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薩滿世界 第六十七章 破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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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吉祥爬下白石砬子,耶魯烈就禦空而來把他揪走,降落在廣場的西側。
鼓聲咚咚之中,吉祥抬眼望去,隻見此時廣場四周用來待客的撮羅子已經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站滿了前來觀禮的獵民,但是站到祭壇周圍百步之外,就被一圈盛裝薩滿隔開。
吉祥注意到,那一群薩滿足有數百之多,最內一層單從服飾顏色和神帽鹿角杈數就可分辯出,赫然是九旋天的神薩滿,且看數量不低於二十位。
要知道,五大部的九旋天薩滿不足三十,也就是說,各大部很可能除了一位留守,所有九旋天薩滿可能都在這裏了。
接著是六到八旋天的薩滿分層依次站立,不下百位,其餘最外層的薩滿,全是一至五旋天的靈薩滿和真薩滿,皆盛裝薩滿服,垂著流蘇覆麵,也看不見熟臉。
吉祥在獵民群中掃視了一圈,並沒有發現富詩韻的身影,心情低落得無以複加,大腦完全是一團亂絮,下意識地跟著耶魯烈往前走。
剛進入內圈,薩滿群中突然一陣騷動,耶魯烈一擺手,人群分開,一個嬌小的身影飛撲過來,緊緊地投到吉祥的懷抱中。
嗅著那熟悉的體香,吉祥終於回過神來是小蘿莉。
隻見她退後一步,從頸間解下一條項鏈親手為吉祥戴上,輕聲道“這是我從小就戴著的護身符,願它保佑你平安歸來。你若不回,我就去死。”
言畢複縱體入懷,揚起小臉,呢喃道“吻我!”
於是在萬裏無雲的青天下,在五色斑斕的山嶺中,在萬眾矚目的廣場上,在如金灑落的秋陽裏,吉祥低下了頭,吻在了那如在晶瑩白雪中綻放的紅唇上,如啜瓊漿,如飲甘露,久久停留。
如果說,吻富詩韻時,是一種江河決堤的幸福感,那麽吻小蘿莉時,則是一種秋風不盡的纏綿,個中滋味,無言可喻。
等吉祥再次意識到小蘿莉已經隨秋風從自己懷裏飄走時,他已經隨著耶魯烈高座在了祭壇之上,而祭壇下的薩滿,已經開始緩緩移動,隨著鼓點聲擺動神服上的銅鈴,唱起了神歌,跳起了神舞。
這時吉祥看到下麵有無數人燃起了火把,向祭壇走來,但是他的心裏卻沒有因自己即將和祭壇一起化為飛灰感到惶恐和疑惑,反而突然生出了一種釋然而輕之感
你知道我是要死的,所以不願意陪我死是不是?你不是對我也有感情嗎?那麽我就這麽微笑著死去,反正我得不到你,那就讓你想到我就隻剩下內疚和痛苦吧,這樣你就再也忘不了我!
“專注你的精神!這是最虔誠的信仰神力,你就算曆千百世的修行,也未必能經曆一次,不要浪費了。”耶魯烈低沉的聲音在吉祥的耳邊緩緩響起。
既然生死都不再執著,吉祥的心思也通透起來,當即按照耶魯烈的告誡收束心神,開始修煉。
他知道嵩嶺五大部欲廢除人牲祭儀,皆倚仗耶魯烈此行東海的結果,而這盛大的祭禮,就是為耶魯烈行前補充神力,恢複修為,所以白石部隻是主祭壇,五大部本部的分祭壇也將同時運作,信仰神力之虔誠與規模,絕不絕後不好說,但是絕對空前。
而信仰神力對他來講,指的就是驚懼與愛厭二念,所以他隻需要運轉這二念的修行法門即可。
但是當吉祥打開念力視野時,簡直驚訝得無以複加。
整個祭壇,已經全部沐浴在金色的海洋之中,這是極精純的敬信力,不但化氣如水,甚至有凝水成固態的傾向,也恰如其分地為此時嵩嶺獵民對耶魯烈的信仰狀態做了最好注解。
神力是以祭壇的形式聚集,隻要耶魯烈願意,祭壇之內,吉祥也可以隨意擷取。
吉祥以往修煉與敬信力相對應的脾土愛之力,皆為自念,可謂每進一步,都千辛萬苦,特別是在蛤蟆塘火山口修習旋天術時,更是經曆了非人的折磨,但所獲的土念力,與此時相比僅如滄海一粟。
他終於知道這個修煉機會對自己有多麽難得,真正開始潛心修煉起來。
要知道,一人之念,再如何也不及十人,而此時祭壇上,卻集合了嵩嶺近百萬獵民的敬信力,也就是說至少十萬倍於吉祥平時修煉的速度。
這是什麽概念?即在祭壇上修煉一小時,相當於吉祥不眠不休全天二十四時地修行十一年半!
吉祥完全忘卻了富詩韻的絕情給他帶來的痛楚,開始鯨吸牛飲一樣汲取這些信仰神力煉化為自身的土念之力,循行與土脈,運轉於小周天,再進入大周天,最後直達所有先天氣脈,接著便開始努力觀想壓縮,化氣為液。
這個過程是一個加速念力運行的過程,念力運行愈速,就會壓縮得愈緊湊,也就愈有希望化為液態。
吉祥的土念力修為幾乎是肉眼可見地增長起來,化氣為液後,又開始小溪變小河,小河變大江,甚至開始漸漸有了奔騰咆哮之聲!
吉祥突然明白了,為什麽眾多神靈對修行信仰神力如此趨之若鶩,因為修行起來簡直太爽了!
但是想到了這些神靈,吉祥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薩滿神國的神靈們為了獲取信仰神力,無所不用其極,甚至隻為了增加一點點畏信仰力,不惜立下人牲祭祀的製度,最終引起了這場變故。
而耶魯烈固然被傳頌為惡魔,但是終有人類的薩滿把他的事跡私下流傳,才使得他能在這個時刻又如此受獵民們擁戴——當然,現在不是用耶魯烈之名,而是用的“阿布卡恩都力”,這是一個新的神格,而耶魯烈,則成了一個空置的惡魔神格。
那自己呢?
自己又何德何能,去收取整個嵩嶺獵民的信仰力呢?不予而取,與薩滿神國的無恥榨取,又有什麽分別?
想到這裏,吉祥忍不住停下了修煉的步伐。
“予而後取,是最普通的等價交換,取而後必予,則是責任和使命,對自己的要求更高,你能做到麽?”一個聲音從心湖泛起,竟是那小鹿神的聲音。
吉祥豁然而悟,對哦,隻要我不負嵩嶺獵民的期望,擔負起他們的命運,又有何不能取呢?
隨著這種使命感在胸中蒸騰,吉祥感到了一條隱脈在跳躍,但這次他把握住了——或者說他有能力把握住了——因為龐大的敬信力仍然源源不斷地湧來,為他破開這好容易顯現出來的隱脈提供了最有力的支持!
隱脈並無新的竅穴,所謂“開脈”,隻是在已有竅穴基礎上,按隱脈的運行線路打通竅穴間新的勾連通道,這些新的通道,每一個的打通難度都不亞於任督二脈在會陰與百會處的貫通,難度可想而知。
但是有了如此龐大而又精純的信仰神力支持,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任竅穴間的阻隔堅如磐石,奈何念力之河巨浪滔天,在念力聚集起的能量不斷衝刷下,積小坍為大潰,很快便節節貫通,如水道渠成般豁然。
但是嵩嶺獵民通過祭祀聚集而來的信仰神力並不是一成不變的,初始有一個增速,平穩在某個強度一段時間後,便開始向下波動。
這附合情緒強度變化的規律。
吉祥隻能盡量提高速度,以充分利用這次得來不易的機緣。
然而當到了最後一處需要貫通之處時,不但遇到更頑強的阻擋,信仰神力的聚集也減弱到了原來的一半左右,已經無力突破這最後關隘、完成隱脈的周天循環了。
吉祥也緩了一口氣,既然如此,也不必強求,就打算收功溫養一下新開的隱脈。
正在這時,鼻端突然傳來一股好聞的香氣,那是阿叉香的味道。
吉祥睜開了眼,發現祭壇四周已經升起了濃煙。
獵民已經占燃了獻祭之火嗎?吉祥茫然,因為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他完全不了解。
“不要分心,抓緊時間修煉。”耶魯烈道。
吉祥隻得平撫心情,依言繼續修煉。
然後他發現了一件讓他驚訝萬分的事——獵民信仰神力的聚集水平,瞬間提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甚至還要遠遠超過剛才的強度!
這就是獻祭的威力嗎?原來祭祀的儀式,對於神修者來說,是這個作用!
既然這樣,吉祥當然要放棄溫養隱脈的想法,而是再次勇猛精進,煉化神力,再次衝擊最後的關隘!
然而隨著煉化的念力越來越多,念力的壓縮漸漸到了極限,直到念力之流充滿了隱脈後,盡管神力的供應強度有所提高,但是念力的破障能力卻到了一個瓶頸,無論吉祥怎麽衝擊,仍然無法撼動那最後的關隘!
在吉祥現實的身體上,兩竅穴間的物理距離不過三橫指,但在感知空間中,卻像是不知道有多厚的永久凍土層,攔住了所有突破它的希望的光芒!
吉祥不想浪費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但知道自己經脈的容量已經到了極限,念力的壓縮也到了自己的神魂的極限,照這個情形看,就算信仰神力聚集得再濃稠,也再幫不到自己半分。
也就是說,自己的修煉之法,已經把潛力挖掘殆盡。
那有沒有其它辦法呢?吉祥的大腦高速運轉,但奈何所知有限,半晌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
而烈火濃煙已經卷了上來。
當然,這種火焰遠不如火山口下的岩漿溫度高,吉祥以五念運轉耶魯烈的旋天術,在念力不耗盡之前,都不會傷到本體。
但是問題是耶魯烈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還不清楚,不知什麽時候他就會有所動作,很可能自己也就同時失去了這個千載難逢的破境機會。
想到這裏,忍不住懊惱地拍了一下身邊的祭壇,發出一聲脆響。
這一響讓吉祥思路一通,對啊,法不行,可以試試術啊!為啥偏得再土念力一棵樹上吊死呢?
吉祥想到的是“雷意煉形訣”,那是集土、水、火三種念力施展的一種鍛體術法,本質以火念力為核心,土念力為體,水念力行精細控製,以螺旋旋轉之法壓縮到一起,不斷地在體內壓縮釋放,從而增加身體的堅韌程度。
就是用這種煉形之術,吉祥才在耶魯烈超越極限到已經是非人地步的旋天術下挺了過來,現在似乎也正可以用這種爆烈之法,去把最後的關隘轟開!
不過既然可以用術,那就未必非得拘泥於一種,是不是可以用其他的術來配合?
有了這個思路,吉祥在腦海中快速羅列了一下自己會的術,除了“雷意煉形訣”,有名號的還有“禦靈訣”、“弑魂”和“震魄”,不過“震魄”是麵狀打擊,不適合這種攻堅戰。
“禦靈訣”嘛,整體當然也沒法用,但是它對木念力的用法可以借鑒,對,可以用咒力把一部分木係念力打入那最後的竅穴間關隘之中,利用木係念力的生發條達特性,鬆動那關隘處的阻塞程度。
然後再以“雷意煉形訣”把念力旋成一串雷珠,去轟擊那關隘處。
不過雷珠是不能無限製使用的,一但超過身體的承受能力,可能又要麵臨一次肉身崩潰。
雖然有亞乾的種子可以救場,但是那是個要帳鬼。上次救了自己一次,每日的索取驟然增加了十倍,曾經持續了近月的時光,把自己壓榨得欲仙欲死,幸虧自己進步神速,不然就成人幹了。
吉祥掂量著,大概自己能夠承受雷珠的安全極限在五、六枚左右,保險起見,就低不就高,就取五枚,但是以那關隘的堅固程度,怕是五枚並不保險。
所以最後就請金行念力術——“弑魂”登場,“弑魂”的術法訣竅是讓念力高頻振動,從而形成一道聚集到極致的金念力束,就以它做最後的攻堅。
如此一來,吉祥就算是把自己所有的修為都調集了起來,如果還不能攻克,那就隻能說他就不當過了。
一切準備停當,吉祥立刻再次向那最後關隘發起了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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