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寫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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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數石通報守衛,沒過多久,就有丫頭過來,把他引到三堂的正廳。
    他坐下喝了半碗茶,眼神規規矩矩的,沒敢亂瞟,沒多久,就看到一截裙角出現在門檻處。
    遂立即起身作揖:“見過夫人。”
    “坐。”程丹若言簡意賅,“我叫你過來,是想向你們家定一批煤球。”
    史數石詫異地問:“煤球?”他不由解釋道,“夫人,煤多煙氣,也不好燒,小人家裏有一些香炭,正欲獻給夫人……”
    程丹若擺擺手,阻止他繼續孝敬。
    “我要定做一批煤球。”她示意竹枝端上剛才處理過的蜂窩煤,道,“全都做成這個樣子。”
    史數石瞧著都是洞眼的煤球,腦子裏就一個想法:莫非,這是新的做賬手段?
    對啊,這不是至少能省下三分之一的煤嗎?量越大,賺越多。
    “夫人英明!”他吹捧道,“小人明白了。”
    程丹若不知道他明白了什麽,但為防止他自作主張,選擇把話講明白:“這麽做以後,煤球就能長久燃燒,經夜不息。”
    又道,“當然,按照重量算,不是個數算。”
    史數石這才發現自己誤解了,然而,顧不得道歉,他的心神已經被牽引走:“這樣戳幾個洞,會更耐燒?”
    “是,你可以回去自己試試。”程丹若道,“我定一百斤,什麽時候能做好?”
    “煤球做起來容易。”史數石算算開模製作的時間,“十天大約就能成。”
    她道:“如此甚好,對了,我再定二十個爐子,下麵要有膛門,可清掃爐灰,中間插兩根鐵條,方便固定這種煤餅,能做到嗎?”
    做煤球的肯定也會搭著做些煤爐,史家的爐子不多,可幫她做幾個不成問題,自然滿口應下。
    十日後。
    史數石帶來了做好的蜂窩煤,以及與之匹配的煤爐,同時,將另一家長春號的管事引薦給她。
    對方很客氣地遞上名帖:“小人是文家長春號的管事,見過程夫人。”
    程丹若道:“請坐,遠道而來,可有要事?”
    “小人自史家兄弟處,見到了改良後的煤球,確實耐燒節省,便與他商量著合夥做這煤餅的生意。”對方恭敬道,“這是夫人的主意,一來定是要您首肯的,二來也想請您指點一二。”
    程丹若很快道:“這是好事啊,我沒有什麽不同意的。”
    對方說:“多謝夫人慷慨,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
    說著,遞上一個小布袋。
    程丹若猜測,裏麵不是珍珠就是寶石和玉。
    她想想,道:“不過是一句話的事,不必如此。你們非要謝我,這次的煤球就隻收本錢如何?”
    史數石哪裏敢收錢,立刻道:“原就是孝敬夫人的。”
    “這是撫恤孤寡所用之物,你們若不收錢,倒是叫我難辦。”她道,“就這麽說定了。”
    史數石和管事對視一眼。
    文家管事道:“夫人高義,我們也不能白偏了您的東西去,咱們東家是做煤炭生意的,自家有些好炭,比外頭的幹淨,小人鬥膽借花獻佛,就當謝過夫人了。”
    話說到這份上,不收就是不肯結個善緣了。
    程丹若隻好道:“有心了。”
    果然,對方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史數石也鬆了口氣。
    沒幾日,史家的煤炭鋪子,掛上了“新煤”的布幡。
    新煤日漸傳開。
    *
    九月底,天氣已經十分寒冷。
    程丹若想在最後不凍手腳的日子,再做一次青黴素的實驗。
    這次,她隻要三個樣品,卻是經過篩選的菌落,是青黴菌的概率很高。
    流程一如先前,培養液倒入漏鬥過濾,加入菜油攪拌,提取原液,然後用碳粉吸附——為了提高成功率,她還奢侈地用了長春號送來的炭,想看看是否有效用。
    再加入醋水和堿水中和,得到成品。
    宣紙剪成圓片,放入培養皿。
    等待結果。
    一日後,拆開密封包裝,取出三個培養皿。
    1號沒有抑菌圈,失敗。
    2號的抑菌圈清晰且完整。
    3號好像有,好像沒有,藥片周圍略少些,難以判斷。
    2號的抑菌圈這麽漂亮,程丹若反而有點咯噔,完全不敢高興起來。
    她又取了一部分2號樣品的黴菌,放入培養液培養。
    兩日後,將液體過濾,製作出更多的原液。
    然後,叫廚房逮一隻老鼠來。
    她把老鼠關進木箱,給一碗2號樣品的原液。
    一天後,老鼠出現嘔吐症狀,很快死亡。
    程丹若:我就知道……
    效果這麽好,果然不是青黴素,是展青黴素,抗菌與毒性同在。
    因為早就做好了長期作戰的準備,程丹若也不失望,鐵鉗夾出老鼠,讓人找地方燒了。
    謝玄英聽說了這事,問她:“你做出了新毒藥?”
    程丹若居然無法反駁,隻好道:“毒性不大。”
    他不由擔心:“你可要小心些。”
    “放心吧。”她說,“我做出的新藥,都會喂老鼠兔子,試過再給人用。”
    “我是讓你別沾上了。”他沒好氣,“總不知道愛惜自己。”
    程丹若失笑,連連點頭:“好好,我一定小心。”
    他這才滿意。
    --
    青黴素再次失敗,朝中卻傳來好消息。
    謝玄英之前遞了折子上去,講了六七月份的互市情況,並回稟金光夫人設宴,要求交易鐵鍋,被他推拒,轉而購買了一些陶釜的事。
    同時遞上去的當然還有今年的夏稅。
    數目寒磣了些,可往年大同都是要朝廷免稅,甚至賑災的,今年至少能收上來一筆稅,這無疑是巨大的進步。
    當然了,這個對比也靠了前幾任知府,他們貪得厲害,謝玄英一毛沒拿,成績自然亮眼不少。
    總之,皇帝十分高興。
    而他在折子中提到的“臣妻以羊毛為衣之事,因關乎北地民生,欲詳稟陛下,望恩準”的懇求,也得到了首肯。
    之所以不一塊兒遞折子,主要還是考慮到流程的問題。
    命婦可以遞折子,但流程非常慢,一層層上報,就算內閣和司禮監不壓,也指不定是什麽時候的事了。
    要知道,全國每天遞上去的奏折多了去了,大部分都是“留中”,皇帝根本看不到,最後全拿來墊桌腳。
    萬一被漏掉,哭都沒有地方哭。
    甚至謝玄英都不是按照知府的流程遞的,直接走的錦衣衛路子,將請安折寫成了奏疏,一下就被皇帝瞅見了。
    而他的折子先提一嘴,引起皇帝的興趣。後麵折子再遞上去,就能較為順暢地到達皇帝麵前。
    隻不過,程丹若現在的折子要重寫了。
    長寶暖的數據來了,比起幹巴巴的陳述,她準備多加點東西。
    奏疏是這麽擬的:
    開篇吹捧一下皇帝,感謝皇帝的精神指導,讓她深刻牢記民生艱苦,在皇帝的庇佑下靈光一閃,想出了一個主意。
    然後是正文。
    她詳細講了製作毛衣的過程:收集羊毛,時間以每年春季為佳;夏季多雨,可以清洗羊毛;然後和棉花一樣紡成線,但需要多股;然後不依靠機器,僅用毛衣針進行手工編織。
    當然,折子裏會附上《毛衣圖》,說詳細點隻是為了顯得更專業嚴謹。
    接下來才是重頭戲。
    毛衣的前景。
    首先說一下目前收羊毛的價格,向牧民或者農民收羊毛,一斤粗羊毛的收購價格是五十文銅錢,細毛的價格則是一百五十文銅錢,而最好的絨毛一斤則高達五百文,也就是五錢銀。
    而粗羊毛經過紡織城的毛線,一斤賣八分銀,已經夠一件短衣的量。假如普通百姓自己手織,幾乎就是八分的價格。
    江南的棉花便宜,北地貴,今年的棉花價格就是七分左右,羊毛的競爭力已經十分明顯,且如今市麵上沒有多少羊毛,以後養的羊群多了,或是從韃靼大量進口羊毛,那麽毛線的價格可以再降,最終達到和棉花差不多的水準。
    此外最重要的一點是,家家戶戶養羊,隻需要一個籬笆,些許牧草,孩童即可完成放牧。
    不占用耕地的麵積,也不用侵占太多的勞動力,這是棉花無法取代的優勢。
    地裏種棉就不能種糧食,在產糧不高的北邊地區,羊毛衣比棉花更適合。畢竟棉花需要專門種植,羊反正都要養的,沒有額外的勞力成本。
    而韃靼能夠通過賣羊毛獲利,他們就會多養羊而不是養馬,服帛降魯梁,今後北元便不再是心腹大患了。
    還有,毛衣編織在家即可完成,不需要織機,成本低,門檻低,婦人能夠通過編織賺取額外的收入。將來會像江南之地,家家生女而不溺,多生女兒也可以養家糊口,間接提高人口數目。
    此處必須再強調一遍,北地因為戰亂,男丁大量死亡,婦女遭擄掠,人煙稀少,無法完成荒田開墾的工作。
    誇完毛衣的優勢,還是要上數據。
    兩個月時間,長寶暖收購的羊毛大概有三千斤,這也就是三千件冬衣。因為今年互市,與韃靼的牛羊交易有近萬頭,假設一半是羊的話,也有五千頭羊了。
    過年的時候宰羊祭祀,應該還能繼續收一些過來,因為毛衣織起來很快,普通人半個月到一個月,就能織出一件衣服,而熟練的女工隻要十天。
    因此,哪怕時間倉促,這個冬天也至少有幾千人能夠得以活命。
    這都是陛下的功勞啊(再次吹捧一段)。
    最後總結一下。
    陛下,我雖然蒙上天恩賜,靈光一閃,有心為民謀福祉,但毛衣是新鮮事物,第一次做,肯定有許多做不好的地方,現在隻能一邊摸索一邊嚐試。
    我時常惶恐,要是做不好就辜負了陛下的恩德,可我是如此愚昧的一個人,憑我一人之力,恐怕沒有辦法做到盡善盡美。
    我總是想起在宮裏的時候,尚功局的女官們一個個心靈手巧,在陛下的英明指導下有巧奪天工之作。和她們比起來,我就像是笨拙的鴨子,總是十分慚愧自己的女紅水平。
    為此,雖然我還沒有做出什麽成就,可還是厚顏想請求陛下開恩,派兩個尚功局的女官過來,改進一下技術,更好地為陛下守護這萬裏河山。
    再次叩謝陛下的天恩,我遠在九邊,也祝願您萬歲安康。
    結束。
    她把這份奏折給謝玄英看,讓他幫忙潤色。
    但謝玄英道:“你的奉承著實生硬,痕跡太露,不過,這樣正好。”
    程丹若:“為何?”
    “你從前就是這樣的性子,陛下想必有所了解,倘若改了,豈不叫陛下覺得陌生起來?”他點透關竅,“你在禦前的時候是什麽樣的,今後都要是什麽樣。”
    她仔細琢磨了下,不由點頭道:“說得對,那就不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