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酷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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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於汴對於這些言官‘逼宮’,臉上沒有任何異樣,仿佛早就在他的預料之中。
他掃過站起來的一群人,淡淡道:“聖人雲,淨口,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都察院乃風憲所在,言談舉止,定人生死,天下鹹望,不可謂不重。是以,我等要學會說話,更要學會閉嘴。三年學說話,一生學閉嘴。”
看著這位總憲、台長、左都禦史平平淡淡的神色,平平淡淡的語氣,本來還十分亢奮的一眾禦史言官,忽然感覺到不對頭。
席瑋心裏詫異了下,沒想到這麽快。索性就抱著手,冷眼看著這些人。
站出來的禦史,給事中等言官,看著義正言辭,講大道理的台長,感覺著氣氛的安靜,越發的感覺不太好。
隻是短短幾個呼吸之間,司獄司司獄,帶著一眾衙役,站到了門口,冷眼注視著堂中的人,一臉漠然的道:“我念到名字的,出來,我希望你們不要讓我動粗,你們都知道我的脾氣。”
眾人回頭看去,神色登時變幻。
司獄司,是都察院內部的監牢,司獄司司獄是主官,這位,雖然名聲不顯,可都察院內部人都清楚,這位‘破案’的手段簡單又暴力——酷刑!
兵科給事中高柘見著,頓時不滿,向著曹於汴大聲道:“曹總憲,你這是什麽意思?想要用方式來恐嚇我們嗎?你就不怕我們聯合參你一道?今日事情傳出去,你將唯天下所不容!”
曹於汴麵無表情,甚至於,拿起茶杯,平靜,從容的喝茶。
門外的司獄司司獄見狀,狹長的雙眼閃爍一縷寒光,道:“高柘,你以為,你與霍維華的勾當,真的沒人知道嗎?你是出來,還是我讓人去帶你出來?”
兵科給事中高柘臉色驟變,這是他一直擔心的事。
霍維華在針對李邦華的一係列舉動中,都有他的。雖然給事中看似位卑權重,到底位卑,對於霍維華這樣的大人物,但凡有點‘上進心’,哪個不知道該討好。
“帶出來!”司獄一揮手。當即有衙役擠進去,強行押走高柘。
高柘並沒有掙紮,或者狡辯什麽,他很清楚,他的那些事早就暴露了,隻是沒想到,曹於汴會在這種時候對他出手!
一眾禦史言官,登時心驚膽跳,麵色發緊。
大明朝廷早就爛透了,尤其是在東林黨、閹黨相繼、輪換掌權後,其中充斥著無數的齷齪,能夠持身守正,清廉幹淨的官員,屈指可數了。
也不是沒有,但這些人已經在鬥爭中學會了‘察言觀色’,並不會跳出來。
司獄見堂中很安靜,便繼續道:“汪堯、邵民、沈邦,王一同殺人案,你們還記得吧?出來。”
三人聞言色變,這是一樁惡性殺人案,原本已經被判處了死刑,結果在他們核查下,以‘冤獄’結案,王一同被無罪釋放。
這件事曾也鬧出不小動靜,但最終不了了之。
三人神色動了動,欲言又止,相互對視,最終沒有掙紮,被司獄司帶走了。
大堂內,越發的安靜了。
席瑋冷眼旁觀,將所有人的表情盡收眼底,心裏不斷冷哼:忍你們這麽久,真當我們什麽都沒做嗎?
司獄拿下了三人,目光一掃,又道:“宋佐、王遠、黃群,出來。”
這三人是刑科的給事中。
三人頭皮發麻,那都給事中抬手向曹於汴,艱難的笑道:“總憲,下官……”
曹於汴麵無表情,道:“刑部那邊轉來的案卷有一筐,你要是不服,我當眾打開給你們看。”
三人登時不說話了。
現在被帶走,後麵還有辦法出來,當眾打開,就等於判死刑了。
司獄司的死於沒有廢話,直接揮手抓人。
他的目光,還在人群中看著。
哪怕堂中的人不回頭,還是感覺到了陣陣發冷。
山東道監察禦史楊維珩低著頭,雙腿一直暗暗的打顫。
他感覺到司獄的目光在背上,令他脖子陣陣發冷。
但司獄的目光很快又移開了,在落針可聞的環境中,他的聲音如同炸雷。
又是三個人名,這一次沒有廢話,衙役直接衝進去抓人。
大堂裏,氣氛壓抑的可怕,不知道多少人頭上冒出冷汗,心神揪到難以呼吸。
沒有多長時間,一百多人擠滿的大堂,居然空出了一半!
席瑋看著,心頭大感舒服,轉頭看向曹於汴,在曹於汴點頭後,再次拿出一道公文,道:“鑒於各路禦史人浮於事,腐化不堪,經報內閣,陛下禦準,對於十三道監察禦史進行縮減,每路僅保留三人,對各科給事中,僅保留三人。並裁撤南京都察院,以法度統一,權責歸並……”
剩下一眾本就忐忑不安的一眾人,聽著神色再次大變,吃驚的看著曹於汴。
每道監察禦史,基本是合乎所巡省份的府縣,每路隻保留三人的話,得裁撤近六成的人手!要是南京都察院裁撤,那裁掉的大小官吏就更多了!
曹於汴對於都察院的改革,不可謂不大,但在一擊重棒之後,每人還敢跳出來反對。
與此同時,六部等也在進行著相似的動作。
吏部,最是容易,王永光將一些人,直接打發去了南京吏部,隨後將上下幾乎全都換了人,並對各機構進行整合,統調權責。
戶部侍郎空缺,是畢自嚴的一言堂,哪怕畢自嚴不在,對於戶部的整肅也是輕而易舉。
其他各部也相對順利,唯獨刑部遇到了一些麻煩。
倪文煥是崔呈秀推薦給魏忠賢,因此火速升官,上任刑部尚書,也屬於崇禎的強行拔高,是以,他的威望,資曆、能力都不足以壓住刑部上下,裏麵有眾多靠山很硬的大小官吏。
刑部郎中抬著手,麵無表情的道:“堂官,上書,是我們的權力,沒有人可以剝奪,此等乃太祖欽定,請堂官慎言。”
一個主事更是趾高氣揚的抬手,斜著臉道:“堂官,我等做事堂堂正正,上書參劾光明正大,不懼人言,更不懼打壓。”
倪文煥現在是不上不下,下麵沒人支持,上麵又與崇禎不親近,眼見這幫人在他頭上拉屎拉尿,目光漸漸凶狠,盯著這幾人,冷聲道:“別以為本官不知道你們想幹什麽!?我告訴你們,這一次,是陛下的旨意,你們從也得從,不從,也得從!來人!”
大堂外,登時衝進來十多個衙役,手持大棒,氣勢洶洶。
大堂內的刑部官員根本不畏懼,一個大腹便便的員外郎抱著手,不屑的道:“堂官,這件事,就是到禦前,我們也這麽說。查奸除佞,是對陛下的忠心。彈劾不法,也是對陛下的忠心。你要限製我們上書,控製我們緝查,禁止我們糾劾,看似是忠心,實則是借機打壓異己,培植私人,這是奸佞所為!尚書大人,下官已經想好,怎麽參你一本了。”
其他人冷眼旁觀,偶爾對視,仿佛已經決定,怎麽彈劾倪文煥了。
倪文煥雖然也安插了一些人,但為了求穩,一直沒有大動,眼見這些人抱團,簡直要架空他,神情出現了絲絲猙獰,猛的站起來,怒拍桌子,大聲道:“這是六部共議,內閣定案,陛下禦準,誰敢抗旨?!”
一眾人隻當倪文煥是虛張聲勢,全都冷眼相對。
其中一個郎中正了正帽子,道:“堂官,三年前,咱們還是同級,而今飛黃騰達,就要苛待舊日僚屬,是不是有些過分?”
穀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