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內閣議開不開互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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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末,《典錄》修撰完畢。
謝玄英隨翰林院的侍讀學士、編修等人,一道於光明殿駕,回稟修書始末。這種場合,他通常不開口,『露』臉的機會留僚。
皇帝也願意考校他人,編修對答如流,用詞文雅,頗為喜愛。
仔細一問,卻是和謝玄英年的狀元,頓時失笑,賞恩典:“到文華殿做個中書舍人吧。”
狀元大喜:“謝陛下。”
文華殿的中書舍人,不比內閣的能草政令,卻也是為子撰書文之人,時常『露』臉,若做得好,什麽時候高升都有可能。
皇帝擺擺手,道:“退下吧,三郎留下。”
謝玄英:“是。”
待人後,皇帝召他上前,打量片刻,笑了:“成親有半年了吧?”
“嗯。”他微微笑笑。
皇帝點點頭,心裏對他半年來的動作一清二楚。原本送他去修書,隻是想鍍一層金,沒想到他做勤懇,又博聞廣記,幫了不忙。
方,侍讀學士也為他請功,說原本有幾本唐代的孤本,書被腐壞,字跡模糊不能辨認,他卻說以前在海寧過,請老師信,弄來了晏家珍藏的孤本,親自抄錄了送去,方補全。
一篇孤本自然不算什麽,可能沉下心做,無疑是皇帝十分樂的。
“朕記得,你會一點蒙文吧?”
謝玄英道:“不敢欺瞞陛下,隻會看,還不會說。”
“夠了,一會兒議,你也聽聽。”
不時,內閣的諸位大臣到了。
皇帝很直接:“韃靼要求互市一,說說你們的看法。”
謝玄英侍立在側,敏銳地看到閣老們交換了一個眼神。
曹次輔開口:“臣以為,此例不能開。韃靼陳軍,意在威懾,若朝廷畏其勢而開禁,來焉知不會得寸進尺?茶、鹽、糧一旦流入韃靼,不知養活人,此前種種,前功盡棄。”
皇帝“唔”了聲,沒有表態。
崔閣老便說:“臣有不的看法,『毛』巡撫的奏疏說得很有道理,北地飽受韃靼『騷』擾之苦,互市乃利民之舉,既能流通兩地物什,又能換邊境安寧。”
曹閣老淡淡道:“『毛』韜之為山西巡撫,本該巡按一方,可他明知朝廷禁令,不許與韃靼互通,卻對民間的私市視而不。難怪江禦史參他屍位素餐!”
“此言差矣。民間私者不是一個兩個,數不勝數,朝廷的禁令固然是好,可也要顧念山西百姓不易啊。”
兩人爭執不下,但謝玄英沒有隻聽他們片麵之詞。
據他所知,『毛』巡撫是崔閣老的人,沒動,他自然要保。而曹閣老在寒『露』之變時,就已經是兵部右侍郎,忌憚韃靼效仿瓦剌也屬正常。
皇帝約莫也有數,反而點了許尚書的名:“許卿,你說呢?”
許尚書很謹慎,沉『吟』片刻,道:“國庫不豐,互市若能增些稅收,倒也未必不可。”
謝玄英心想,這也不奇怪。
國庫就沒有充實過,北邊打仗,南麵倭寇,西邊叛『亂』,各地還時不時水災、旱災、蝗災,稅難收全,還要時不時免去一地的稅收。
要是能和韃靼做意,省掉一部分軍費,恐怕很朝臣樂其成。
等等,大的總兵是曹閣老保舉的,是不是他擔心軍費削減,特地和曹閣老通了氣?
發到北邊的軍費雖然充足,可一層層刮下來,最後到士兵手裏的,恐怕沒剩。
要是削減幾成,難保士兵嘩變。
打仗要錢,養兵也要錢啊。
皇帝看向楊首輔:“楊卿,你說呢?”
楊首輔清清嗓,道:“這任韃靼王是雄主。”
他和皇帝分析,“我朝燒荒,他便招攬流民,低賦輕役,每入,必劫掠漢民,充實部族,與隻為財貨之徒截然不。可眼光卓絕,不在一時之利。”
皇帝頷首。
“他三番兩次要求互市,可是真的難以為繼。”楊首輔看向曹次輔,道,“仲紀所言不無道理,□□上國,與邊虜互市,冠履倒置,抑我國威。然則,不過三,韃靼王再遭拒絕,若惱羞成怒,率兵南下,又是徒添戰『亂』。”
崔閣老懇切道:“陛下,山西、宣大、薊州等地,百姓家散人亡,沃田不耕,流亡於各地,就是怕再遭兵禍。與韃靼私通往來,也非通敵,而是存活啊!”
皇帝沉『吟』不語。
楊首輔道:“依老臣之,此不是不能談,卻要看韃靼誠意如何了。”
皇帝問謝玄英:“三郎,韃靼王的請貢表如何?”
謝玄英打開韃靼王的表文,蒙漢都有,相較而言,漢字用詞簡單,蒙文為流利:“用詞頗為恭順。”
“你譯一遍。”
表文早有四夷館的卿翻譯過一遍,水平當然比謝玄英高。但他們翻譯,必有潤『色』,皇帝想聽一聽最簡單的原文。
“臣謹叩頭拜大夏仁君聖人陛下……臣在北番,不知禮數,有冒犯,實慚愧……願永為藩臣,絕不背叛……有違者,諸部共殺之……”
他簡單口譯了一遍,評價道:“此表用詞恭順,甚是誠懇。”
楊首輔道:“陛下既欲清掃海域,北地還是以安撫為好。邊境安寧了,百姓願意墾田,近來國內災,哪怕邊境糧食微薄,也能為朝廷減輕一些壓力。”
許尚書附和道:“積得錢糧,修以兵械,來若有戰,我們也是以逸待勞。”
曹閣老皇帝無反對之意,便也退讓,建議道:“即便要開互市,也不能一求既應,不如借此機會,要求韃靼進貢戰馬。倘若他們不肯,其心不誠,也怪不得我們。”
謝玄英默默點頭。
互市要開,卻不能容許韃靼因此坐大,借此機會削弱他們,增強己方兵力,是兩全之策。
幾位閣老都這麽說了,皇帝也就原則上意:“擬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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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玄英在宮裏時,程丹若正在外書房看書。
不是什麽經義,卻是昨聽的書。他隻講了半本就被岔開,她好奇後續,幹脆自己找來看。
這種書當然不在書架上擺著,藏在一個箱籠裏,她找到數目,翻看一看,就驚住了。
書裏的係頗為混『亂』,大致是講姓楊的一家,先是夫人被引誘,接著是丈夫,然後是女兒女婿,但下場卻不盡相。
偷貪欲的夫人,最後沒有受報應,反而重新嫁了人,有個好結果。反倒是男主人是因為曾經做苛刻,遭到報複,被敗壞家風,不得好死。
總得來說,是個複仇的梗,有點老套,描也很低俗,但有一處很有意思。
書裏說,男女偷出軌,都是前世緣分,不要太在意。
難怪當初在惠元寺,謝玄英到美娘偷,雖有不愉,卻不曾說什麽。
程丹若掩卷沉思,對他了些了解,也了些好奇。
於是改了主意,又翻了箱中的收藏。
內容很豐富,偷香竊玉《國『色』香》,豔鬼怪《剪燈新話》,都很大膽,不吝筆墨愛欲。
她抽了本,決定帶回去看。
當然,翻書的間隙,也看了一個藏沒有打開。
每個人都有隱私,萬一翻出點什麽敏的東西,大家都尷尬。
傍晚。
謝玄英看她在看書,不由問:“那個看過了?”
“嗯。”她隨口應。
“怎麽樣?”他覷著她的臉『色』。
程丹若放下書,想想,予以肯定:“還不錯。”
他彎彎唇角,莫名歡喜,又問:“這本呢?”
她自然道:“等我看完再說。”
“嗯。”他隨手拿桌上的筆架,換了個位置,故作不經意,“除了書,別的看了嗎?”
程丹若覺有異,估『摸』著匣子裏確實藏了什麽東西,便澄清道:“就翻了書,其他沒動。”
謝玄英瞟了她一眼,沒作聲。
這什麽表,不會是小畫冊吧,還是收到的詩?她有點納悶,但強調:“我真沒看。”
“猜到了。”他平靜地轉移話題,“這兩氣好,我們去莊子上,教你騎馬。”
程丹若立馬丟下書:“有消息了?”
謝玄英屏退丫鬟,今日的複述她聽。
程丹若努力記住眾人的態度:“我怎麽覺得,內閣的反對不激烈?”
“楊首輔說得中肯,假如再拒絕,觸怒了韃靼,兵臨城下,誰擔這責任?”謝玄英也在揣摩,“相較而言,即便互市真的增強了韃靼的實力,也可以罪責推到韃靼背信棄義上,且互市能得貢馬,我們也能趁機練兵。”
她了然。
總結一下,就是反對可能背鍋,讚成不一定壞。
既然內閣傾向於意,皇帝沒有明確反對,那麽,這基本就敲定了。
程丹若的興頭立刻上來:“什麽時候去騎馬?”
“過了三月三,人一些。”謝玄英思索道,“對了,清明赦孤,你拿些銀子送到兩堂去,『藥』也可以送。”
程丹若:“赦孤?”
他解釋道:“清明日,普濟堂和育嬰堂會收斂野外骸骨與夭折幼兒。”
她立即道:“好,再送點『藥』去。”
“十兩銀子就夠了,不用。”謝玄英知道她對這些沒數,專門囑咐了句。
程丹若點點頭,思忖道:“先前做了一些大蒜糖漿,『藥』效沒有膠丸好,但勝在保存久,又有甜味兒,小兒老人用正好。再他們送本冊子。”
謝玄英:“什麽冊子?”
“我自己編的。”程丹若道,“隨便。”
他伸手。
她有點不願,誰願意把小學作文研究看啊?
“我的書都你了。”他催促。
程丹若慢吞吞地取出編好的小冊子。
他看得很認真。
讀完,問她:“這和《三字經》一樣,最好幼兒讀,養成習慣,對不對?”
她點頭,還是尷尬:“得不太好。”
“沒有這回,得很好,很有意義。”謝玄英又讀了幾遍,忖度道,“能不能再加一點日常用『藥』?內容再些,可刻印成書,贈予學堂。”
程丹若想想:“行是行,但會有人看嗎?”
“免費贈書,定有人要。”他說,“即便是賣,隻要價格便宜些,既有用『藥』,又能教小兒識字,隻要不是太貴,總有人買。書鋪薄利銷也有賺頭,應當可以。”
她馬上答應:“那行,我這就。”
在內安樂堂時,她不過隨手在牆上塗鴉,沒有仔細思量過,現在要成書,便調整次序,分為“個人衛”“疾病治療”“日常用『藥』”三個篇章。
點上幾盞燈,開擬草稿。
個人衛最簡單,無非是喝熱水,飯前便後洗手,早晚刷牙。隻在原文的基礎上修改就好。
疾病治療就比較了,她一就止不住,除了原先的,又加了幾條:
人溺水,翻俯臥,排積水,複心肺。膚燙傷,衝涼水,紅腫解,塗油膏。
若泄瀉,常飲水,鹽與糖,莫忘記。中暑氣,乘陰涼,覆涼帕,喂鹽水。
冬日寒,凍肢體,溫水浸,勿雪擦。手足扭,先冷敷,淤血散,熱帕溫。
受外傷,血流,不可動,及時止。近心處,兩指寬,紮布帶,一刻鬆。
日常用『藥』則斟酌許久。
程丹若怕貿然用『藥』,反倒弄巧成拙,故而隻說了幾種常的草『藥』:
木槿皮,研為末,與醋調,塗頑癬。酢漿草,煎三錢,利『尿』好,止咳喘。
沒忘記再提醒一些禁忌:
烏頭『藥』,問大夫,泡『藥』酒,易中毒。夾竹桃,『色』繽紛,根葉花,不能食。
謝玄英剪了兩次蠟燭,她還沒有完。
“非今完不可?”他問。
她『揉』『揉』眼睛,想繼續,可光線太昏暗,眼前出現了黑影,嚇得馬上擱筆。
“說得對,明再。”她打個哈欠,忍著困意洗手,“幾點了?”
“十一點一刻。”他鋪好被子,“過來睡。”
程丹若上床,被窩很柔軟,他也很暖和,一下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