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第二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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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鴿被驚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你……你說你看到了什麽?”他試探著問道。

    “有人要帶走我的爸爸媽媽,是不是他們被帶走了,就會死掉?叔叔,你快幫我攔住那些人,別帶走我的爸爸媽媽。”王佳欣語氣十分著急,似乎說的並不是假話。

    這個叫王佳欣的小女孩兒現在還是看不到任何東西的,她所說的話更不可能是由於心裏原因胡編亂造瞎說的!

    這隻能證明一點,王佳欣的確能夠看到點什麽東西。

    而且她看到的東西,跟王鴿看到的相同。

    王鴿害怕極了,救了那麽多病人,見過那麽多病人家屬,還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莫非王佳欣也有著跟自己一樣的能力?

    可是這說不通啊,若是一開始就有這能力,王佳欣肯定早就已經說出來了!王鴿的腦子十分混亂,隻能硬著頭皮說道。

    “小妹妹……現在沒人要帶走你的爸爸媽媽,醫生還在對他們進行搶救和治療。你的眼睛不是看不到東西嗎?”王鴿又問,一顆心髒在胸膛裏狂跳不止,他甚至感覺這心髒快要從自己的嗓子眼裏蹦出來了。

    如果王佳欣真的能看到死神或者靈魂,這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自己從此以後不再孤單!意味著自己的痛苦和秘密將會有人一起分享。

    再也不是一個人,再也不是一個人!

    但是王鴿無法幹擾已經提取了靈魂的死神,王佳欣母親的靈魂已經離體,父親的靈魂野已經走遠。

    這也意味著,王鴿無能為力,而王佳欣要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父母的靈魂被死神奪走,他們的生命將在自己的注視之下消失,沒有任何辦法。

    對於一個十歲多一點的孩子來說,這簡直就是世間中最殘忍的事情。

    “我……沒辦法形容。好像有兩個紅色光團從我的眼前溜走,還有另外兩個黑色的光團在帶領著他們。我看不到,但是我能感覺到,那兩個紅色的光團,就是我的爸爸媽媽!”王佳欣著急了,自己明明能夠看到這種場景,卻無法形容。

    王佳欣所用的形容方法都十分抽象,但是她實在是無法描述這種感覺。

    王鴿沉默了。

    這孩子沒撒謊。

    她雖然眼睛看不到東西,但是的確能感覺得到。她感受到的東西和王鴿看到的實體影像不一樣,但是的的確確是一回事兒!

    我跟你一樣,我他媽跟你一樣!

    我也能看到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那些東西總是纏繞著我,我也許會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

    鬼知道這種東西是怎麽纏上我的!

    王鴿盡力的壓抑著自己激動的心情,甚至想要捂住自己的嘴,把即將要脫口而出的東西給攔回去。

    也許王鴿會告訴這女孩兒真相,但不是現在。

    王鴿的顧慮實在是太多了。

    他不知道女孩兒能看到這種超自然現象是臨時的還是永久的,說不定現在這能力剛剛出現,會有死神或者執法者前來剝奪她的能力,然後抹掉一點點相關的記憶也不一定。

    他答應過虛紫,這件事情到此為止,不能讓任何普通人知道。可是現在擁有了能力的王佳欣還屬於“普通人”的範圍之內嗎?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先瞞她一陣子。

    第二,王佳欣現在正遭受苦難,雙親全部在山體滑坡事故中遇難,別說是孩子,就算是一個成年人,這也是無法接受的現實,足以將一個人的神經徹底壓垮。

    王佳欣已經由於心理原因造成了短暫的失聰和失明,這會兒若是再來點什麽打擊,出點什麽事可就不好了。

    而且,王佳欣的這個能力是她之前完全沒有接觸過的,現在告訴她,她能夠看到死神和靈魂,絕對會加重她的負麵情緒,雖然小孩子才十歲,世界觀還沒有完全定性形成,接受能力也比較強,但是這類扯淡的事情,還是越晚讓她知道越好。

    “你那都是由於看不到東西造成的心理因素,沒有人要帶走你的父母,醫生還在治療,你安心休息,先睡一會兒,好嗎?”王鴿沉住氣,耐著性子說道。

    他現在隻有一個目的,千萬不要讓在場的死神發現這女孩兒能夠看到死神和靈魂!

    自己有這種能力,便伴隨著生命的危險,天知道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會對這小女孩兒做什麽事情!

    虛紫曾經說過,從內心深處抹掉一個人的特殊能力和記憶,對靈魂是有不可逆轉的損傷的。雖然王佳欣這項能力和記憶還沒有維持多長時間,王鴿也不敢冒這個險!

    畢竟不是所有的死神都想虛紫那樣有分寸,他們完完全全可以廢掉一個人,把人變成瘋子,然後達到他們的目的。

    王鴿把自己寬厚又略顯粗糙的手掌按在了王佳欣的手上,小聲的說道,“別太擔心了,大夫們會盡力救你的爸爸媽媽的。”

    王佳欣把手一抽,小聲而快速的喊道,“不對!你跟他們是一夥兒的!”

    一夥兒的?什麽意思?

    王佳欣小手冰涼,滿臉的驚恐。“你在騙我!”

    王鴿無言以對,難道是自己身上戴著的鎮魂牌,死神的氣息讓王佳欣給感覺到了?可是自己明明是個活生生的人啊。

    這裏的喊聲引來了帳篷之中其他人的關注,好在原本環境就比較嘈雜,一個小孩子由於驚恐或者疼痛而叫喊,實屬正常,沒什麽好說的。

    隻是王佳欣母親的靈魂仍舊沒有離開這裏,死神並未對那叫喊太過於在乎,可母親的靈魂聽到自己孩子驚恐的呼喊,怎麽又能夠坐視不理?

    靈魂想要馬上撲到自己孩子的身邊,而王佳欣也馬上發現了這一點,嘴裏喊著媽媽,作勢就要下床去抱。

    王鴿從震驚和疑慮之中反應過來,就在王佳欣脫離病床要摔在地上的那一刹那,趕緊伸手抱住了她。

    “傻孩子!你可什麽都看不見!”

    與此同時,王佳欣母親的靈魂也被死神禁錮在了原地。死神失去了耐心,皺著眉頭看了一眼王佳欣,好像察覺到了什麽。他舉著長柄雨傘往前走了幾步,似乎馬上就要去觸碰到王佳欣,想要查看她身體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不該發生的事情,一個身影卻橫在了她和王佳欣中間。

    王鴿沒說話,硬著頭皮站了出來。在這種時候,不能再退縮了!

    無論死神是要剝奪王佳欣的特殊能力,還是想要抹掉她的記憶,肯定會對其靈魂造成不小的傷害。

    王鴿不敢承擔這個風險。反正閻王大人已經知道了他的存在,不久的將來閻王大人還將與他有一場對話,現在這個危急關頭,似乎已經不需要再低調的隱瞞些什麽了。

    想靠近這個女孩兒,要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王鴿怕死,但是眼下這種情況怎能坐視不理?

    他沒有說話,隻是擋在了死神的身前,護著王佳欣,甚至不讓死神去看到王佳欣一眼。

    死神看了王鴿一眼,想了幾秒鍾,恍然大悟道,“原來是你。”死神拍了拍腦門,“這都是什麽事兒啊!”

    說完,他便轉過身去,對著王佳欣母親的靈魂說道,“你已經死了,別再找沒必要的罪受。”

    而那靈魂被禁錮在原地,不能移動,更無法發生,雙眼之中充盈著淚水,大大的張著嘴巴。

    死神打了個響指,兩個人的靈魂在空氣中慢慢的消失。

    原來是你?

    這死神知道我是誰?

    今天夜裏,帶給王鴿的震驚實在是太多了。他這個能夠看到死神和靈魂的異類似乎已經完全暴露,不僅閻王大人已經知道了他,甚至連其他死神都已經知道了!

    王鴿喘著粗氣,驚魂未定的回過神來,卻發現王佳欣坐在床上,淚流滿麵,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他們都走了,爸爸媽媽都走了!”

    剛才身後還正在搶救的一男一女兩個病人,心電監護上麵的線條都已經變成了直線,大夫們無暇顧及哭泣的女孩兒,仍舊用力的坐著胸外心髒按壓,雖然大家都知道希望不大。

    事到如今,王鴿也已經用不著隱瞞真實情況了。由於心理作用而產生的幻想這種借口,沒辦法糊弄一個親眼看到雙親靈魂被帶走的女孩兒,哪怕她隻有十歲。

    王鴿害怕刺激到王佳欣,沒敢上前安慰,話都不敢說一句。

    女孩兒沒有大喊大叫,隻是兩行淚不斷的從眼睛之中流下來。“你看得到,為什麽不幫我?你是不是跟他們一夥兒的?”

    王佳欣哭著問道。她也很疑惑。剛才在王鴿碰她手的時候,她的確看到了眼前出現了另一團黑色的光團,所以便以為王鴿與那些帶走父母的黑色光團是同一類人。

    而再另一個黑色光團要靠近她的時候,她感覺到了巨大的危險,王鴿的這個黑色光團突然擋在了她的身前,顏色也重新變成了紅色。

    現在,在她眼中,王鴿的那團顏色是血一樣的暗紅色。她不知道王鴿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其實她和王鴿都不知道,紅色是來源於王鴿本身,畢竟他是一個正常人。而黑色,則是來源於鎮魂牌。

    鎮魂牌畢竟是地府世界的產物,是虛紫這個死神給王鴿的。

    王鴿佩戴鎮魂牌之後,相當於擁有了其他死神和執法者的氣息,所以兩種顏色是混合著出現的。

    “我……什麽都看不到。”王鴿安慰過失去了年長父母的中年人,安慰過失去了孩子的父母,就是沒安慰過失去了父母的這麽小的孩子,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人死不能複生,你還活著,就得好好活,讓爸爸媽媽安心。”

    這些話徒勞無功,不痛不癢,連王鴿自己都知道。

    “你若是看不到,怎麽會去擋著那團黑色的光!”王佳欣繼續說道,說完又嗚嗚的哭了起來,不管王鴿的回答是什麽。

    一個十歲的女孩兒哪裏懂得生和死意味著什麽?

    她隻知道自己的父母永遠的離開了自己,再也不會回來。家沒了,親人也沒了,這些已經足夠多了。

    她不需要懂得過多的東西,就已經足夠悲傷。

    王鴿站在一旁,手足無措,不知道該解釋些什麽,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麽,也同樣沒有人能幫得了他。

    “王鴿!快,手術台上有個病人剛完成手術,必須馬上進重症監護室,這裏沒有監護條件!”田雨晴掀開了帳篷的門簾,身上穿著手術室內的深綠色衣服,身上沾著血跡。

    王鴿轉過頭去看了田雨晴一眼,又回過頭來看了看王佳欣。

    “別愣了,這孩子會有人照顧的。其他人都在過來的路上,現場就剩下你一輛能動的車了!”田雨晴看著愣神,馬上急了,語速極快的催促道。

    “你就躺在這裏,千萬不要亂跑。我說過的,帶你回醫院。待會兒我就回來!”王鴿掏著口袋裏的鑰匙,說完就跟著田雨晴往外跑。

    帳篷外麵的雨似乎小了一點兒,但月亮仍舊沒有一丁點兒要冒出來的意思。王鴿前往臨時手術室帳篷接病人,幾個救援人員已經撐起了雨傘,將病人從手術室之中推了出來,宋平安也急急忙忙的脫下了手術服和帽子,跟在那推車的後麵,看起來這病人是由他一直負責的。

    王鴿趕緊接手幫忙,在眾人的護送下把人送到了救護車前,然後小心翼翼的將病人從手術病床上轉移到救護車的推車病床上。

    “幸虧有你在這,這個病人情況太嚴重了,做了手術都不一定能活,這裏條件太差,必須趕緊轉移到醫院裏去,進行重症監護。”宋平安的臉上顯現出了掩蓋不住的疲倦。

    “什麽情況?”王鴿隨口問了一句

    “肋骨斷了四根,紮進了內髒裏,內出血,肝髒脾髒都破了,大腦缺氧過度,可能有腦細胞損害,人還在休克。強行給做的手術,不然人就真沒了,血也不夠,內髒一團糟,生命體征十分不穩定,現在的這點兒心跳都是藥給強行吊著的,估計藥效過去……”宋平安喋喋不休的說著,似乎是在釋放著自己的緊張情緒。

    王鴿卻是聽不進去,滿腦子都在想著王佳欣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