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挺好的心情，這下又變得不太舒服了！王鴿還是覺得等到早晨下班的時候，雖然可能沒有時間回趟家看看父母，還有放假在家的妹妹王佳欣，但至少能打個電話回去了。其實林顏悟這幾天也一直讓他有空回趟家看看，畢竟家離著那麽近。

    可王鴿一直拖來拖去，理由多，做到的卻很少，不由得心生內疚。

    王鴿不知道那個老爺子和自己的大夫兒子最終選擇了保守治療還是手術治療，在他看來可能保守治療更好一些——這樣老人的兒子就更有理由要留在老人身邊了。

    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還沒停留超過半個小時，就被忙碌的工作所取代了。淩晨一點半，隻剩下了一個同事的車隊辦公室裏又收到了一個出車任務，王鴿這下也沒得選了，人家同事剛回來，自己跑得再累也不好意思讓人家連續出車了。

    事發地點是在大約五公裏之外的一家ktv，王鴿盤算了一下，自己自從上了夜班以來，似乎是很少在半夜去ktv接病人了，交通事故卻是多了起來。

    曹山和護士長石翠萍親自出診，一上王鴿的車，曹山馬上說道，“護士長，什麽情況。我怎麽聽任務裏麵說有人給開了瓢了？”

    “派出所報的120，打架鬥毆，具體情況也不太清楚。受傷兩個，其中一個人比較嚴重，另外的隻有輕傷。人都給控製住了。”石翠萍工作的時間比曹山還要多，這種事情見怪不怪，打的時候囂張跋扈，受了傷有大夫給包紮傷口，人家還怕疼呢！

    “在ktv打架，八成喝了酒的。”王鴿咂咂嘴，怕是人去了以後還不好控製，不配合治療呢。

    “派出所的民警在現場，大不了把人給銬起來，酒壯慫人膽，但不長力氣，那不鏽鋼的鐲子倒是蠻好用的。”曹山也一點都不擔心這一點，“現在的年輕人啊，年輕氣盛，喝了點馬尿動不動就要動手，一點都不沉穩。”

    “小王，你上學那會兒打過架嗎？初中高中什麽的？”曹山眯著眼睛問道，“我們那會兒可亂著呢，各年級都分幫派，打成一團，好在後來知道了知識的重要性，這才收手。”

    王鴿笑了笑，“那會兒光顧著玩了，打什麽架啊。從小到大沒跟人動過手。”他趕緊搖頭，這可是實話實說。

    “王鴿這孩子一看就老實，不會惹是生非的那種。老曹你再看看你，賊眉鼠眼鬼靈精怪的，一看就是到處闖禍的主兒。”石翠萍唉聲歎氣，連連咂嘴，似乎是在為曹山父母所經曆過的教育問題而煩惱。如今她也是別人的媽媽了，心裏想著幸虧自己生的不是個兒子，自己也沒空管教，這個社會不得走上彎路？

    將來出了事兒，就想今天這事兒一樣，不是去醫院看兒子，就是去派出所接兒子。

    王鴿自然沒有辦法體驗到這種煩惱，怎樣也要等到十年之後孩子大了才要去考慮。三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天，救護車很快抵達了現場。

    ktv門口的霓虹燈和彩色led燈照常閃爍，現在這個時間點，有很多出來娛樂的人都結束了一天的狂歡，嗓子也喊啞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正好回家休息，但這還不算完，大多數ktv還是有晚晚場的房間可以預定，就是從淩晨十二點多、一點多開始計算時間，一直到第二天早晨，足足五六個小時，但是價格卻比晚上六點到十點這種黃金時間要便宜不少。

    因此哪怕是在淩晨接近兩點鍾的時候，ktv的門口還是有人進進出出，看起來十分忙碌。

    而在ktv的門口則是有一大批代駕司機和出租車在等候著自己的顧客，再加上這裏本身就是解放西路的中心，還是十分擁擠的。

    一輛警車停靠在這家ktv的門口，車頂的警燈還在不斷地閃爍著，警察在進入現場的時候並並有關閉警燈，不知道是忘了還是別有用意。

    王鴿的救護車就停在了ktv的後麵，ktv隻有三層樓高，占地麵積很大，但還是配備了兩台電梯，大堂的休息區域配備有台球桌，還在等位的幾個顧客在那裏玩鬧，看到三個醫療工作人員之後這才安靜了一會兒。

    前台富麗堂皇，他們這邊已經知道了醫護人員要來，佩戴著對講機的服務員趕緊湊了上來，“三位，二樓，警察也都在上麵呢！”服務員的臉色有點兒不太好看，看起來是被事兒給嚇到了。

    三個人也沒跟他多囉嗦，跟著他進入了電梯，由於推車占用了很大的電梯空間，有一些想要上樓的顧客都沒能擠上電梯，在電梯關門還沒上行的瞬間，王鴿聽到了抱怨的聲音，隻能搖頭歎氣，現在這些人還是有點兒太自私了吧？

    走廊上的音樂從ktv房門之中傳了出來，大多屬於鬼哭狼嚎，少有唱的好聽的。急診裏這些醫療工作者們，根據王鴿的了解，基本上是沒有喜歡出來唱歌的，平時的工作已經很累了，壓根沒必要給自己找罪受，而且根本也沒有那麽多時間。對於他們來說，最有效的放鬆方式，那就是讓他們多睡幾個小時。

    服務員在二零八房間前麵停了下來，這裏的門向裏開著，打開了燈，音樂也已經靜音，隻剩下屏幕上的mtv畫麵和歌詞還在不斷的變換。

    門口處蹲著一個年輕的男人，雙手反剪背後，似乎是已經被戴上了手銬，雖然燈光不是很亮，但王鴿還是能明顯看到這個人的腦袋上挨了一下，有明顯的紅腫。

    ktv包間裏麵酒瓶很多，但很多酒都沒有開封，開了封的好像也沒被喝過，液麵並沒有下降，水果瓜子零食之類的東西也沒吃多少，桌子還有個雙層生日蛋糕，蛋糕上插著蠟燭，但是拉住已經燃盡了。這是一個生日宴會的現場，本來這包間坐六七個人，連麥克風都準備了四個，但是房間裏卻隻有三個人——一個女人坐在沙發的邊緣，臉色鐵青，瑟瑟發抖，而另外一個男人則是仰麵躺在地上，看起來身上是沒什麽傷痕，但不省人事。

    曹山直接忽略了那個蹲在門口的男人，直接半坐在了昏迷的那個男人麵前。

    “喝酒了嗎？”曹山回過頭問道。這個問題明顯是給現場的其他一男一女的。

    但是並沒有人回答他。

    派出所的民警踹了一腳門口那人，等民警來現場的時候，兩個人還廝打在一起，衣服都要扯掉了，民警本來想把兩個人分開，但是他們死活也不鬆手，過程之中這人居然還反手想要打民警，雖然沒受傷，但什麽抓撓撕咬之類的動作無比熟練，搞的民警胳膊上有咬痕，脖子上有抓痕，勸阻無效的情況下才拿出警棍敲了幾下，上了手銬控製住。

    而另外一個男人則是直接一下子暈倒在地，怎麽搖都不醒，呼吸心跳都還正常，民警怕出事兒，直接打了120急救電話，喊來了醫護人員前來處理。

    “問你呢，他喝酒了沒？你喝酒了沒？”看起來民警也還沒弄明白怎麽個事兒，隻是先把人給控製起來了，等到大夫把人給弄醒了，或者弄到醫院去之後，剩下的兩個人統統到派出所，反正他們足足有二十四個小時把這件事情給說清楚，更是不怕不開口了。

    “沒喝。”被銬起來的那個男人沒說話，坐在沙發邊緣的年輕女子卻說話了。

    年輕女子看起來二十多歲，跟王鴿差不多大，衣著打扮時髦，那齊逼小短褲都快露出了半個屁股膽子呢。

    “臭不要臉，小婊子，搶男人！你還有臉說？過生日是吧，我讓你過！”蹲在門口的男人說著就要站起身來撲過去，又被民警一下子按在地上。“蹲下，老實點！”

    王鴿覺得這事兒是不太對勁，被銬起來的男人說話有點兒扭扭捏捏，給裏給氣的，那怨毒的小眼神分明就是個女人的樣子，蹲著也看不出啥來，但是衣著打扮確實不太爺們。

    “曹大夫，血壓一百二，九十毫米汞柱，不像是昏迷的樣子啊。”石翠萍量完了血壓，看了一眼一直沒有意識的病人，“情況怎麽樣？”

    “脈搏正常，瞳孔對光反射正常，呼吸心跳都正常，你的血壓也沒有問題。這個人沒事兒啊，身上除了點兒抓傷，什麽都沒有。”曹山也有些納悶了。

    昏迷，原因不明，所有生命體征正常，莫非這昏迷是顱腦損傷，或者是精神疾病？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很多病因是無法確定的。

    王鴿也蹲了下來，看著這修羅場一樣的場景。似乎是一男一女在爭搶同一個男人。躺在地上的病人給女的過生日，可是這生日還沒開始過，被手銬銬起來的這個男人就來到了這個包間裏，兩人直接撕扯起來，然後警察到場。

    “警察同誌，你們過來的時候是什麽情況？這個人有撞到腦袋還是怎樣？”王鴿轉過頭去問道。

    門口的警察想了一下，搖了搖頭，“來的時候他倆就在這撕，女的在一邊，我們趕緊把人給分開了，然後這人就開始衝著我們來了，那個時候疲於應付，還真沒注意，好像沒受什麽特別嚴重的傷吧？”

    王鴿沒開口，現場可以算得上是一個修羅場了。倒在地上的冰人有很大的概率是假裝昏迷的。他對著石翠萍和曹山使了個眼色，表明了自己的看法。

    曹山和石翠萍又對視了一眼，三個人用身體擋住了其他人的視線，開始了自己的驗證——驗證的方法其實十分簡單。假裝昏迷的人是絕對沒有辦法忍受痛苦的。石翠萍“心狠手辣”，雙手捏著病人胳膊上的肉，在一瞬間擰動了一百八十度，王鴿和曹山看的一陣雞皮疙瘩，後脊梁發緊，然後他們就觀察到，病人皺緊了眉頭，全身肌肉繃勁，卻仍舊沒有選擇睜開眼睛，暴露自己。

    都疼成這個樣子了，還不肯承認自己沒事兒，隻是裝病，裝作昏迷想要逃避這個修羅場，看起來這病人是真的不想麵對一切了。

    三個醫療工作人員也沒戳破，王鴿湊到了警察跟前，跟警察說了幾句話，畢竟在警察這裏，他們還是得說實話，通個氣，完事兒才跟曹山一起把人抬到了推車上。

    “他們什麽意思啊？”曹山在路上問道。

    “後麵兩個人上警車，跟著一起去醫院。在製服那個男人的時候，警察受了傷，有抓傷有咬傷，那個人可能有同性戀傾向，要去查一下是否有攜帶hiv的跡象。那個男的腦袋也挨了一下，要去檢查一下，沒事兒了再回派出所。至於這個人……”王鴿推著推車，走出了ktv的大門，把人抬上了車，這才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用不著裝了，我們出來了。”

    病人並不回話，王鴿衝著曹山擠眉弄眼，還是先上了救護車上，

    曹山會意，“那個，護士長，吸氧，心電監護，葡萄糖給掛上，沒準是咱們猜錯了呢！花點兒錢就花點兒錢。”

    石翠萍的聲音也很大，生怕別人聽不見似的，“行，馬上就辦。”說完了就要拉開抽屜。

    “別別別，別用藥，別打針，別花錢，我沒事兒。”病人蹭的一下就從病床上彈了起來。“不至於，不至於。”

    “我說你這小年輕的，還想騙得過我們？這種人我見得多了。下次讓你起來，你就起來。我們心裏有數，自然會把你從那個環境裏帶出來。我今天算是管了個閑事，要不是這司機師傅先問了警察什麽情況，我早就把這事兒給你曝出來了！”曹山白了他一眼，“人家那男的是來找你的吧？出軌還在這裏裝蒜，不地道啊。回去這救護車的錢你得給我付了！”

    “就是，不論是不是同性戀，這份感情總是在的。你這麽傷害人家，還要在這裏逃避，總歸有點不太好的！”石翠萍也說道。

    王鴿想不到一個大夫一個護士年紀都不小，思想居然這麽開放。他自己都無法接受同性之間的愛情呢！隻能做到不參與，不幹涉。

    “你們誤會了！我不是同性戀！”病人搖了搖頭，“至少現在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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