外麵走進了辦公室，灰頭土臉的樣子，膝蓋和腿上還蹭了不少土灰。他把自己的車鑰匙往桌子上一丟，罵了聲晦氣，尋找著自己的毛巾，沾了水，開始擦拭自己身上的灰塵。

    “你這是咋了？”王鴿看著徐林一臉衰樣問道。

    “沒事兒，不小心蹭上的。”徐林擺擺手，臉色一紅說道。

    “徐師傅！”曾經與王鴿有過一麵之緣的何桁從外麵停車場施工現場直接追到了車隊辦公室，還喊著徐林的名字。

    “你看，使我們不好，工地那邊兒有廢料沒清理幹淨，早該想到的，你剛才沒摔壞吧？我瞅著還挺厲害的。”何桁看到了徐林在屋內擦衣服，趕緊關切的問道，一轉頭，又看到了車隊裏麵的其他駕駛員，都笑著點頭打招呼，在看向王鴿的時候，眼神故意多停留了一會兒。

    徐林臉色瞬間變了，“哦，沒事兒，你回吧。是我自己不小心，沒摔壞。”他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越說聲音越小。

    何桁也感覺氣氛有點不對勁，還是擺擺手打了個招呼離開了。

    “小胖子，描述一下，剛才是什麽姿勢啊？”侯長河終於憋不住笑，過來拍著徐林的屁股問道。“是不是這裏先落地啊？”

    “這麽大個人了，還火急火燎的，回辦公室著什麽急，車隊本來就缺人，你們倒好。一個救人不要命，一個走路不看坑，人摔壞了，這車隊就解散算了！”鐵大致也說道。

    “這不是沒注意嘛，下次知道了。”徐林的話音剛落，肚子就咕嚕叫了一聲，聲音托的老長。

    感情回來著急，是著急吃飯，怕食堂沒了飯吃。

    下午一點半還沒吃飯，肯定是餓得不行了。

    王鴿指了指電暖氣片上麵的盒子。“給你帶的，趕緊吃了吧。你這一身肥膘，餓兩頓又死不了。”

    “我們身上的這可都是戰略儲備！是吧孫隊！”徐林一聽王鴿給他留了飯回來，恨不得上前去摟著王鴿的脖子啃上兩口，眼下是連衣服也顧不得擦了，直接開吃。

    孫成德仍舊在一旁眯著眼睛，麵帶微笑，也不說話，更不置可否。

    “救護車車隊請注意，黃興步行街王府井百貨附近有一人當街暈倒，具體情況不明，請求一輛救護車馬上出車！”

    耳機裏的聲音一出，幾乎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了臉上，手上的動作也馬上停止，而且都變成了同一個動作——按住塞在耳朵裏的耳機，並且認真的仔細聆聽護士站裏的人到底說了什麽。就連著急吃飯的徐林，右手也握著筷子按住了耳機，優先獲取信息。

    “我去！”王鴿毫不猶豫的站了起來，有他在，必是他出車，大家早已經習慣了，沒人跟他爭搶。

    “這裏是車隊王鴿，收到消息，馬上出車！”王鴿捏著麥克風開關，說完之後馬上取了水杯，直接去了停車場，把護工們剛剛整理完的湘AGZ689給開了出來，直接開到了急診部大門口。

    劉崖和田雨晴出來的稍微晚了一些，似乎是受到了裏麵醫鬧事件的影響。

    “得，搞的一身糊味。”劉崖一上車，便整理者自己的白大褂，這裏聞聞那裏嗅嗅，很不滿意。

    田雨晴臉色似乎也有點不太好看，女孩子總是愛幹淨的，誰願意身上都是燒紙錢的那種焦糊的味道呢。隻是她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坐穩了！”王鴿放下手刹掛擋起步，車軲轆一轉，救護車閃爍著警燈，拉響了警笛，直接匯入主路。

    在進行出發的匯報之後，王鴿覺得前方道路情況還好，沒有那麽擁堵，駕駛壓力不大，這才回過頭問道。

    “裏麵到底怎麽回事兒啊？”

    “前段日子，死者，就是那個老太太到咱們醫院來看了門診，那會兒的冠心病已經很嚴重了，門診大夫建議住院介入治療，或者手術。但是家屬那會兒不同意，門診大夫沒辦法，隻能開了藥給他們。人送回去了。今天中午，家屬把老太太直接拉到急診，重度心肌梗死，心衰，腎衰，搶救了一個多小時，沒救過來，是我處理的。”劉崖歎了口氣。“要是那會兒入院治療，人還有可能再活個十來年吧。才六十多歲，真是可惜。”

    “後來呢？家屬就來鬧了？”王鴿簡直驚了，居然還有這樣的病人家屬！

    “當時我也在場，跟劉大夫一組。人家家屬那論調可真是厲害了。原話是：老人沒吃你的藥，活的好好的，吃了你們醫院開的藥，人就死了，你們醫院要擔責任。”田雨晴說著說著，自己都快笑出來了。

    這的確是太有意思了，活的好好的，來醫院看什麽病啊？大夫讓住院不住，讓介入或者手術也不做，最後怪在了藥的頭上。隻要想訛人，不管是什麽理由，他們總是想得出來的。

    大夫們也很無奈啊，是否住院，如何治療，全都是病人或者家屬自己決定，他們隻能給一丁點建議，又不是說人家冠心病醫院就要強製要求病人住院，醫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並不是什麽監獄，是不能把人家關進來的。

    可是就是有那麽一小撮人群，總是不聽勸，以為自己比大夫牛，比大夫厲害，大夫的話都是危言聳聽，都是坑錢的，愣是不接受任何建議。等到真正錯過治療機會，人出了事兒的時候，又要怪別人醫術不行，存在醫療事故，草菅人命。

    其實這種事兒在大夫眼裏，也是覺得有點傷心的。明明麵前的病人通過治療，能夠治愈，延長壽命，提高生活質量，可家屬死活不同意，就是不配合治療，最後導致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就這樣沒了，還是挺可惜的。

    說話之間救護車已經來到了黃興步行街王府井百貨大樓的下方。這裏可是絕對的湘沙市市中心領域了，每時每刻都是繁華異常，根本就不分白天晚上。今天周六，兩旁的人行道上更是人頭湧動，馬路上雖然不是水泄不通，但也很難走的動路，王鴿可是瘋狂鳴笛加輾轉騰挪，才沒在道路上浪費太長的時間。

    “定位的地方在步行街裏麵，估計有個三四百米，車進不去了。”王鴿看著道路旁邊步行街入口的石墩子，那就是為了防止機動車駛入才設立的。裏麵是商業街，道路兩邊都是商鋪，吃喝玩樂買買買，什麽都有。

    “咱得跑進去了。記好了電話！”劉崖打開車門，跳下車子，直接把推車取了下來。王鴿則是把車輛停靠在了路邊，手機哢嚓拍了那報警人的電話信息，還有大概的位置信息，將車鎖掉，然後與劉崖一起推車向前狂奔。

    步行街附近，由於太過於堵車，除了一些演習，很少有救護車路過，更別說停靠在這裏附近了。這裏的人出事兒還是比較少的。

    在中國的這種步行街上，判定出事兒地點隻有一個標準——找人最多的地方。可是這裏處處都是人最多的地方，很多店鋪都在打折搞活動，每一個店鋪的門市外麵都圍了一圈人，根本無法判別哪裏出了事兒。

    三個人跑的氣喘籲籲，差不多抵達了定位地點，王鴿轉了一圈還是沒找到報警人在哪。

    按照道理來講，他們身上穿的白大褂、護士服、司機製服，手裏的急救箱，手推車，是十分顯眼的，報警人一定在期待著醫護人員的到來，四處張望就能看到他們，可是人實在是太多了，遮擋視線真的無法避免。

    他們就站在熙熙攘攘逛街的人群之中，所有人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們，然後從他們的身邊路過。甚至有人以為他們是在這裏玩什麽Cosplay的，搞什麽電影、電視劇還是遊戲的宣傳的，這服裝和道具搞的還挺真實的！

    畢竟劉崖算是個帥小夥，田雨晴看起來也是個可愛的妹子，王鴿雖然平平無奇，但長得也中規中矩，像是個司機的樣子，很多人紛紛舉起手機錄小視頻拍照，這讓王鴿感到一陣無奈。

    不過他現在可管不了這個了，直接撥打了報警人的電話。

    “Yes？”對方電話接的很快，是個女人的聲音，但是一開口就讓王鴿愣了，居然說的是英文。

    “美女，你能說中文嗎？我是雅湘附二醫院的救護車司機，現在定位地點，請問你和病人在什麽地方？”王鴿趕緊問道，聽著電話那邊兒沒有動靜，他趕緊用了英文，從小到大雖然學習不好，但多虧了國家的九年義務教育中涵蓋了英文，雖然上學那會兒學的東西差不多忘了個幹淨，但一些簡單的單詞和用語還是能聽會說的，王鴿對於語言似乎也有那麽點天賦，不像別的學科那樣菜的不行。

    “Where are you？”

    “冷飲！”女人的中文說的並不是很標準，但是回答的很快。

    王鴿一轉頭，果然發現了一家賣果汁和冷飲的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