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陽球殺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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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納了王美人之後,劉宏連著幾天晚上都在景福店過夜。

    但他吸取原身漢靈帝的教訓,並沒有過度縱欲,反而因為身體與心理都得到了一定的釋放而變得更加精神了。

    在劉宏身心放鬆的時候,有人卻越來越煩悶。

    這已經是程璜與曹節等宦官約定的最後一天了。

    程璜並沒有從陽球那裏得到他想要的結果。

    陽球立功心切,並不願意輕易放過除了程璜之外的其餘宦黨。

    陽球給程璜的原話是“若球查不到宦黨的違法之舉,自然不會為難他們。”

    可那些宦黨怎麽可能完全幹淨,在天子不庇護,朝臣又憎惡他們的關口,隨便一點小事都可能要了他們的命。

    陽球還認為,他若將其餘中常侍全滅了,反而更有利於程璜。

    對此,程璜隻能苦笑。

    若其餘中常侍全沒了,就剩下程璜一個,其餘宦官怎麽看他?他這是會自絕於宦官的。

    更何況獨木不成林,在其餘中常侍已經服軟的時候,他還放任陽球繼續禍禍,那不是折他臂膀嗎?

    但顯然陽球並不這麽看,或者說陽球的立場本來就與程璜不同。

    程璜再次在陽球那裏碰壁之後,他也知道他是沒法完全控製住陽球了,就像王甫和曹節說的,陽球已經今非昔比,不再像過去那樣依賴於程璜了,陽球跳出了他程大人的手掌心。

    於是程璜終於下了決定,他要與其他中常侍合力,將陽球從司隸校尉的位置上擼下來。

    陽球做什麽官職都好,就是不能為司隸校尉,陽球這個司隸校尉對宦黨來說實在是太危險了。

    當日下午,程璜入宮與其餘中常侍見麵,商議向天子檢舉陽球的事。

    最終議定由曹節與程璜二人覲見天子,告發陽球。

    二人成功見到劉宏。

    劉宏還未開口詢問,程璜就先哭訴道

    “奴婢有罪,昔日奴婢見陽球剛烈義氣,勇於任事,遂向陛下舉薦之。

    不想其上任司隸校尉之後,露出了其本來麵目,陽球不僅暴虐嗜殺,而且虛偽貪婪,徇私枉法。

    奴婢收集到陽球部分罪證,現呈交陛下,請陛下明察。

    奴婢兩眼無珠,舉薦有失,誤導陛下,還請陛下治罪。”

    程璜說著,拿出一卷竹簡,雙手托舉過頭頂。

    “自己呈上來吧。”劉宏神色不改,“陽球是汝女婿吧?”

    “奴婢蒙受皇恩,自當事事以陛下為先,別說陽球是璜之女婿,即使為我親子,隻要其辜負陛下,有違國法,璜亦願大義滅親。”程璜先將竹簡放到劉宏麵前的禦案之上,然後退回原處,躬身,信誓旦旦道。

    劉宏打開竹簡看了看,見上麵寫了好幾條陽球的罪狀,有他以前做縣令及郡守時候的,也有做司隸校尉之後的。

    其中最大的罪就是貪汙抄家得來的贓物,上麵寫著陽球抄王甫家時,私藏了黃金一千斤。

    劉宏不知真假,但想著程璜敢這樣拿出來,不怕對質,其真實可能性很大。

    劉宏將竹簡看完之後,就放了下來,並沒有說任何看法。

    他又看向曹節,“大長秋此來所為何事?”

    曹節躬身道“臣有兩件事要奏請陛下。”

    頓了一頓,接著道“第一件也是關於陽球,陽球原本是殘酷凶暴的官吏,以前三府上書論其罪,當罷免其官職,因為陛下念及他在九江時的微末功勞,才格外開恩,再次提拔任用他。

    可他卻毫無感恩之心,不僅不思報效皇恩,還徇私枉法。

    陽球罪孽纏身,狂妄放肆,胡作非為,實在不宜擔任司隸校尉之職,否則長此以往,隻會放縱其暴虐本性,敗壞陛下及朝廷名聲。”

    聽到這裏,劉宏已然知道,王甫之死的確震懾了宦黨,他們急了,急於想拿下陽球,以免給他們造成更大傷害。

    劉宏依然不置可否,問“第二件事呢?”

    曹節道“第二件是臣之私請。臣年歲已高,近來時常感覺精力不濟,為免辜負陛下信任,耽誤朝廷之事,懇請陛下準許臣告老。”

    “噢?朕看曹公身體矍鑠,並無異樣,怎會有請辭之念?”

    不待曹節答話,劉宏又道“昔日,曹公親至河間接朕入宮,朕一直銘記此擁立之情,且朕已習慣於公之輔佐,若公辭歸,大長秋將無人能勝任矣。”

    曹節道“臣慚愧,承蒙皇恩,忝居高位,卻未立寸功,實在有負於陛下。今身體不濟,實屬無奈。程璜老成持重,盡忠職守,公私分明,能力亦遠甚於臣,實為大長秋之首選,若能以其接任大長秋,必不會辜負陛下之望。”

    “如今王甫等四名中常侍伏誅,宮中人心不安,還需曹公穩定局麵,暫不宜變動,曹公再堅持堅持吧。”

    “唯!”曹節答道,同時他也放心了,從天子話中看,他應該是沒事了?

    “好了,汝二人先回去,多替朕安撫宮中人心,平息亂局。”

    劉宏遣退曹節、程璜二人,在二人還未出殿之時,即呼道“傳司隸校尉陽球來見朕。”

    曹節與程璜對視一眼,雙雙露出喜意。

    不久,劉宏就見到了陽球。

    劉宏靜靜地看著陽球謙卑地行禮,謝恩,沒有絲毫逾矩之處。

    行禮完畢,陽球見劉宏依然默然不語,他主動問道“敢問陛下有何差遣?”

    劉宏又盯著陽球看了好一會,這才開口道“太學生聚集逼宮之事,可查出挑唆者?”

    陽球羞愧道“還沒有,臣以為太學生此舉或許是自發行為,背後並無挑唆者。”

    “朕不要汝以為,要朕以為,朕以為有那就有,沒有汝也得找一個出來!朕不要任何朝臣與太學生有勾連!汝可明白?”劉宏態度突然變得惡劣起來。

    陽球錯愕片刻,才答道“臣遵旨!”。

    “還有另一事,有人把汝給告了!”劉宏將程璜交來的竹簡直接扔到了陽球麵前,“汝看看此物,然後給朕好好解釋解釋!”

    陽球疑惑地撿起竹簡,打開來看,方一看,就臉色大變,他當即拿著竹簡跪下請罪。

    “臣有罪,此書所言,有小部分屬實,其餘全都虛假誇張。尤其說臣貪墨千金之事,臣、臣隻是從王甫家中取得黃金數十斤,其餘全都送進了宮中。”

    “汝總算誠實,沒有全然否認!不然朕直接拿你下獄問罪。”劉宏道,“此乃汝家婦翁程璜親自所奏,斷不會完全子虛烏有。”

    陽球背後冷汗津津,同時心中大恨程璜。

    陽球要滅除宦黨,卻始終打算將程璜排除在外的,可卻先被程璜背刺,怎能不恨?

    “臣雖然沒有清高之德行,但蒙陛下之恩,受命於鷹犬之任以來,無時不以宣示陛下威嚴為重,請陛下明察。”

    劉宏道“朕不管你與程璜所言各有幾分真,幾分假,汝必須給朕交待清楚。

    回去之後,寫自白書交於朕看,詳細交代汝過去所犯罪過,若有貪墨,需將財物全數上交。

    至於司隸校尉之職,雖有程璜奏請撤去,但朕依然暫且為汝保留著,以觀後效。”

    “微臣叩謝陛下隆恩!”陽球叩頭拜謝。

    劉宏又道“今日還有時間,足夠汝處理此事,朕在此等汝之交代。”

    劉宏的意思是吉凶禍福,就看陽球自己怎麽選擇了。

    “唯!”陽球不敢怠慢,當即告退,匆匆回家而去。

    回到家中,陽球叫來小妾程氏,吩咐其為他換穿司隸校尉之甲衣。

    穿戴完畢之後,陽球在廳中端坐,叫來家中一老仆。

    此老仆其實是一個閹人,曾在宮中做過小黃門,後隨程氏一起被程璜送給了陽球,權當陽球家中管家,也是陽球與程璜的聯絡人。

    “家主喚小人前來,有何吩咐?”那管家問。

    “吾與程翁,誰才是汝之主人?”陽球反問。

    “家主何出此言?”管家驚詫道。

    “吾就知汝不忠我!”陽球憤然道。

    他突然站起身,拔劍在手,上前兩步,一劍就把管家給捅了個透心涼。

    旁邊小妾程氏被突然而來的變故驚得大叫起來。

    “噤聲!”陽球衝著程氏大吼一聲。

    程氏有如突然被捏住了脖子的鴨子,驚叫聲戛然而止。

    “閹貨不忠於我,汝也一樣。”

    陽球雙眼通紅,再加上手上尚滴著血的劍,在程氏眼中顯得極為可怖。

    “夫、夫君——”程氏渾身顫抖起來。

    “不要以為我不知汝時常與程璜互通消息,將我之隱秘之事全告知於他。還有前些日,是汝盜用我印鑒交於程璜的吧?”陽球看似憤怒,實則很冷靜。

    “夫君,妾沒有如此做——”程氏辯解道。

    “承不承認都沒關係,反正今日之後,汝再也不會背叛我了。”陽球平靜道。

    程氏方鬆一口氣,卻忽地感覺腹部一痛。

    她低頭看時,正看到一柄劍穿腹而過,那正是殺管家的劍。

    握劍的手是那麽穩定,沒有絲毫顫抖。

    “夫君……”程氏絕望地看著陽球,隻來得及叫這一聲,就隨著腹部的劇痛而仰頭栽倒在地。

    陽球麵不改色,輕輕地擦拭掉劍上的鮮血,似乎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之事。

    他舉起劍,怔怔看著,劍染過鮮血之後,顯得更為明亮,亮得直晃人的眼,好像變鋒利了許多。

    “劍,沒想到我與你同命,都握在他人手中,身不由己。”陽球喃喃道。

    “既然要做劍,那我陽球隻做天子之劍!”

    陽球狠狠地將劍插入鞘中。

    看也不看地上的兩具屍體,堅定地向書房走去。

    他先寫了一份自白書,將他的生平,隻要覺得有必要向天子交代的全都寫了出來,帛書都用了一大卷。

    寫完之後,他將自白書收入懷中放好,然後開始清理家中財物,也不管是不是貪墨所得,全都放在了一起。

    清理完畢,叫來所有家丁,命令兩人處理廳中屍體,其餘人將他清理的財物盡數裝車,與他一起送至宮門處,交由宮衛保管。

    陽球孤身前往崇政殿,拜見天子劉宏。

    他先掏出自白書,呈交給劉宏,“臣已遵旨,辦好陛下交代之事,請陛下裁決。”

    此時,已有人將陽球運了一車財物入宮的事稟報給劉宏知曉。

    劉宏看了眼陽球,“發生了何事?朕怎麽好似聞到一股血腥之氣?”

    陽球知道是自己衣服上沾染到了血跡,他平靜答道“臣殺了小妾程氏。”

    劉宏眼睛眯了眯,沒有詢問緣由。

    在這個大複仇主義盛行的年代,殺人並不一定需要償命,甚至可能被讚頌。

    陽球就是靠為母報仇殺官起家的,他深諳此中規則,殺個小妾,也不會有什麽問題,他相信天子不會因此而罪責於他。

    劉宏的確沒興趣去管陽球殺妾的事,相反,劉宏很欣慰陽球走上了他為之預設的軌道。

    殺了程氏,就意味著陽球與程璜決裂了,這才是劉宏希望看到的。

    司隸校尉,是天子手中的刀,不僅要鋒利,更要隻屬於天子一人。

    孤臣,才是陽球的宿命!

    否則,這把刀越鋒利,劉宏越不能重用他。

    劉宏叫來史阿,將陽球的自白書遞給他,吩咐道“子陵!將之燒掉。”

    史阿接過去,就在殿中,當著劉宏與陽球的麵,也沒看帛書裏麵什麽內容,直接燒了。

    劉宏這時才對陽球說道“朕賞罰分明,汝送進宮中之財物,正好抵消過去之罪過,此為罰;汝先前查案有功,朕賞賜汝二十金,如何?”

    “陛下之恩德,臣唯有以死相報!”陽球這次沒有跪拜,僅僅躬身施禮,語氣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鏗鏘有力。

    “汝回去吧,今後隻要盡忠職守即可。”劉宏淡淡道。

    陽球卻沒有告退,反而奏請道“陛下,請恕臣冒昧,臣猜測程璜即為毒害孝靈皇後之幕後指使者,請陛下允臣捉拿程璜問罪。”

    “汝可有證據?”劉宏抬頭,直視陽球。

    陽球道“此事臣隻是猜測,暫無證據,不過臣有程璜與王甫合謀設巫蠱之局,誣陷皇後之證據,還有程璜與程阿勾結,企圖陷害蔡邕之罪證。有這些證據,足以將程璜下獄問罪。”

    估計連程璜自己都不知道,他在搜集陽球把柄的時候,陽球其實也幹了同樣的事。

    至於陽球是怎麽做到的,隻有他自己最清楚了,反正這翁婿倆就沒一個善茬。

    劉宏不假思索道“既然你有把握,那就交由你去辦,此本為司隸校尉之職責。”

    “若涉及其餘宦官,該如何處理?”陽球問。

    “無論牽連到誰,依律而行即是,還用問嗎?”劉宏斥道。

    陽球明白了劉宏的意思,振奮道“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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