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樣，血壓測得到嗎？”吳剛接替了程素素的動作，對病人進行胸外心髒按壓。

    “幾乎測不到。”程素素搖頭，“不過瞳孔還沒大。”

    “還有希望！”吳剛知道，這個病人觸電應該是小事兒，脈搏還有，就證明心髒停跳似乎並不是因為觸電。

    現場人員沒有進行急救，若是病人當時一下子觸電造成的心髒驟停，這麽長時間過去了，病人應該早就不行了，脈搏也會停跳。

    按照病人身上的種種症狀來看，甚至連冠心病都沒有引發。看來病人當初隻是觸電，暫時失去了行動能力，倒在了水裏，由於自身無法行動，更不能掙紮著坐起來或者站起來，喝了大量的洪水，也有不少水通過呼吸進入了氣管和肺部，造成了窒息。

    而且，整個過程是比較複雜的，病人似乎是在完全清醒的情況下，從意識清醒到嗆水窒息，身體上的不舒服再加上心理上的恐懼，吳剛能夠想象到當初病人是多麽的痛苦。

    窒息造成的大腦缺氧，心髒缺氧，多器官缺氧衰竭，自然會讓病人休克。

    吳剛在進行胸外心髒按壓的時候，改變了傳統方式，一邊按壓著病人的心髒，另一邊力氣用在了按壓肺部和腹部上。

    “準備氣管插管，先用吸引器將肺部的水吸引出來。”吳剛說道。

    肺部有水，否則，不論是人工呼吸還是吸氧，氧氣是完全沒辦法進入身體循環的。非但如此，因為氣壓擠壓肺內積水，還有可能造成肺泡破裂的危險。

    “大夫，路上不太好走，我估計要六七分鍾才能到醫院。”王鴿盯著後視鏡裏的死神說道。

    在路線的選擇上有很多，王鴿的選擇當然是遠離湘江邊和湘江南路。在這條路上，無論如何王鴿也是不敢開快的。

    而從前方路口右轉之後，道路上的積水情況馬上變得好了起來。而且這裏比較偏遠，晚上八點多鍾車輛就比較少了，大多都是拉貨的大貨車，天氣情況如此糟糕，這裏甚至有遭受洪水的危險，就連貨車都在小心翼翼的開著，速度非常慢，也十分少見。

    王鴿的救護車速度保持在八十公裏每小時以上，但是這種速度遠遠無法甩開身後的死神。

    死神的距離與王鴿一直保持在二十米左右，沒有靠近，也沒有被拉開。王鴿知道，這個八十公裏每小時的速度是不夠的。

    死神沒有靠近，並不是因為自己開車的速度跟死神運動的速度持平，隻是因為死神因為某種原因不能在接近傷者二十米以內的距離之中使用超自然能力。

    王鴿的心裏很不舒服，原本要是沒有這場雨，這種路況上開個一百二，一百三十公裏每小時那是再正常不過了，居然會被死神欺負到這種程度！

    “小王，你不要太著急，現在這個情況就算是到了醫院，搶救手段也是一樣的。”吳剛似乎從王鴿的語氣之中聽出了著急的味道，趕緊安慰他。

    吳剛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讓還有微弱神經反射的病人，自己將肺部的水給咳出來！

    溺水造成的大腦缺氧，會產生嚴重的後果。大腦長時間缺氧，會造成腦細胞死亡，偏癱、失憶、語言或行動能力喪失、智力衰退等後遺症，要是時間在長點，那可就是腦死亡。

    腦死亡還能靠機器支撐幾天，若是時間再長點，那就是全身器官衰竭，連管子都不能插了。

    盡管如此，王鴿還是希望能早點到醫院，最起碼能讓病人有一個好的環境。

    因為病人改變了他對村官的想法。

    村委副書記是個什麽職位？應該算得上是整個中國權力係統裏麵位置最低的了，也就管一個村子裏的事物，相當於九品芝麻官。

    可就是這麽一個九品芝麻官，在洪水將至的時候居然跟民兵一起，頂在抗洪救災的最前線。

    村民已經撤離了，可是為了保障村民們的財產安全，保住大家唯一的家，這個九品芝麻官不顧自身安危，留在了這裏。

    這樣的人，絕對不能讓他死！車裏的所有人都是這個想法。

    程素素已經準備好了氣管插管的東西，“吳老師，開始吧！”

    “病人可能會有抽搐，幫我按住他。”吳剛接過了設備，取下了病人的假牙，開始了氣管插管，整個過程十分順利，病人還是幸運的，他的呼吸道並沒有因為溺水而腫脹。

    “開吸引！”吳剛將導管順著插管之中探了進去，仔細計算著距離，哪怕隻能將一半肺部容物吸引出來，都能夠保住病人的性命。

    程素素按下開關，吸引器的小型馬達開始轉動，發出嗡嗡的聲音，效果顯著，渾濁帶著血絲的液體咕嚕咕嚕的順著半透明的導管往外冒。

    “肯定有肺泡破了，或者是氣管支氣管損傷，真是糟糕！”吳剛隨口說了一句，肺的內部有傷口，而且被汙水浸泡過，感染幾率直線上升，可那也要有命才行。

    吳剛感覺病人肺部裏麵的水抽取的差不多了，就讓程素素關掉了吸引器，拔出導管，接上了呼吸機，“大流量給氧，注意濕度低一些。”

    他半彎著身子，繼續進行心肺複蘇。

    可是三四分鍾過去，救護車馬上就要到醫院了，病人的情況還是沒有任何起色。此刻的吳剛，臉上的汗水與剛剛的雨水混合在了一起，順著額頭和臉頰往下流，進入了眼睛之中，殺的眼睛生疼，程素素趕緊用紗布給吳剛擦臉。

    就在王鴿的救護車進入第六醫院大門口的時候，心電監護設備突然有了起色。

    “回來了！”程素素驚喜的喊到，“大夫，看一眼！”

    吳剛停下手中的動作，監控設備上的數字穩定在了五十左右。“要是沒事，待會兒該醒了。”

    可此時的王鴿卻納悶了，病人心跳恢複，生命體征已經趨於穩定可是身後的死神仍舊不依不饒，這又是什麽情況？之前從來沒出現過啊。

    還沒等吳剛和程素素喘口氣，監控設備的報警器又響起了急促的聲音，心跳數字直接飆升到了一百八十次每分鍾。

    “室顫了？”吳剛並不意外，溺水，缺氧，心髒暫停跳動的病人，在恢複心跳的時候還真的特別容易出現室顫的情況。

    而心髒室顫所產生的危害跟心髒停跳幾乎沒有區別，雖然儀器設備看起來心跳是有數字的，但是在室顫的情況下這種數字毫無意義，是由於心髒肌肉抽搐所造成的假象，血液無法跟隨著心髒的泵動進行體內的循環。

    “除顫儀，體重比較大，兩百焦耳吧。”吳剛說道。

    在他說話的同時，程素素就已經開始準備儀器，將導電糊塗抹在了除顫儀的電極片上，遞給了吳剛。

    “充電完畢！”

    “讓開！”吳剛低聲喊了一句。

    吳剛將雙手上的兩個電極分別放在了，胸骨外緣上部右側鎖骨下，以及左下胸**左側，再確認程素素已經與病人和病床沒有接觸之後，果斷按下除顫儀上麵的按鈕！

    砰的一聲輕響回蕩在車廂之中，病人那厚重的身體由於電擊而跳起一下。

    吳剛並沒有馬上將電極從病人的身上拿下來，而是跟程素素一起，盯著屏幕上的數字。

    王鴿的救護車停在了急診部的大門口，雖然沒有通過市120指揮中心進行預告，但是門口仍舊有護士和護工看到了救護車趕來，前來接車。

    畢竟在這種特殊情況下，不論是哪裏的救護車，隻要一來，那肯定就是情況十分危急的病人。

    就在王鴿停車，打算把鎮魂牌往嘴裏塞的那一刹那，後視鏡裏的死神卻停在的救護車的二十米之外，站在了滂沱大雨之中，並沒有走著靠近救護車。

    “運氣好，一次就管用！”吳剛看著心跳數據的正常恢複，欣喜若狂。“小王，病人抬下車，趕緊送搶救室，還有一堆藥要用呢。”

    王鴿立馬答應一聲，跳下了車。

    怪不得死神不再靠近了，原來是除顫起了作用。

    王鴿和吳剛在第六醫院其他醫護人員的幫助下，把體重較大的病人抬下了車，幾個人推著推車，通過急診部的走廊，八病人送進了搶救室。

    這條人命，還真的是吳剛與程素素親自用手給按回來的。

    吳剛跟隨著其他的醫生和護士進入了搶救室，而程素素則是留在了外麵。裏麵的人已經足夠多了，她又不是太熟悉第六醫院的搶救室，進去以後隻能添亂。

    “好人有好報，這村官死不了！”程素素一屁股坐在了搶救室外麵的長椅上，深深出了口氣，對盯著搶救室門發呆的王鴿笑了笑。

    “要是沒有你們，可就真死了。”王鴿笑了笑，手機收到一條微信消息，震動了一下，都已經接近九點了，他趕緊掏出手機查看。

    “要是沒有你，他也挺不過來。室顫，這要是在現場，哪裏來的除顫儀啊。好在你的車及時趕到，那麽深的水，我可不敢開車！”程素素說道，“這駕駛證拿了兩年了，開車才開了三次。”

    王鴿手機上的微信消息來自於林顏悟。

    “睡不著，好大的雨，擔心你。回個信可以嗎？”

    王鴿的手指在手機的屏幕上快速點擊，回複著消息。“我在第六人民醫院，人沒事，剛送了個病人過來，村官，還活著。你趕緊休息，我不會有事。”

    時間一長，王鴿對林顏悟的態度好了不少，交流慢慢變多，就連發個微信也更願意多寫一些字了。

    與此同時，他還跟程素素聊著閑天。“你這個車啊，要大膽開，時間長了就好了，越是不敢開，就越是不會開。不過今天還真的是很糟糕，那種積水下麵我也不知道會有什麽危險，隻能硬著頭皮往前走，車不能熄火啊！你有駕照，以後開車要是遇見這種情況，可一定要調頭就走，寧願不出門，也別被水給淹了。太危險。”

    程素素沒理這茬，看著王鴿一直在手機上打字，就指了指手機，“女朋友啊，擔心你呢！”

    王鴿趕緊搖頭，“一個朋友，有點事兒。”他沒說假話，林顏悟還真的算不上是女朋友。

    “嘿，看你臉上那幸福的樣子，還說不是女朋友啊？在我麵前裝單身，怕不是想泡我。”程素素從口袋裏取出一個鉑金鑲鑽的戒指，戴在了無名指上，專門秀給王鴿看了一眼，然後又小心翼翼的收了起來，在護士的工作時間，手上是不允許戴首飾的。“我訂婚了，你沒機會了兄弟。”

    王鴿哭笑不得，趕緊澄清道。“真的就是個朋友……我也沒想泡你啊！跟你說實話，我喜歡的人，現在還在雅湘附二裏躺著呢，植物人，所以我成了雅湘附二的救護車司機，就是想守著她！”

    程素素一聽，連忙道歉，“不好意思，我就是開個玩笑，我真沒想到……”

    王鴿擺擺手，讓程素素不要再繼續說下去。

    不過程素素的那句話，卻是真的進了王鴿的腦袋裏。

    自己在跟林顏悟進行溝通，知道林顏悟關心自己的時候，臉上真的是幸福的表情？

    這簡直太可怕了！

    連王鴿自己都沒有注意到！

    我對她，居然已經產生了這種感情了？不能對不起蘭欣！

    王鴿心亂如麻，林顏悟的微信消息卻再一次過來。

    “我給你打個電話，想說說話。不然睡不著。”

    過了三秒鍾，王鴿的手機就嗡嗡的震動了起來，毫無疑問，這個電話是林顏悟打來的。

    手機足足震動了十秒鍾，王鴿盯著手機屏幕，走到一旁，然後狠心掛掉了電話。

    林顏悟什麽都沒說，隻是在微信的消息裏，發了一個問號。

    “我在忙，有任務，不方便接，要出發了。”王鴿撒了慌，事實上，吳剛還要在這裏呆很長時間，一時半會兒是走不了的。

    “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我試著睡了。”林顏悟的語氣之中，似乎透著一絲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