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那就私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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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家莊。

    邊走邊聊著,祝員外才注意到王凝之身邊的人,自己印象中那個猥瑣的小子,應該是王凝之身邊的小廝,但現在那小子跟在後頭,卻有一個能和王凝之一起走的人,這就有點兒古怪了。

    “敢問這位是?”

    “哦,&nbp;&nbp;這個啊,也是書院的同窗,叫梁山伯,我來的時候遇到他了,就一起帶過來了,大家都是同窗,&nbp;&nbp;正好也能敘敘。”

    “梁山伯,見過祝員外,&nbp;&nbp;夫人。”梁山伯一本正經地行禮問好。

    祝員外兩口子交換了一個眼神,&nbp;&nbp;梁山伯他們當然是知道的,已經好幾次遞帖子了,都被打發走了,想不到還在祝家莊呢。

    祝員外還好,祝夫人眼裏的笑意,幾乎是在一瞬間就落了下去。

    她很清楚這個梁山伯是誰,是什麽人,因為女兒從回家以後,就一直在有意無意地提及,當時丈夫還覺得不過是個女兒的同窗好友罷了,可祝夫人卻很敏銳地察覺到,女兒對這個人不一般,很不一般。

    梁山伯,&nbp;&nbp;落寞士族,認真說起來,也就是個名頭罷了,他爹是為了治水奔波勞碌而亡,&nbp;&nbp;可看看現在呢,他一家還不是去了村子裏,日子過得苦?

    說起他爹來,大概是人人都會誇讚兩句,可有幾個人會去關心梁山伯和他老娘的日子?但凡他爹當年幫助過的那些地方,有幾個富人願意幫把手,這娘倆也不至於落到逢年過節才能吃上點肉。

    這其實並不重要,若他真是女兒的同窗好友,祝夫人不介意幫上那母子一把,讓他們的日子過的好一點。

    女兒那種嫉惡如仇,愛恨分明的個性,祝夫人當然最是了解了,女兒欣賞這種人,那也是合情合理的。

    畢竟人家也是要去做縣官的人了,廣結善緣,沒什麽不好的。

    可是,問題就出在,女兒絕對不是隻把這家夥當成個知己好友。

    因為女兒對他的上心程度,&nbp;&nbp;和幫助方式,&nbp;&nbp;絕對不正常。

    一個姑娘家家的,&nbp;&nbp;居然想著跟他一起去貿縣,&nbp;&nbp;幫他治水,這絕對是有問題的。

    也是因為察覺到女兒的這種不正常,所以當梁山伯來家裏拜訪的時候,祝家的兩口子,才拒絕了。

    否則誰去無聊地管這些閑事兒?

    雖然大家都是嫌貧愛富,但祝家莊還不至於那樣,要隻是個好朋友,隻要人品可以,那不論家世如何,家裏都開門歡迎。

    可是要娶了我的女兒,跟著你去過那種苦日子,休想!

    都不說別的,萬一再過多少年,這小子像他爹一樣,那剩下我的英台,到時候還牽扯上一個孩子,這輩子不就毀了?

    祝夫人也是很無語的,從女兒平日裏的信中看,書院裏頭,有本事的,有人品,有錢財的學子多的是,怎麽就看上這個了?

    自從梁山伯被拒之門外,女兒就開始各種鬧騰,但祝夫人都是不搭理的。

    這時候心軟了,那未來就是命軟。

    真是沒想到啊,自己想著女兒這三年,有個很不錯的公子哥兒能互相喜歡,能和其他要去各地做官的學子們相處融洽。

    結果,女兒倒是好,除了這個窮酸梁山伯,是誰都看不上啊!

    最氣的是,她還振振有詞,總說什麽‘山伯如今是去了貿縣,雖然窮了點,但那裏才是他一展才華之地,未來必會高升!’之類的鬼話。

    祝夫人隻知道,若是上頭真的喜歡,就不會讓他去這種困難重重的地方,跟天災打交道了。

    本來的打算是,女兒去書院,一來女兒高興,二來廣結善緣,三來說不定有個如意郎君。

    現在的狀況是,女兒去書院,一來確實高興,二來沒有善緣,三來這個郎君著實不如意。

    “這位就是梁公子了,”祝員外臉上的笑容依然不減,“快快請,這幾日啊,天氣炎熱,我們也是上年紀了,多少有些不適,又不想糊弄英台的同窗,這才想著下次再約見,還真是抱歉。”

    梁山伯非常忐忑,急忙擺擺手:“伯父,不必如此,我這次來,就是打算……”

    “好了,”王凝之打斷了他的話,笑嗬嗬地說道,“祝員外,祝夫人,我這次過來,也是路過,順便來看看我在書院的鄰居,不知道祝英台可方便?”

    “方便,當然方便!”祝員外‘嗬嗬’笑著,“快去,把英台叫過來!”

    祝夫人剛打算說話,就瞧見丈夫很輕微地搖搖頭,也就心下明白了。

    雖然不想要女兒和這個梁山伯見麵,但自己也總不好說出口,畢竟人家又沒提親,又沒幹嘛的,總不能說已經到了家裏,連個同窗之誼都見不到。

    何況,這王凝之當年過來,那就不是個善茬兒,抓了孫恩,打了祝彪,今兒他過來,要是見不到,誰曉得又要幹些什麽。

    想到這裏,祝夫人也是心裏一聲歎息。

    今日的王凝之,和當初自己見到的那個,已然不是一個樣子了。

    當初的王凝之,充其量也就是個琅琊王氏的二公子罷了。

    可如今,且不說琅琊王氏重回朝堂,天下士族追隨,就算是他自己,那也早已是名滿天下的大才子了,更別說王謝聯手,最關鍵的紐帶,那不就是他和謝道韞的婚姻關係嗎?

    得罪王凝之,絕對不可取。

    尤其是人家也沒說啥,就是路過的時候,過來見見同窗好友,這理由簡直無可挑剔。

    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這無事不登三寶殿的道理,可人家不說,那還能怎麽辦?

    “不必那麽麻煩,”王凝之笑了笑,“這天氣確實炎熱,又是大中午的,兩位長輩還是先休息片刻,等晚一點的時候,我們再敘話不遲,這次我來啊,也就是和朋友見個麵,哪裏敢勞動兩位?”

    祝夫人急了,開口:“王公子,我家英台,其實是個……”

    “是個姑娘?”王凝之笑了笑。

    祝員外兩口子臉色一變,還沒等他們說話,王凝之就解釋了一句:“祝英台走的時候,給我們這些朋友留下一封信,講了她的身份,我們也就知道了,我妻子還說,很是欣賞她這份兒勇氣。”

    聽到這兒,兩口子才麵色稍緩,這事兒其實不算大,女扮男裝也是常有的,可那書院本就是琅琊王氏的地盤,要是人家不接受,那隨便給句‘祝家莊不尊重’的話出來,以後可就難了。

    “雖然祝英台是女扮男裝,但也算是好友了,我本想著上門來拜訪,要是就我自己,難免不便,正好遇到梁山伯,還是在祝家,那就好辦了。”

    既然人家都這麽講了,祝夫人也就不再說什麽,隻是祝夫人眼裏,很是惆悵,這小子似乎比當年更加難纏了。

    那時候的王凝之,還是仗勢欺人的意思多點兒,加上他自己聰明,可如今,隻是幾句話,威逼利誘啊。

    給丈夫使了個眼神,這時候讓他們去見見也好,自己倆口子,還需要時間來想想辦法。

    最起碼要搞清楚,這個王凝之來這兒,究竟是想要做什麽,他才不會莫名其妙,就為了帶一個梁山伯進門而來,誰會那麽無聊呢?

    ……

    王凝之非常無聊。

    坐在那花園的石頭桌子邊,打了聲哈欠,“祝英台是不是有毛病?都說了我們要過來,還這麽久!”

    梁山伯則是一臉的期待:“我雖知道英台是個女子,卻從未見過她女兒家的打扮。”

    “見完之後你就會後悔的,再也不想見到她了,我這麽跟你說吧,祝英台的女兒樣子,估計就是我夫人的十萬分之一左右。”王凝之非常坦然,充滿了惡意。

    梁山伯搖頭,“怎麽會呢,再說了,我也不是為了她有多好看而來,我隻想見一見她。和我們三年的情義相比,其他不值一提。”

    “隨便隨便,反正你們趕緊見了麵,把事兒處理掉,我就要回家了,哪有空陪著你們瞎鬧騰。”

    “王兄,正好此刻無事,你幫我瞧瞧,這是我打算去了貿縣以後,給百姓們劃分的田地灌溉圖……”

    “打住!你信不信我現在扭頭就走,然後你就被人家趕出門去?”

    梁山伯閉上了嘴。

    他又不傻,還不至於會相信什麽‘上年紀了,身體不適,下次再約’之類的話,這兩位老人家,祝英台的娘親身體如何看不出來,但那老頭子,紅光滿麵,膀大腰圓的,說他身體不適,那這天下就沒幾個身體好的人了。

    樓梯上,一抹翠綠色的裙擺出現。

    一身青綠,祝英台出現在兩人麵前,手腕上是碧綠色的翠玉,頭上的是純淨的白玉簪子,並無許多裝飾,卻也是端莊秀麗。

    明明是三個人的會麵,卻沒有王凝之的空間。

    瞧了幾眼祝英台,人家那一雙眼睛,似乎在看見梁山伯的一瞬間,就變得水汪汪了。

    再扭過頭看看梁山伯,這個人似乎已經放空了自己。

    四目交接之中,似乎有無數的話已經蘊含在其中了。

    王凝之咳嗽了兩聲,沒人搭理,又咳嗽了兩聲,還是沒人搭理。

    “有完沒完?”

    一陣尷尬的沉默之後,王凝之終於是忍不住了,開口:“你就站在那樓梯上,不打算下來了?假裝自己是一幅畫?”

    “還有你,我是真沒看出來啊,你還是個色中餓鬼來的?看見姑娘走不動道了?”

    片刻寂靜。

    “山伯!”祝英台的聲音都有些顫抖,再配合上她那一副如怨如訴的深情,和那在眼角裏打轉兒的淚花,深情款款。

    “英台!”梁山伯緩緩站起,伸出手,卻又不知該放在哪裏,就這樣僵硬地直立著。

    “祝員外,祝夫人,您來了?”王凝之突然轉頭,喊了一聲。

    祝英台腳底一晃,差點兒從樓梯上摔下來,多虧了及時抓住扶手,但就算是這樣,氣氛也早就沒了。

    “你要死啊!是不是有病!”

    祝英台仿佛是這一刻才注意到還有個人,怒氣衝衝。

    雖然王凝之是可以理解的,畢竟一個小姑娘,終於能以女兒身來見自己心愛之人了,好一番打扮下樓,結果還沒等到什麽深情告白,就直接氣氛全無,肯定是不爽的。

    但就算是這樣,王凝之也絲毫感受不到什麽美好,隻覺得一身的雞皮疙瘩在向自己控訴著,“會不會說話,能不能注意點場合,看看自己穿的什麽?”

    祝英台低下頭一看,馬上又換上了一副淑女姿態,眼珠子轉了轉,腳步輕盈地下樓,行了個禮:“小女子一時疏忽,還請王公子不要見怪。”

    雞皮疙瘩更多了。

    王凝之哆嗦了一下,“你好好說話,說人話,以為換了身皮,別人就不認識你了?祝瘋子?”

    “你!”祝英台一瞪眼,卻馬上又柔和地笑了笑,“王兄,在書院的時候,為了不讓大家認出來,我這才故意粗鄙了些,現在既然已離開書院,自然是不能如以前那般。”

    “嗬嗬,”王凝之皮笑肉不笑,“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是啊,有些人尖酸刻薄,不論是對誰,都差不了。”祝英台翻了個白眼,“聽說王兄就快要當爹了,可真是恭喜恭喜,到時候我會親手畫一幅佳作,送去會稽祝賀。”

    “佳作就算了,我家多的是,而且跟那些比起來,你那也算不了佳作,還是實際點吧,我看你家地盤不大,錢財不少,你應該知道懷璧其罪的道理吧?”王凝之挑挑眉。

    “嗬嗬,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

    熟悉的一頓嘴炮,祝英台卻莫名輕鬆了不少,再看向梁山伯的時候,已經沒那麽忐忑了。

    “英台,你,很美麗。”這麽長時間了,梁山伯好不容易擠出來這麽一句話,直接給王凝之差點一個白眼翻過去。

    “山伯。”祝英台很是嬌羞地紅了臉,好像這麽一句話,就直接給整不會一樣。

    王凝之歎息一聲,還真是傻人有傻福,這樣的一句話,都能讓祝英台這麽個厚臉皮給害羞了。

    “說正事,你們打算怎麽辦?”拒絕惡心,王凝之直入正題。

    “現在我爹娘不想讓我嫁給山伯,”祝英台很無奈地說道,“要不是你過來,我們都見不著麵。”

    “山伯這兩天又要遠去貿縣了,這一別又是好長時間,誰知道會有多少事兒發生?”

    “那就私奔吧!”王凝之大手一揮。

    “啊?”梁山伯傻眼了。

    祝英台倒是一臉興奮:“怎麽私奔?”

    “裝什麽啊,”王凝之鄙夷,“你還是個不會偷溜的人?用我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