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風險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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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同誌,你們打算在這邊兒看著,等她喝醉了暈倒或者是體力耗光?”劉崖湊到了那兩個領導模樣的警察旁邊,這樣等待下去似乎不是什麽好事兒。酒吧之中十分吵鬧,那音樂似乎是單獨為舞池中央那女孩兒專門開的。

    “先把這音樂關了,我們才好跟病人溝通啊!”

    且不說酗酒之後酒精中毒給人帶來的危害,光是那舞池中央的女孩胳膊上令人觸目驚心的傷口,就給劉崖帶來了莫大的危機感。

    飲酒會加快心髒跳動和血液循環,傷口出血量自然而然會變得更多,流血和飲酒會讓人在短時間內失去大量的熱量,而如果等到這女孩子真的由於體力耗盡而倒地,身體情況肯定會變得更差,不利於後期的救治。

    “你們醫院有沒有什麽麻醉針什麽的,給她來一個。現在她這個樣子,沒傷過人,也沒搞什麽別的事情,隻是疑似吸和諧毒,醉酒,然後自殘,手裏雖然有凶器,但是也不能貿然采取強製措施啊。”一個警察苦著臉說道。“這音樂和燈光啊,先前我們來的時候已經關掉過一次了,可是那女的說,必須打開,不打開她就自殺。好家夥,真夠狠的,我們關了大概半分鍾左右,她每十秒鍾就用那玻璃割自己的胳膊一下,越來越往上,眼看就要割到脖子了,怕出人命,趕緊又打開了。”

    “我們這又不是動物園,哪來的麻醉針啊!”沈慧白了那警察一眼,不顧周圍警察的勸阻,壯著膽子往前走了一步。

    她也挺理解警察的,現在這種情況,身上一身警服會引起那女孩的警覺,強行動手,一個是怕警察同誌受傷,另外一個是怕那女孩兒再受什麽傷。

    眾人距離她還有幾步遠,不可能在第一時間馬上控製住她,一旦有風吹草動,那女孩子絕對有給自己脖子上劃一道傷口的時間。

    雖然嘴上說著要讓王鴿處理類似的事情,但是王鴿的胳膊上已經是受了傷,劉崖是個男的,不太好與那醉酒的女孩子接觸,自己利用女人身份去進行接近和勸阻,應該會有效果。

    醫生和護士們從來都是不慫的。在治病救人的過程中,他們往往會扮演很多角色。“談判專家”就是其中的一種。

    病人們在得病、受傷之後的精神狀態十分不穩定,由於疾病的痛苦和折磨,在大多數情況下他們無法準確的判斷自己的情況,又因為害怕治療之中的疼痛或者其他原因,在治療的過程中嘴裏常常會喊不治了,讓我死之類的話。

    這些話,院前急救人員們肯定是當做病人沒說過,嘴上一邊進行安慰和勸阻,手上的檢查和治療動作卻一點兒都不會停下來。

    在長期的工作過程中,包括王鴿在內,這些院前急救人員已經掌握了跟車出診和急救的第一要素:永遠不要與病人談什麽條件,更不能妥協。

    在這種時候,沈慧選擇了挺身而出,沒人比她更合適了。

    “妹子!別喝了,那玩意多傷身,咱倆聊聊!”嘈雜的音樂聲將沈慧的大喊完全淹沒,隔著不遠的王鴿看著沈慧,隻能看得到她張嘴,卻聽不到她一點兒說話的聲音。

    沈慧見那女孩兒沒有絲毫反應,歎了口氣,要求現場的工作人員關掉音響和燈光設備,打開日光燈,整個酒吧頓時安靜了下來,所有的陰暗頓時暴露在燈光之下,卡座裏的酒瓶林立,地上都是煙頭,顯得肮髒雜亂。

    那女孩兒跳舞的動作也馬上停頓了下來,在毒品和酒精的作用下,她的精神狀態十分亢奮,眼睛瞪得老大,整個麵部也紅撲撲的。

    劉崖這才看到,這女孩兒的雙臂上已經有了七八個傷口,血肉模糊,還在不斷的往下淌血,看起來失血的情況十分嚴重。

    旁邊的警察倒吸了一口涼氣,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這得多疼啊,還能跳舞呢。”

    “吸毒了,早就感覺不到疼了。”王鴿雖然自虐的現場見的也不少,但是下手這麽狠的主兒還是第一次見。

    “十秒一下,我開始倒數了啊!”那女孩子見音樂停了,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又對著警察開始了之前的套路,嘴裏也好不含糊的開始了倒數。

    “等會兒,妹子!”沈慧看清楚了那年輕女孩兒的相貌,雖然滿臉是汗,長發也都黏在了臉上和腦門上,臉上還沾著血跡,但不難看出她麵貌清秀,是個挺漂亮的小女孩兒,身材也不錯,年輕似乎比沈慧還要小一些。

    那女孩兒腳踩高跟鞋,下身穿著熱褲,上麵是一件背心,穿的是要多涼快有多涼快是,十分性感,一雙修長的大腿毫無贅肉,但是已經滿身大汗和血跡。

    “喲,大夫也來了啊,我進而就是想死的,你們來了也沒用。”女孩兒隻是往沈慧和劉崖那邊兒看了一眼,沒多說什麽,繼續著倒數。

    “想死也不帶這麽玩的啊!”沈慧沒有因為女孩兒的話而停止自己的行為,“你看看你,都變成什麽樣子了。愛美是吧,現在死了多邋遢?”

    沈慧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一個小鏡子,往前走了一步想要借機靠近那女孩兒,可是剛走一步就被她給阻止了。

    “站那別動,扔過來。”女孩兒勾了勾手指頭,用手上的玻璃碎片抵住了自己的脖子。

    這一下要是紮進去,頸動脈肯定是破了。若是求死心切,帶著氣管一起割,那劉崖醫術再高超,也是九死一生的情況,等不到去醫院人就沒了。

    沈慧看到這個舉動能夠讓女孩兒暫停倒數,總算是鬆了一口氣,看來自己猜的是沒錯,這女孩兒精心打扮,肯定是愛美要好的人,要是一心求死,必定不希望死之前髒兮兮的樣子。

    王鴿打心眼裏佩服,女人心還是隻有女人能懂啊。

    沈慧將那小鏡子放在地麵上,輕輕一推滑了過去,那女孩兒蹲下身子撿了起來,馬上開始照鏡子。這一照鏡子,人就急了,趕緊用手整理著自己的頭發,手心手背並用的擦著臉上的血跡,可是血這個東西本身附著力就強,還黏糊糊的,越擦越髒,她隻好將酒倒入手中,用酒洗臉。

    “妹子,咱這麽漂亮一人,有什麽好想不開的,鬧著要尋死啊。父母呢,親戚朋友呢。你這麽漂亮,屁股後麵一大把男人追你的。”沈慧趁著女孩兒整理自己儀表的時候,趕緊說道。

    女孩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漂亮?”她輕笑了一聲,搖了搖頭,“要是沒這麽一副皮囊,我也犯不著死了。護士姐姐,謝謝你啊,不然我得死的多髒啊。玩夠了,鬧夠了,這麽多人陪我,還有專門的舞池,平時擠得要死,這下倒也清靜了。”

    在場所有人都聽出了女孩兒話裏有話,語氣也已經歸於平淡,警察們呆不住了,再等下去,就真出人命了。

    在女孩兒用力將玻璃刺向自己頸動脈的同時,三個警察衝了上去將她撲倒在地,死死的按著她掙紮的手腳,捏著手腕把那玻璃碎片給奪了下來。

    這女孩兒力氣再大,也沒辦法跟三個大男人反抗。

    “你們放開我!這樣有什麽意思!”女孩兒大喊大叫。

    警察的動作還是慢了一步,玻璃碎片刺破了女孩兒脖頸右側的頸動脈,鮮血噴出了幾米遠,在壓力減小之後咕嚕咕嚕的冒了出來。

    王鴿趕緊上前幫忙,劉崖和沈慧也早已經做好了準備,手套口罩都戴好,拎著那急救箱蹲在了女孩兒的旁邊。

    沈慧打開了急救箱,取出消毒紗布,按在了女孩兒脖子傷口的部位,頸動脈受傷,隻能通過按壓止血。

    “按住了!我先給她用一針安定。”劉崖說道。

    由於是沈慧這會兒騰不出手來,傷口處需要馬上止血,打針就隻能劉崖自己來了。

    王鴿看女孩兒左臂上的傷口比較少,直接扯著她的左胳膊翻轉過來,露出了靜脈。劉崖快速的消毒,紮針,在針頭剛下去的那一刻,女孩兒突然轉過頭,死死的咬住了正在用雙手和紗布按壓頸動脈傷口的沈慧!

    沈慧馬上麵露痛苦,但是死活不敢鬆手,疼的汗都下來了,這姑娘由於吸了毒和大量飲酒,身體早已經沒有了痛覺,下口也沒輕沒重,這一口下去,居然將沈慧手上的橡膠手套都咬破了,手腕背部流了一點點血。

    足足半分鍾過後,這女孩兒才在藥物作用下漸漸恢複平靜,而毒品和酒精帶來的刺激似乎也已經削弱,隻剩下了瘋狂之後的疲憊和無力。

    盡管沈慧全力的按壓止血,動脈血管出血可不是按壓就能起到好效果的。沈慧的動作僅僅可以盡可能的減少出血,但是出血量仍舊很大,從消毒紗布和指縫之間滲了出來,搞的她滿手都是鮮血。

    劉崖隻是看了一眼傷口,“保持按壓,別動,上車之後的動作都由我來搞,你的手千萬不要動!”

    有的時候,病人的生活著是死,往往就差那麽半秒鍾,就差那麽一點點血。

    沈慧肯定是不敢動的,要是病人就差那麽一秒鍾的失血,那麽一點點血就一命嗚呼,可真的得不償失了。

    “氣管沒事兒,雙臂外傷不致命,現在送醫院還有的救。”劉崖喊著王鴿,與警察們一起把人抬上了推車,然後順著電梯下樓,把人送到了救護車上。

    警察這邊也派了一名中年警察跟車,畢竟是治安案件,不論是公安局還是醫院,都必須馬上找到這女孩兒的家裏人才行。

    好在女孩兒的身邊有一個手提包,這個手提包就是屬於他的,中年警察拎著這手提包也上了車,為了防止女孩兒再有什麽過激的行為,警察用手銬將她的手鬆垮垮的拷在了推車上。

    病人的腦袋衝著車輛尾部,這樣在王鴿開車的時候腦供血就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隻是動脈出血講求的就是一個快,輸血快,送醫快,隻有抵達醫院才有生還的幾率。

    而此時,毒品和酒精對人體的傷害才真正的顯現出來。劉崖在連接好各項監護設備,給病人吸氧,而且掛上了必備藥品之後,發現監護設備顯示屏上的各項數據簡直就是糟糕透了。先前這女孩兒雙臂上的傷口也流失了不少血液,這無疑加重了病情。

    心跳緩慢,脈搏無力,心律不齊,血壓低的離譜,呼吸和很淺。

    若是一個正常人遭遇意外,頸動脈損傷,就算是大量出血,在短時間內生命體征也不會糟糕到這個樣子。

    “要多長時間啊?”劉崖問道。

    王鴿繞開了解放西路在淩晨兩點多鍾最堵的路段,雖然距離有點遠,但是總比要在這裏堵著走不動好一些。“我估計需要十分鍾左右,來得及嗎?”

    “要是沒吸和諧毒,沒喝酒,那應該來得及,這個情況……我真的說不好。盡快吧。”劉崖歎了口氣。

    劉崖的判斷可一點兒都沒錯,王鴿已經看到了死神追在自己身後了。

    他果斷的抓起通話器,一邊開車一邊匯報著情況,然後又讓劉崖自己去跟指揮中心盡心溝通,讓醫院急診部做好萬全準備,一到醫院,馬上就開始搶救。

    車上的警察正在翻找著女孩兒的包,他找到了一份診斷證明,是雅湘付三醫院那邊開具的,上麵亂七八糟的數值也看不懂,覺得可能會對搶救有用,便遞給了劉崖。

    “hiv定性檢測結論,陽性?”劉崖小聲的念了出來,看著診斷證明上麵的文字。他本身就是個大夫,這診斷證明的真假,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她叫秦玥?”劉崖轉過頭,問著那個警察同誌。

    “剛才找到了一個身份證,照片上的人是她,名字是秦玥。這診斷書……應該就是她的了。總算知道她為啥要自殺了。”警察雖然醫學知識知道的不多,但是hiv是個什麽東西,他還是清楚的。“感染了艾滋病啊。”

    “準確來說,是hiv病毒攜帶者,我沒在她身上發現免疫係統缺陷疾病的臨床表現,應該是還沒有正式發病,隻是攜帶者艾滋病的病毒而已。”劉崖突然想起了什麽,轉過頭去,看了一眼沈慧仍舊捂住病人傷口的雙手。

    沈慧的手腕背麵,橡膠手套已經破掉,裏麵似乎被咬破了皮,而她的雙手上,早已經沾滿了秦玥頸動脈處流出來的鮮血。

    沈慧也看到了那診斷證明,更是聽到了劉崖和警察之間的對話,她現在特別想放開自己的雙手,給自己清理一下被咬傷的傷口。

    可是她知道,一旦鬆手,秦玥頸動脈的血液就會止不住的流出來,哪怕是現在讓劉崖接手,都有可能讓秦玥損失大量的血液。

    她咽了口唾沫,臉上的肌肉由於緊張和害怕在微微的顫抖,可是雙手卻穩如磐石,一動都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