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 一生的職業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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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底的湘沙市就算是進入了深秋,但是秋老虎可不是假的。

    中午的最高氣溫仍舊在三十度以上,吃了午飯之後血糖升高,再加上炎熱的天氣,搞得所有人昏昏欲睡,不眯上那一兩個小時渾身都不舒服。

    但王鴿絕對是沒有這種機會的。在上班時間,隻要有任務就必須隨叫隨到,除非領導安排,覺得他身體或者精神狀態不佳,強製性的讓他進行休息,否則是絕對不可以睡覺的。

    就算這種日子已經過了很長時間,中午從來不睡什麽午覺,王鴿還是沒有養成中午不犯困的習慣。

    這種生理狀態不是憑借意誌力就可以克服的。

    因此王鴿在這種時候往往會選擇出去溜達一圈。當然,所謂的出去,也就隻是在醫院的急診大廳裏轉一圈。這裏的恒溫空調曾經讓王鴿在無數個炎熱的夏日之中精神抖擻,用冷風空調的溫度去克服席卷而來的困意是最有效的。

    實在困得不行了,隻需要閉上眼睛,王鴿就可以在半分鍾之內進入大腦休息狀態,然後給自己定一個十分鍾的鬧鍾,鬧鍾一響馬上清醒,困地睜不開眼的情況就會馬上緩解。這種情況俗稱打盹。

    疲勞駕駛也是要不得的,領導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

    隻要不耽誤出車,在出車的時候不出事兒,這些小事兒都無所謂。

    安穩的日子過去了整整一個禮拜,顧雪若早已經出院,回去開自己的花店去了。而王鴿在這一個禮拜之中也是過的舒舒服服,工作十分順利。

    這個順利,指的隻是沒有天界的那些天使來找麻煩。甚至王鴿在醫院裏看到天使的頻率都變少了。工作還是那種工作,每天的出車,救人,有成功,也有失敗。這才是正常的生活。

    兩年之中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從地府,到死神,再到執法者,最後到天界,王鴿的世界觀一次又一次地被打破,被刷新,而在這些事件之中,王鴿看似是一個局外人,但是又扮演了至關重要的角色。

    很多大事的發生,都與他息息相關。

    他很累了。

    他也很想休息。

    可是現在賭約還沒有完成,就剩下最後不太到一年的時間,現在還不是懈怠的時候。提前一天能完成賭約,王鴿才能真正的提前放鬆下來。

    趁著現在天界沒有再繼續搞事,趕緊把經曆轉移到自己的賭約上來,多拿幾個數字才是正途。

    玉皇大帝詭計多端,天知道下一個陰謀會在什麽時候到來。也許是一天之後,也許是一個月之後,也許是一年之後,連閻王大人也不敢保證。

    下午十二點半,王鴿端著自己的大水杯坐在急診大廳的分診台。通常來說這分診台是他專屬的位置。剛開始他還要從別的地方搬椅子過來坐,畢竟這邊兒隻有兩把椅子,雖然分診台的兩個小護士沒什麽機會坐下來,一直在忙碌,但是占用別人的椅子還是不太好。

    到後來,分診台的護士們發現他總是過來納涼,在這裏坐著也不耽誤她們的工作,有的時候忙不過來還能幫忙指引病人或者家屬。

    如果發生了爭執,有過來鬧事兒的,雖然王鴿長得不高不壯,但好歹是個男的,護士們心裏有底,有這樣的情況基本上都被王鴿扼殺在萌芽之中,因此她們十分感謝王鴿。

    久而久之,她們終於搬來了第三椅子。

    這張椅子是專門為王鴿準備的,她們歡迎王鴿的到來。並且除了王鴿之外,不論是其他的醫療工作人員,還是救護車司機,都不能在這坐,這個座位隻屬於王鴿。

    王鴿也不是什麽不好意思的人,知道別人看得起自己,倒也不推脫,也就一直厚著臉皮在這裏混了一個有空調的專屬座位,冬天不冷夏天不熱,還能在急診室之中看著人間所發生的各種故事。比起在車隊辦公室裏無聊地玩手機,這裏可以說是很舒服了,更用不著跟任何人進行頻繁交流。

    分診台的兩個護士唾沫星子橫飛,接待著一個又一個前來看病的病人和家屬,有些時候一句話在一天之中要重複幾百遍,說的最多的就是“這個病不屬於急診範疇,請到門診掛號診斷治療。”

    王鴿則是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也不管她們如何忙碌,自己喝著茶水,眼睛直勾勾地看向門口。一個救護車司機坐在醫院裏休息,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事兒,他幾乎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很多人並非無法理解急診到底是什麽意思,隻是自己或者自己的親屬生了病,心裏頭著急,想趕緊找個大夫看看,雅湘附二醫院這種三甲醫院,門診不僅需要排隊,看專家號更要提前一兩天預約,時間成本太高了,消磨掉了很多人的耐心。

    而急診這邊的醫生水平並不比門診的差,能夠在短時間內診斷病情並且給出治療方案。

    可是急診的治療方案和門診還是有一定區別的。

    急診的目的是讓病人快速恢複生命體征,恢複意識,脫離生命危險。一些疾病所產生的器官衰竭、呼吸衰竭、心髒衰竭等並發症,急診還是要優先進行搶救,糾正可能造成死亡的症狀,然後再轉到門診住院那邊去進行深入治療,從根本上進行解決。也就是說急診是不怎麽管一些沒有突發死亡威脅的慢性疾病的。

    普通的發燒,不管。但是由發燒高熱引起的驚厥,嘔吐,器官水腫,腦水腫,甚至是在輸液過程中發生的過敏情況,急診才管。

    有的病人和家屬學會了鑽空子,但是鑽到的空子並非是最好的解決方案。就拿心血管疾病來說,曾有一位老人患有冠心病,突發心梗,急需住院。而雅湘附二醫院住院部心腦血管科這邊已經沒有床位了,大夫不建議用保守治療,也不建議介入治療,而是直接進行冠狀動脈搭橋手術。

    老人的心血管情況並不好,保守治療效果不佳,介入治療可能存在複發的情況,甚至有一定的介入危險性,造成血管破裂。但是老人整個身體的素質比較好,人才不到六十歲,隻有一點高血壓,肝腎肺功能良好,血脂水平雖然高一些,但是經過住院調整之後完全可以恢複正常水平,達到手術標準,能夠扛得住手術,不論是體外循環手術還是體內循環手術都可以做。

    雖然沒有床位,但是這種手術技術已經比較成熟,去湘沙市的其他大醫院也是可以做的,效果都差不多,成功率很高。

    可是家屬就是不同意,沒有在門診住院,反而是直接拿著檢查結果去了雅湘附二醫院的急診。

    人家來掛急診號,病人又的確是心梗的症狀,急診肯定要接,結果做了冠狀動脈造影的同時大夫也下了診斷,仍舊建議使用手術的方法,而不進行介入治療。家屬執意進行介入治療,好在沒出什麽事兒,不然醫院又要背鍋了。

    在進行介入治療之後病人有了很大的好轉,隻是在急診觀察病房住了兩天就出院了。

    然而大夫卻對自己的治療並不滿意,抑鬱了好幾天,覺得自己沒有盡到義務,那個病人如果進行冠狀動脈搭橋手術的話,這顆心髒似乎可以撐更長的時間。

    介入治療就是在心血管裏麵搭個支架,把血管撐開,讓血管流通。但是基本上所有的支架都是有壽命的,國產的便宜,壽命短,進口的貴一點,壽命長。

    但總是比不上直接在心髒上接上血管來的徹底一些,治療的有效時間和複發幾率也根本不能夠相提並論。

    在分診台,王鴿也見過不少這樣的情況了。醫護人員痛心疾首,而病人和家屬在竊喜,以為是鑽了醫院的空子,避開了醫院之中大夫那些坑人的陷阱,覺得自己省了不少事,省了不少錢,病人還不遭罪。

    其實他們並不知道大夫給出的推測是有理有據的,介入治療沒出事兒隻是他們運氣好,大夫們寧願讓病人和家屬麻煩點兒,多花點錢,隻要能把人在風險最低的情況下治好就可以。

    出現這樣的情況,真不知道是何人歡喜何人憂啊。

    今天的急診部真的不是很忙,王鴿上午隻跑了兩趟,自從吃了午飯之後就一直在這裏閑著沒事做,麵上看起來悠閑鬆散,但是心裏卻急得要命。

    畢竟上午那兩趟出車,病人都並非處於十分危急的狀態,自然是沒有拿到數字的。今天到現在為止,他的鎮魂牌上麵仍舊沒有任何變化。

    行情不好,業務減少,這樣下去哪裏還有什麽提前完成賭約一說。

    分診台前麵的病人家屬漸漸散去,兩個小護士也終於能夠坐下來歇一會兒,口幹舌燥的她們給自己灌了幾口水。

    “王師傅,今天挺閑的啊?”小護士拍著王鴿的肩膀說道。

    “嘿,救護車是挺閑的,急診部裏該忙還是忙啊。這病人一波一波的。”王鴿笑道。就算是救護車出車比較少,帶回來的病人不多,急診部這邊還是人滿為患。

    畢竟有很多病人都是自己來急診或者是由家屬自行帶來就診的。

    “可不是嘛。這也就是車隊裏事情少,要是你們車隊也帶回來那麽多病人,估計整個急診室快要忙不過來了。”每天飽和的工作讓護士們疲憊不堪,加班加點是常事兒了。

    聊著聊著,王鴿突然就不回話了,他舉起右手讓小護士安靜一下,然後馬上按住了塞在耳朵裏的耳機。

    雖然這小護士不是車隊裏的人,但是烏鴉嘴卻挺管用的嘛!護士也知道自己終於把事兒給念叨來了,吐了吐舌頭,不再打擾王鴿。

    “接指揮中心通知,芙和諧蓉區八一路一百八十三號城芯嘉園小區三棟樓下有一人被高空墜物砸傷,請求一輛救護車馬上出車。”

    “這裏是車隊王鴿,馬上前往現場!”王鴿捏著自己的麥克風,拎著水杯掏出鑰匙,也顧不上跟又開始忙碌的兩個小護士打招呼了,連忙趕到停車場,把車開到了急診部的大門口。

    劉崖和沈慧依次上車,這是幾天以來他們十分少見的團聚了。

    “我的天,急診部裏忙得要死,還要外出急診,要是再多帶幾個病人過來,估計我們就要學點兒分身術什麽的了。”劉崖擦了一把腦袋上的汗,剛才小跑了兩步,結婚之後身體日漸發福的他氣喘籲籲。

    “上頭沒說話,我們就得忍著。要不你讓餘主任跟指揮中心招呼一聲,說我們這裏滿員了,讓指揮中心派別的醫院你出車去。”王鴿笑道。

    “得了吧,湘沙市的三甲醫院,有一家算一家,哪個急診部不必咱們忙!”劉崖撇撇嘴。

    “瞧你胖的吧,這大肚子,再不減肥,小心高玉婷不要你了。”沈慧看到劉崖就是一臉嫌棄。結婚之前劉崖高瘦,洋溢著青春活力,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青年才幹,怎麽這才結婚兩年,就變成了中年大叔的樣子?

    “我老婆說了,多吃點兒,長胖點兒,她喜歡胖子,我們兩個郎才女貌,哪有你這妖怪反對的餘地!”劉崖反駁道。

    “得了得了,快說說現場什麽情況。”王鴿掛擋起步。

    “二十四層建築物,從上麵掉下來一個花盆,不知道是從幾層掉下來的,也是傷者大姐倒黴,直接砸在了腦袋上,花盆破裂。人現在已經完全昏迷了,頭皮撕裂傷,失血過多,懷疑顱骨骨折,顱內可能有出血情況,心跳和呼吸暫時穩定,頸椎是否有損傷也暫時不明確。”沈慧娓娓道來。

    “誒?今天的這個消息怎麽那麽清楚?”王鴿和劉崖同時驚了一下。以前別說傷情判斷了,連最基本的症狀描述都沒有。

    “我當時也多嘴問了一句,那邊說報案人以前好像是個大夫,剛好碰見了,一直在現場守著呢。”沈慧說道。

    王鴿釋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周邊的圍觀群眾能幫忙打個電話叫救護車就是謝天謝地了,根本就不敢接近,沒有專業知識和技能,就更別說能夠對病人進行診斷和搶救了,連碰都不敢碰。

    “也不知道這病人到底是倒黴還是幸運。”劉崖說道。要是說現場報警人不是個大夫他都不信,這麽專業的判斷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來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