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沉浸在對大道的領悟之中不能自拔，不過到了第八天頭上，終於還是發現事情有些不對頭二人進來這麽久，居然一個敵人都沒有碰到！

    而耶魯烈的麵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神樹十分巨大，縱使過去了八天，依然可以看到上麵太陽寶石的轉動，直到第九圈即將轉過去時，二人的前方突然現出一堵霧牆。

    但耶魯烈並不停留，徑直帶著吉祥穿進了霧牆之中，頓時空間所有的景觀與動植物全部隱去，四周霧裏響起了無數喃喃的低語，如祈禱，如求告，但又聽不清楚。

    行了半晌，耶魯烈手一揮，霧向兩側分開，現出了一方頂天立地的巨大石門，發出萬丈光芒。

    念力視野裏，吉祥一直沒有留意空間中的光線來自何方，仿佛是源自萬物，都在發散一種乳白色的光暈，讓眼睛看起來無比舒適。

    但是這座石門不同，他的光芒如利刃般刺目，直欲讓吉祥睜不開眼睛，然而隨著腳步的靠近，光芒反而減淡，等走到石門之下時，視野已經恢複了正常。

    吉祥定睛看去，發現這與其說一扇石門，不如說是一方門狀的巨石板，上麵還有天然的石麵紋理，完全沒有經過打磨，紋理中不爬滿了青苔，見慣了後世的精雕細琢，反而有一種反樸歸真的味道。

    吉祥在巨石板的四周察看了一番，發現包裹巨石板的濃霧被一種不知名的力量禁錮住，形成了一堵無法靠近的牆。

    “想繞過石門，除非你能毀掉這座神國！”耶魯烈對吉祥的動作啞然失笑。

    又道“現在我考考你，要怎麽打開這座石門？”

    吉祥已經仔細察看過這石門，並沒有發現類似門鈕一樣的東西存在，更不會有鎖——獵民們根本就不知道鎖為何物，自然在他們的信仰神力凝成的薩滿神國裏，也不可能出現這種無法相像的東西。

    吉祥用手推了推石門，手上的反饋如在推一座石山，可想而知石門有多沉重。

    “我如果有你的神通，就推開它。”吉祥道，門嘛，不是推就是拉，還能怎麽打開？不過又沒來由想起了沉香劈山救母的故事，便接著道“或許還可以一斧頭把它劈開。”

    耶魯烈哈哈大笑，道“推開它，是凡人的手段。劈開它，是神人的手段。現在你可以看看元嬰的手段。”作勢讓吉祥讓開。

    吉祥被耶魯烈說得起了好勝心，突然靈機一動，道“我還有一個凡人的手段，隻是需要海量的神力。”

    耶魯烈好奇道“你沒有我海量的神力我有，你說說方法，我看看是什麽凡人的手段？”

    吉祥知道耶魯烈是五係全修的大神，便道“以石門中間為界，一半施以水行的冰雪寒力，一半施以火行的火焰之力，石門自會裂開。”

    這很好理解，耶魯烈立刻知道這法子可行，沉吟了一下道“這確實是凡人的手段，隻要冰火二力足夠，就能破開石門。而且很可能是最節省神力的開門手段。”

    說著一揮手，打出一黑一紅兩道神力附在石門之上，果然，隨著寒冰與火焰之力在石門上布開，並不需要摧動多少神力，石門就發出一聲巨大的脆響，轟然裂成了兩半，中間現出了一條通道。

    吉祥連連咋舌，雙道“可惜沒機會看元嬰的手段了。”

    “機會有的是。一會若發生戰鬥，你插不上手，盡可在一旁觀戰。不過能領悟到多少，全憑你自己。”耶魯烈當先走入通道。

    通道的另一端，濃霧下是浩浩蕩蕩的大水。剛一出通道口，水浪便掀起了滔天巨浪，伴隨著巨大鳴叫聲，狂風四起。

    隻見濃霧攪動中，一隻如樓宇般巨大的白鴨頭伸了出來，口裏噴著鋪天蓋地的火焰，對著二人就直啄過來。

    吉祥二人在這巨鴨麵前，渺小得就像是人類腳下的螞蟻。巨鴨神，看這威勢，難道也是元嬰期的神明？那耶魯烈會怎麽應對呢？

    “沒長進。”耶魯烈冷冷一笑，手一抹，那巨大鴨頭突然凝住，轉眼就變成熾紅之色，接著一在一聲巨響中爆炸開來，形成肉眼可見的衝擊波，不但蕩得濃霧為之一清，大水都退後了數裏，露出下麵光潔如玉的河床，轉眼退後的水波又形成滔天巨浪打來！

    然而無論是衝擊波還是水波，到了耶魯烈身周數丈之內通通繞開，吉祥立在他身後，頭發絲都未曾被吹動半根。

    吉祥知道，耶魯烈肯定是動用了元嬰的手段，但其中關竅，吉祥卻看不明白。而耶魯烈也不會講，因為吉祥差得太遠，能理解就理解，理解不了，沒有語言可以講得明白。

    所以吉祥隻是歎道“你殺掉了一尊神？這就是那位啄冰救走阿布卡赫赫的巨鴨神？元嬰期嗎？”

    耶魯烈道“上位神明，在神國中哪那麽容易死？隻要神格在，阿布卡隨時都能重塑他的神身，直到神國崩碎。現在這個隻不過是其中一個分身而已。”

    “至於元嬰，他是沒得想了。他的本體在元嬰前被我滅殺了，被阿布卡以神格重塑的神身，隻能修九重劫身，卻再也無緣元嬰。你的修行也要注意，如果在元嬰前本體受到了嚴重傷害，特別是七魄受到了不可恢複的損傷，也就不要想元嬰了。”

    這後一句話讓吉祥惕然而驚，遂銘記於心。

    耶魯烈隨手招來一塊巨大的浮冰，與吉祥站到上麵，破開濃霧，向水麵遠方飄去。

    吉祥注意到，霧裏並不是一成不變的白色，而是不斷凝成一幅幅畫麵，又很快消散，變幻不定。

    仔細看那畫麵內容，卻都是獵民平時美好的生活場影，但是美好得有些誇張，有豐富得堆成山的獵獲，有健碩出奇的勇猛身材，有一箭能射上百裏的神弓……甚至還有一胎生了十幾個娃的女人！

    這怎麽可能？

    吉祥啞然失笑，突然醒悟到，這濃霧之中所顯現的畫麵，應該是獵民向神靈的祈禱內容吧？一定是了。

    看來這就是眾生的祈禱匯聚在阿布卡居所所形成的霧障。吉祥嚐試用手去感受這霧的成分。

    先是摧動土行愛念力，意外的是，居然不對。接著水行懼念力，也不是。

    然後木行怨念力，沒想到這個潛意識裏最不可能的念力，竟然與濃霧產生了共鳴，而且震動還不小！這嚇了一跳，眾生之怨，那是打死也不敢收取，急忙掐斷。

    想一想也對，嵩嶺五部獵民對人牲的怨氣積蓄已久，祈禱之霧中有大量的怨念也不稀奇。

    再換成火行喜樂，吉祥覺得差不多了，然而，依然不對！

    吉祥皺起了眉，難道是金行的憂愁念力？這是吉祥覺得最不可能的，但霧的白色，倒真是和金行相符。於是鼓動起金念力，探出了手指，然後就見霧氣立刻劇烈擾動起來，居然開始主動向吉祥的指尖聚集！

    吉祥正待汲取一下試一試，卻被耶魯烈握住了手“你很聰明，居然發現了這祈願之霧的奧秘。但是你有沒有發現，這霧中的祈願都是不合理的？”

    吉祥一怔，回自己自己看到的畫麵，果然那些祈願畫麵都不合理

    聽聽耶魯烈繼續道“汲取了一份祈願之力，必須就要完成這份力量對應的心願，才能讓這力量為你所用。否則它就會盤距在你的身體之中，不但無法禦使，還會傷及你的本體魂魄。”

    “所以，這些力量看著可口，卻無法為神所用，否則你道阿布卡會把他留在這裏？”

    吉祥大感可惜。他可是知道，金行念力有多難修煉，現在居然入寶山而不得不空手而歸，別提心裏有多不甘了。

    正暗自手癢，濃霧再次翻滾起來，隨著這翻滾，霧中隱約傳來縹緲的歌聲，那歌聲十分高亢，聽起來十分悅耳，而翻滾的濃霧則結成了一個個曼妙的女子身形，開始伴著歌聲，圍繞二人舞動起來。

    那霧女們的舞姿十分輕盈，讓吉祥不自覺地就被吸引了注意力，耳中再聽著那婉轉的歌聲，片刻後竟然頭暈目眩，昏昏欲睡。

    吉祥立刻警醒過來，知道這是一種類似於“弑魂”的音波攻擊，不過更隱蔽難察。

    於是自裏衣上撕下兩條柔軟的薄鹿皮卷成耳塞，堵住了耳朵，並閉上眼睛不再看那舞蹈。但是聲音雖然減輕了，卻仍然能透進耳朵，舞姿雖然看不見了，舞女的身影卻在腦海裏盤旋起來。

    於是吉祥心中的煩惡感卻越來越盛，而且意識也越來越沉，眼看就要抵擋不住睡意，昏睡過去。

    突然四周一靜，大腦一清，睜眼看時，卻是耶魯烈適時揮手布下了一個無形的氣罩，完全消弭了那歌聲的影響。

    吉祥暗呼好險，神靈的攻擊果然還不是自己所能抵擋，音波的攻擊隻是一部分，曲調、韻律和舞姿似乎也有著一種魔力，這一點卻是“弑魂”單一的攻擊遠遠不及。

    “是霍洛渾和霍洛昆姐妹？”吉祥回憶著《天宮大戰》的情節，問耶魯烈道。

    “不錯。”

    “這是要重演當年的‘天宮大戰’嗎？”吉祥奇道。

    耶魯烈卻不出說話，伸出雙手在霧中虛撈了數次，突然猛地一合，雙手一碾，隨著霧中響起兩聲驚叫，歌聲戛然而止，舞動的霧女也隨之散去。

    片刻之後，浮冰四周的水盡皆變成了血紅色，濃霧中開始飛舞起萬千小蟲，發出各種不同悠亢的鳴叫，含有嬉戲、憂思、歡慶、報警和探詢等不同味韻。

    ——所有這些，都與吉祥所看到的《天宮大戰》一般無二。

    隨著歌聲散盡，浮冰也到了岸，二人跳上岸，果然濃霧分開，遠方出現了一座接天的神山，山頂的天空，空著一顆亮星。

    吉祥知道，這座神山名字叫曼君烏延哈達山，雪的意思，“天宮大戰”中，耶魯烈和阿布卡的戰鬥波及了雪星，將其震成兩半，一半在天上，仍為雪星，一半在地上，就了此山。

    耶魯烈突然幽幽道“雪星本來已經開智幾萬年，名字叫曼君，也有成就元嬰之望。大戰開啟時，她因為是我們兩方的朋友，所以既不想傷害我，也不想傷害三女神，於是就保持中立，結果被我和阿布卡的戰鬥波及，本體碎裂，也就斷絕了元嬰之路。”

    吉祥聽得耶魯烈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對，念頭轉了轉，試探道“巨鴨神和霍洛渾、霍洛昆姐妹，也是你的朋友吧？”

    耶魯烈點了點頭，道“《天宮大戰》的神龕故事裏，那些傷在我手下的，原本都是我的朋友，因為所求不同，站在了我的對立麵，然後大道也斷絕在我的手中。”

    “他們是想用這些來影響你的心神？”

    “修道的人應該叫‘動搖我的道心’，你知道吧，道心也就是火行旋天神力，道心一但動搖，火行旋天神力必然受損，就再難壓製住木地的旋天神力，最終導致心魔入侵，身死道消。”

    見吉祥眼中現出擔憂的眼神，耶魯烈笑道“不過你不用擔心，這東西影響不到我，來幾次我就照原樣殺幾次，殺到他們死心為止。”

    吉祥卻道“你還是受到影響了，否則何必拘泥於殺不殺、用何種方式殺？”

    耶魯烈眉毛一軒，看向吉祥道“是啊，我還是太過於專注這些事情了。”突然哈哈大笑，“謝謝小兄弟！”

    竟然拔地而起，舍吉祥禦空飛走了。

    這大出吉祥的意料之外，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就向那曼君烏延哈達山行去。

    在《天宮大戰》中，曼君烏延哈達山又稱寧攝裏神山，是季節之山，曼君女神即為季節之神，其春下秋三季居於半個雪星之上，因而地上萬物生長。到了冬季，她就會居住在地下的神山之上，於是把嚴寒和冰雪帶到人間。

    所以時值秋季，雪神曼君尚在雪星未回，吉祥花了三天時間，便無驚無險地越過了曼君山。

    之後數天，吉祥又看見了阿布卡赫赫的三位侍女喜鵲、刺蝟和放牧雲馬的小姑娘奧朵西，但是由於沒有了耶魯烈這個情節觸媒，吉祥就像一個過客一樣被忽視了，連和三侍女接觸的機會都沒有。

    接著吉祥走過了七山並峙的穆丹阿林，山上盛產美麗的穆丹玉，吉祥順手拾取了一些精美的，打算回雲送給富詩韻和小蘿莉等女孩子做禮物。

    這一流連，等來到故事中的下一座神山時，已經花費了吉祥近月餘的時間。這座神山叫瑪呼山，是阿布卡赫赫大敗耶魯烈的地方。

    “天宮大戰”中，耶魯烈在這次大敗裏被燒化成了一隻九頭的小鳥，打入到了地心之中，神火燔燒的魔骨，落到此山之上，所以山上亂石嶙峋，也叫魔骨山。

    此山之石極具靈氣，薩滿的神帽、神裙、神鞭、神碗，都要以此山之石裝飾。而且用這裏的石頭製成的石板、石盅、石柱、石針，可以用來占卜醫病，也是薩滿重要的神具。

    也是在這裏，吉祥遇到了一個故事中從未出現在此山的人。

    醫神阿米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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