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話裏有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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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該是被馬皇後突如其來的溫情打動,春秀選擇留在宮中。

    她是個苦命的女子,家裏為了錢,把她送進宮。她心中最絕望的,應該是不是深宮的淒冷無助。而是對於命運的絕望,還有對家人的寒心。

    她是個聰明的丫頭,隻不過長的有些不好看罷了。一般的女孩,進了宮也就認命了。而且在皇權籠罩下的深宮之後,馬上會變得如木偶一般逆來順受。但她,卻裝傻充愣,希望被轟出去。

    其實馬皇後身邊的女子,宮女也好,嬤嬤也罷,就沒有好看的。

    春秀身材敦實,所以馬皇後就讓她,以後當朱雄英的貼身丫頭。理由也很簡單,若是哪天皇太孫走路累了,春秀正好可以抱她。

    她胖,像水缸。

    賈貴瘦,像竹竿。

    這倆人,是朱雄英身邊的哼哈二將。

    春秀虛歲才十二,小丫頭既然放下了心結,不再裝傻充愣,就表現出真實的自己來。

    朱雄英發現這丫頭一個特點,能吃。

    頗有些電視劇大宅門,鄭老屁的風範。用賈貴的話說,這丫頭一頓飯,夠他吃三天的。

    大概,她後娘就是因為她太能吃,才把她賣了吧!

    能吃是一方麵,這丫頭還特勤快。不用任何人吩咐,拿著抹布,就把坤寧宮的裏裏外外擦了一遍又一遍。

    朱雄英注意到,幹活的時候,這丫頭的臉上也帶著笑容。

    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更小了,鼻子也更塌了。

    到了晚間,朱雄英剛準備梳洗的時候,又是她端著一盆洗腳過來。不由分說的脫去鞋襪,甚至幫朱雄英換衣服。

    若不是朱雄英死命的護著,隻怕當時,就會讓這丫頭看光了。

    ~~~~~~

    東宮,春和宮中。

    曹國公李文忠,脊背筆直的坐在一張圓凳上。低著頭,看著自己放在膝蓋上的大手。沒有理會,身邊那些太監往她身邊的桌子上,放上酒菜。

    他麵無表情,隻是有時,在他想要咳嗽的時候,他的手掌會攥成拳頭,肩膀一抖一抖。

    “太子爺駕到!”後麵,朱標的貼身太監甄不義一邊喊,一邊撩開門簾。

    “咳!咳!”李文忠壓抑的咳嗽兩聲,起身行禮,“臣叩見太子!”

    “哎!”朱標不讓他行禮,上前兩步親手扶起來,笑道,“自己家裏人,又不是在朝堂上,那麽多虛禮幹啥?坐!”說著,按著李文忠的肩膀坐下,然後自己也坐下,拎起酒壺。

    “叫你來,就是陪孤吃酒!”朱標繼續笑道,“這些菜,都是你愛吃的!”

    “臣,謝殿下隆恩,咳咳!”李文忠控製不住的咳嗽起來,趕緊扭頭用手捂嘴。

    “怎麽了?病了?”朱標急道,“可曾讓太醫看過沒有?”

    “不礙的,隻是偶感風寒!”李文忠笑道,“臣身子強健,過幾天就好了!”

    朱標搖頭,笑道,“你呀,嘴硬!什麽身子強健,孤還不知道你。殼子看起來好,裏麵早就空了!”說著,歎息一聲,“你少年從軍,最是勇猛,一身的舊傷。這些年南征北戰,練兵屯田,一點清閑的時候都沒有,即便是沒病,也積勞成疾,何況你現在!”

    “你呀,太過忠直,你就是偷偷懶,享享福,誰還能說你的不是?”

    李文忠麵上隻是淡淡的微笑,但眼神中都是感激。

    “殿下言重了,臣做的都是份內事!”李文忠說道。

    “來人!”朱標吩咐一聲。

    “奴婢在!”甄不義上前。

    “給太醫院傳旨,讓他們的院正晚上去曹國公府上,好好給他診斷一番!若是用藥,從宮內禦藥庫撥!”朱標開口道。

    “殿下,臣真的沒事!”李文忠趕緊說道,“臣,怎麽能用宮裏的禦藥!”

    朱標忽然不悅,看著李文忠,隨即一笑,“恪守臣節是好的,可你不同於旁人,你是孤的表兄。其實,這些年孤心中,你和沐大哥,在孤的心裏,和自己的大哥沒什麽兩樣!”

    “孤待你們如家人,你們若是一味的以臣子自居,不是疏遠了嗎?”

    李文忠無言,但感謝的眼神已說明一切。

    “既然你身子不好,這酒就不喝了!”朱標把酒壺推開,“來,吃菜。孤特意讓人做的,這道片皮鴨子,你最喜歡!”

    李文忠站起身,拿過酒壺,給朱標緩緩滿上,“臣身子不舒服,但半斤酒還是無礙的!”說著,笑起來,“還記得臣少年時,酷愛飲酒,但那時候皇後娘娘管得嚴,不許臣多喝。每次都是殿下您,偷偷的給臣偷酒!”

    “是啊,有一次孤偷了別人送給父皇的五十年紹興黃陳釀!”朱標笑道,“怕父皇發現,還灌了水進去,結果差點吃了父皇的竹筍炒肉!”

    李文忠坐下,捧杯,“臣敬殿下一杯!”

    隨後,兩人飲了一口,李文忠頓時眼睛發亮,“這是”

    “這是山東貢的即墨老酒!”朱標笑道,“冬天喝,最是暖身,一會孤讓人給你帶兩壇子回去!”

    “臣估計沒時間喝!”李文忠笑道,“過幾天,臣要去各地,巡視軍務!”

    朱標吃了一筷子菜,點頭道,“唔,你剛接手五軍都督府,是要盡快熟悉政務。五軍都督府是帥,以往你是帶兵的大將,不可同日而語!”

    “臣也是這般心思!”李文忠又倒酒說道,“這幾年大明看著國泰民安,其實北麵有北元虎視眈眈,遼東也有那些女真蠻子還有高麗人,也不安穩。南邊剛平了雲南,但時不時的有倭寇從海上來。”

    “看似平穩,其實暗藏隱憂!”李文忠繼續說道,“而且相比於北方諸邊關連年打仗,江南一帶日漸升平。臣怕,武備鬆弛,刀槍入庫馬放南山,兵不可戰,就是白白浪費國家的錢糧!”

    朱標默默的聽著,不住點頭,“巡查軍務,你先去哪裏?”

    “臣想先去秦王和晉王兩位千歲那邊!”李文忠開口道。

    “老二老三那邊,其實日子也不好過。太原,西安,聽著是天下名城,可早些年打了那麽多年仗,早就民生凋敝了!”說著,朱標繼續道,“你管著五軍都督府,明年他們那邊的錢糧,多給調撥一些。”說到此處,頓了頓,繼續道,“想必,也沒誰敢跟你歪嘴兒!”

    “就算是有人歪嘴說閑話,你叫他找孤來打官司!”朱標又道,“錢糧,軍械,戰馬都要保證充足!”

    “臣遵旨!”李文忠說道。

    秦王朱樉晉王朱棡,都是太子朱標的同母兄弟。他想要幫襯些,誰也挑不出毛病來。

    “你去西安,還要告訴老二一聲!”朱標忽然麵有不悅,開口說道,“他在封地胡鬧什麽,禦史的奏折都送到孤這裏了。若不是給他壓著,老爺子定然又要罵他!”說著,把筷子放下,“多大的人了,還要孤護著,孤能護著他一輩子!”

    “殿下放心,臣一定帶到!”李文忠開口,想想道,“四爺,前幾日給五軍都督府這邊來信了。說明年開春,要給他那邊撥四十萬匹棉布過去!”

    朱標微頓,“這事老四怎麽不先跟孤說?”

    “四爺那人愛麵子,怕是不想和殿下求!”李文忠笑道。

    “越是如此,越要他求!”朱標大笑,“才出去幾天,跟孤還講要麵子了?”說著,又看看李文忠,“你家那小子,定親了吧?”

    朱標的思維有些跳躍,讓李文忠有些措手不及。

    想了想才道,“按理說,他是早到了定親的年齡了,隻是原先臣想著讓他去邊關曆練幾年,所以耽擱了。”

    說著,苦笑一笑,“可臣看他實在不是帶兵打仗的料子,性子太浮躁了,是以就沒讓他去。前些天,倒是有人給說媒了,說是”

    朱標吃著菜,“太子妃娘家那邊的親戚?”

    “是!”李文忠正色道,“臣沒敢私自答應。”

    “回了,就說八字不合!”朱標臉上泛起怒意。

    而後,又沉思一番,“常家老二常升的閨女也到了出格的歲數,你看看,都是自己家人,親上加親,如何?”

    李文忠笑道,“這自然好,就是不知常老二舍不得他的寶貝閨女!”

    朱標笑道,“孤去做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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