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路遇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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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宏一行趕路一日,總算在天黑前出得三埡路,到達南陽郡屬地雉縣。
此時離宛城已不足五十裏。
劉宏與眾人商議,就在雉縣城北一處驛館歇息一晚。
剛安頓停當,就聞報王越與李儒二人尋來。
原來王越早安排繡衣衛在此地守候,方一收到劉宏到此的消息就前來求見。
見禮之後。
劉宏急問道“黃忠之事查的如何?”
王越看向李儒。
李儒答道“已有眉目,黃漢升乃是被人誣陷,不過暫時並無性命之虞。隻是似乎黃漢升下獄之事乃南陽張太守親自交辦,如此若想替黃漢升脫罪,需與張太守交涉才行。”
很顯然,李儒的潛在意思是,涉及到了南陽太守張忠,他有些顧忌,不太好處理。
畢竟,張忠除了是二千石朝廷命官外,其本身身份也很敏感——是當今太後的侄子,天子的表兄。
當然,這皇親國戚對於李儒等人來說很棘手,劉宏卻是不在意的,他隻是皺了皺眉,疑惑道“黃漢升不過一白身而已,張忠為何要針對於他?”
見李儒一時答不上來,劉宏知道他們並未完全查清事情的來龍去脈。
“罷了,朕再給你二人兩日時間,務必將此事解決,朕要黃忠毫發無損地回到家中。”
雖然是對兩人說話,但劉宏眼睛始終看著李儒。
“儒領旨。”
李儒大概知道這是天子給他的一個小考驗,他不能不應,而且必須將事辦妥才行,否則他就可能前途堪憂了。
劉宏想了想,又補充道“安睿手中有中興劍,見劍如見朕。汝等無論需調查誰,都不用顧忌,張忠亦不例外,可懂?”
“陛下聖明。儒必不負陛下之厚望。”李儒鬆了一口氣,有天子的這番話,事情就好辦多了。
“另,朕來南陽之事不可令張忠知曉。”劉宏說著,擺手示意,“汝等去安排吧。”
王越與李儒告辭離開之後,劉宏再無他事,索性早早歇息。
一夜無話。
次日,劉宏依然早起,草草用過早膳,就帶人出發了。
如今離宛城不遠,黃忠的事也有了眉目,劉宏也就不著急趕路了,他打算沿途多看看,瞧瞧被稱作天下第一郡的南陽是何等風景。
隻是,隨著離宛城越來越近,劉宏卻變得越發沉默,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隨從眾人漸漸也不敢交談了,整個隊伍彌漫著一種凝重的情緒。
侍禦史劉陶看了看劉宏,好幾次欲言又止。
他一路跟在劉宏身旁,當然知道劉宏為何會這樣。
南陽,大部區域都地處平原,土地平整而肥沃,幾乎處處可見田連阡陌、莊稼茂盛的景象。
可紮眼的是,路上時不時遇到三五個衣衫襤褸、瘦骨嶙嶙之人,其中不乏嗷嗷叫餓的孩子。
這些人多是老弱婦孺,青壯極少,還都帶著陶罐、草席等日常家什,一看就是拖家帶口、拋家在外的流民。
他們或臥於道旁,或相互攙扶著趔趄而行,看起來極其可憐。
不多時,遇到又一隊流民時,劉宏再也忍不住,勒住韁繩,沉聲呼喊史渙“公劉!”
“在,公子請吩咐!”史渙催馬上前。
“去問問。”劉宏指了指流民。
“諾!”
史渙翻身下馬,向流民走去。
這一夥流民有十多人,本來在路旁歇息,早注意到了劉宏一行,畢竟一行十幾人個個騎著高頭大馬,一看就知身份不凡。
此時看到史渙過去,流民一個個都戒備地站了起來,神情中明顯帶著惶恐和不安。
離的最近的一個老人,甚至因為太過緊張與害怕,起身退讓時不幸摔了一跤,在地上打了個滾。
史渙放緩了腳步,做了個讓他們放輕鬆的手勢,並安撫道“眾位鄉親不必緊張。我並無惡意,隻是想來打聽一些事情。”
此時,劉宏也配合地領著眾人下了馬,安靜地站在路邊。
流民的緊張感終於放鬆了些,史渙這才上前,走到摔倒的那個老人麵前,將他扶了起來,關切地問
“老丈,很抱歉,是小子讓你受驚了,沒摔傷吧?”
老人依然有些惶恐,口中不斷喃喃道“不妨事,不妨事……”
史渙又問“請問老丈,你們是哪裏人?這是要往何處去?”
老人低著頭,並不答話。
“小子自關中而來,一路見到不少像你們這樣的鄉民,很是好奇,不知可否與小子說說出了何事?”史渙耐心地繼續道。
老人依然不開口。
這時旁邊有個中年漢子道“我等都是本地人,隻是累了在此歇歇腳,若是妨礙了尊駕,還請恕罪,我等這就離開。”
顯然這些人並不想說實話。
史渙有些無奈地看向劉宏,搖了搖頭。
劉宏見史渙問不出什麽,轉頭對劉陶道“子奇先生隨我過去看看情況,嗯,帶些銅錢吧。”
劉陶點點頭,與其他人一起湊了些零散的銅錢,裝在一個布袋中,然後跟著劉宏走了過去。
“公子。”史渙喊了劉宏一聲,又向流民介紹道
“各位鄉親,這位是我家公子,今日遊曆至此。我家公子是心善之人,最看不得有人受苦。若各位有何難處,不妨講與我家公子聽,說不定能幫到各位。”
“不錯。”劉陶也上前道,並提起手中的布袋,“此袋中裝的是五銖錢,隻要各位能如實回答公子的問題,這些錢就給你們了。”
一時間,這些流民幾乎全都看向了劉陶手中的布袋,明顯很是意動。
劉宏知道該自己出場加把火了,他從劉陶手中拿過那個布袋,直接扔到了那個中年漢子麵前。
布袋並未紮口,落地之後,黃橙橙的銅錢灑了出來,散落一地。
劉宏佯作不悅地責怪劉陶“些許小錢,不值一提,一發給鄉親們就是,何必作此市儈之舉。”
劉陶很是配合地答道“公子教訓得是。”
兩人一番表演,還是有些效果的。
那中年漢子看著地上的銅錢,估計少說也有幾百枚,按現在的購買力,差不多夠買幾石米了,而且那個布袋也能值些錢。
幾經猶豫,這漢子終是沒抵抗住誘惑,試探道“這錢果真給我們了?”
“自然。”劉宏笑道,“隻是我等出行倉促,並未多帶銅錢,還請大叔見諒。”
“這已然很多了。”中年漢子咽了口唾沫,“公子想問什麽問題?”
“也不是什麽要緊事。”劉宏道,“我是太學生,到南陽來是為了遊曆,增長見聞。今日在路上見許多人好似遭難了一般,有些好奇。請問大叔,最近南陽受災了嗎?”
“沒有。”中年漢子麵色複雜地搖了搖頭,“去年倒是遭過旱災,收成下降不少。”
“一向聽說南陽為天下第一郡,我見這良田也是一眼望不到邊,料想即使去年受了旱災,影響了收成,也不至於讓百姓餓肚子吧?”劉宏詫異道。
“唉!”中年漢子長歎一聲,“餓不餓肚子和有沒有收成是兩碼事。”
“噢?這是為何?大叔能詳細講講麽?”
中年漢子又沉默了。
劉宏見此,也不催他,轉而吩咐史渙,“公劉,去取些食物來,給鄉親們填填肚子。”
史渙答應一聲就轉身去了。
劉宏又看向那中年漢子,“大叔,先將錢拾起來,給眾人都分分吧,各自收好,免得出了意外。”
“來,都坐下說話。”劉宏再招呼流民一聲,也不管他們如何反應,自己先一屁股坐到了一捧青草之上。
劉陶也跟著坐了下來。
劉宏的這番舉動讓流民徹底放下了戒心,漸漸各自坐了回去。
那中年漢子也撿起地上的錢,挨著給每人胡亂地塞了一把,剩下的連同布袋都揣到了自己懷裏。
“老丈,今年貴庚幾何?”劉宏看著一個老頭問。
見其似乎有些沒聽明白,又補充道“我是問老丈年歲多少。”
或許是那老頭收了錢的緣故,這時很是配合,其恭敬答道“小人生於永建六年。”
這回輪到劉宏不明白了,他看向劉陶。
“永建為孝順皇帝年號。”劉陶算了算,接著道,“永建六年距今,嗯,四十有七。”
劉宏心底驚詫不已,他看這老頭的外貌還以為有六七十呢,哪知道連五十都沒有,這老的也太快了吧。
“老丈家住哪裏?”劉宏又問。
“小人哪裏還有家啊!”老頭哀歎道。
劉宏眉頭微皺,正待再問。
先前那個中年漢子走了過來,道“我等是南陽棘陽人,這位是我大兄,那邊那位是我二叔,我們三家上月剛賣了田地房屋,相伴來宛縣碰碰運氣,看是否有大戶人家願意收留。”
“汝等三戶人家就這些人嗎?”劉宏疑惑道。
這十幾人看著挺多,可這年頭每對夫妻可不止一個孩子。
“原本也不止這些人,其餘都過世了。”中年漢子黯然道。
劉宏問道“既然汝等有田有屋,為何要賣掉,弄得無家可歸?”
“若不是實在維持不下去,我等也不想如此。”中年漢子答道,其餘人也跟著搖頭歎息不已。
“是何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