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小孩把所有錢都拿來買綠豆糕，分給每個小孩。
    大家狼吞虎咽地吃著，一點殘渣都不留，吃完還舔舔嘴唇，高高興興地簇擁著大哥。
    大哥特別滿意，開始收攏人心：“隻要你們叫我大哥一天，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們一口吃的。”
    大哥拍著胸脯保證。
    樓歡和簡亦星都看笑了，簡亦星上前問老奶奶綠豆糕多少錢一塊。
    老奶奶說兩塊錢。
    “兩塊錢一塊的話……”簡亦星回頭數了一下那群孩子，又回想自己丟失的零錢，對不上，“奶奶，你剛剛多給了他們一塊，少收錢了。”
    “沒少。”老奶奶說著，拿出塑料袋子給他包好兩塊綠豆糕。.
    簡亦星要給錢，老奶奶說：“你給過了，那孩子偷的是你的錢吧。”
    “你錢被偷了？”樓歡驚訝。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還是讓旁邊的小孩聽到了，為首的大哥立馬吼道：“快跑！”
    嘩啦全跑了。
    樓歡突然反應過來，“奶奶，你是特意多給一塊的嗎？”
    老奶奶沒有回答，臉上的皺紋猶如枯樹皮，眼皮也耷拉著，幾乎看不見眼睛。
    但老奶奶眼神好著呢，有隻髒兮兮的手還想偷她的方塊綠豆糕，被一巴掌打縮回去。
    “洪小子！差不多得了！小心他們叫警察把你抓走！”
    吼出來的聲音極大。
    小孩們的大哥冒出頭來，嘀咕道：“幾十塊錢警察才不會管我，要三千那麽多警察才會抓我！”
    “懂得還挺多。”簡亦星抓住他的衣領，“小朋友，為什麽偷我錢。”
    “我沒有，你哪隻眼睛看到了？我才沒有。”他還把衣服褲子的口袋都翻出來，“你看。”
    簡亦星：“……”
    都被你花完了。
    要不是學姐在這，他就要打小孩了。
    “我們都發現你了，你讓別人跑，自己怎麽還不跑？”樓歡彎下腰，好奇地問他。
    大哥雙手環胸，哼一聲：“今天小醜八怪沒來，我要給她帶過去，大哥就是要照顧到每個小弟。”
    說完他又改口，“不對，是小妹。”
    “是女孩？”簡亦星彈一下他的腦門，“是女孩你還喊人家醜八怪？”
    “大家都這麽叫。”大哥絲毫沒意識到自己哪裏有問題，“小醜八怪長得就是醜啊，嘴巴和鼻子都擠在一起了。”
    “是兔唇。”老奶奶插話進來，搖著頭說，“是個可憐的女娃，她媽嫁了個有錢人家，不要他們父女了。”
    “女娃的爹也不是什麽好人，吃過牢飯的。前妻被他喝醉酒打跑了，後麵不知道犯什麽事，牢裏待了兩年多出來，沒多久突然冒出來一個女兒，可惜……”
    長了張兔唇。
    眼睛鼻子倒是長得漂亮，應該是隨那女娃的媽。
    聽到這，簡亦星來了興趣，“女孩的媽媽嫁了有錢人，有沒有給孩子撫養費？”
    老奶奶：“有啊。”
    洪小子大哥：“沒有！”
    老奶奶嘖嘖兩聲：“都給女娃的爹買酒喝了，女娃爹穿得人模狗樣的，還去洗頭洗腳，隻有每次女娃的媽來了，才裝裝樣子，可憐得很呢。”
    但是老城區這片人，哪個不可憐呢。
    “我看你們是有錢人，來這裏做什麽？”老奶奶上下打量，“不可能是饞老婆子這口吃的吧。”
    “來找人。”樓歡說，“找一個姓周的奶奶，今年應該九十高齡。”
    “我們這今年九十的周老婆子，隻有一個。”老奶奶看了一眼洪小子，“他叫周洪。”
    “周奶奶是你奶奶？”簡亦星眼睛一亮。
    周洪突然發了火，在簡亦星手背上咬一口，扭頭跑開。
    都咬出血了，簡亦星疼得倒吸一口氣。
    樓歡著急地拿出紙巾給他包住，耳邊傳來老奶奶的一聲歎息，“你們來晚了，上個月周老婆子剛去世。”
    難怪周洪突然發火。
    打探消息的喬靈也匆匆跑回來了，臉色有點慘白，“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她剛剛去敲門。
    門沒關，開了一條縫。
    喊幾聲沒人應，就隻好推門進去，裏麵還是個靈堂。
    抬頭就和黑白遺像來了個對視。
    老婆婆咧著嘴在對她笑。
    喬靈嚇得一屁股蹲坐地上，直到外麵傳來說話聲才緩過來，匆匆起身離開。
    “樓歡，你可能要失望了。”
    “我知道，周奶奶去世了。”
    樓歡還是決定買香燭紙錢去探望周奶奶，到門口就看見周洪氣勢洶洶地甩一盒零錢給他們。
    一部分硬幣，一部分紙錢，最大的麵額也隻是十塊。
    “還給你們！不要來打擾我奶奶！”
    喬靈不清楚具體情況，隻是沒想到一個小屁孩拿錢砸人，擼起袖子要去擰他的耳朵。
    “喬姐。”簡亦星拉住。
    樓歡蹲下來，把地上散落的錢撿起來，放好，對著周洪溫柔一笑：“周洪？這裏麵有九十二塊五毛，是你自己存的，還是奶奶給你存的？要收好了，不然奶奶在天上看見，會難過的。”
    提到奶奶，剛才還是豪情萬丈的大哥，這會成了個小淚人。
    周洪一把抱過盒子，抹著眼淚說：“我存的，我想存給奶奶買東西，才存一點點，奶奶就死了。”
    “九十歲，是喜喪。”樓歡揉揉他的腦袋，“很多人都活不到九十歲。”
    “大家都這麽說。”周洪小聲地嘟囔。
    樓歡給他擦眼淚，周洪抽抽搭搭地說：“我把錢還你們，你們不要跟我奶奶告狀。”
    “我們不是來告狀的，我們來找你奶奶。”樓歡一直蹲著，和小孩平視，道明來意。
    因為自己有孩子，所以身上會散發著溫柔的母性，小孩子會覺得格外親切。
    周洪知道他們描述的那個圖案，去屋子裏翻出一套嶄新的民族服飾。
    “我奶奶繡的，我可以賣給你們，你們要給我讀書的錢。”他奶奶一直跟他說，要讀書，讀到高中還要讀大學。
    他最聽奶奶的話，所以他要去讀書。
    有了這套衣服，樓歡可以找專業的人來研究，她點頭答應。
    喬靈忽然說：“小子，你跟著我吧，我供你讀書，你也不用喊我媽，我有孩子，等我找回來，我也不會偏心，我對你們一樣好。”
    周洪在猶豫。
    “跟著我，不用吃餿飯，不用穿髒衣服，住的地方也不會漏雨，以後你上學，有人接送，還有人給你開家長會，這樣就不會有人罵你沒爹沒娘了。”
    喬靈自己就是這樣過來的，能說到小孩心坎裏去。
    周洪答應了。
    三人幫著收拾東西，其實也沒什麽，這個家裏一貧如洗。
    樓歡找到老人的存折，沒想到裏麵還有兩萬塊錢，應該是給周洪上學的錢。
    她放到周洪手裏，讓他自己藏好，當零花錢。
    走之前，周洪拿錢買了綠豆糕，要去送給小醜八怪。
    簡亦星陪著去敲門。
    一個醉醺醺的男人打開門，搖搖晃晃，隻看到麵前的年輕學生，周洪趁機溜進去找小醜八怪，熟練得不像第一次。
    “先生你好。”
    “喲！這次換人了？到時間了嗎？”男人笑眯眯地說著話。
    簡亦星感覺他是認錯人了，在周洪沒出來前，他隻好硬著頭皮承認：“對。”
    男人伸手要錢：“拿來吧，吳雪這次拿多少？沒被她那個黑心的媽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