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得誥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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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中旬,折子遞到了光明殿。
    因知皇帝記得這事,石太監也收到了中秋的孝敬,故而在眾多折子中選出了這份奏疏,遞到禦前。
    果不其然,皇帝一看抬頭,就記起來了:“是了,三郎說程司寶有奏疏,說什麽羊毛衣。”
    他隨手翻開,才看兩行,就失笑:“果然是程司寶的折子,和她從山東回來的時候一個樣。”
    石太監一聽“程司寶”這個舊稱呼,就知道該擺什麽態度了:“不知道這次,程司寶可還有驚人之語?”
    皇帝笑笑,繼續往下看。
    越看,神色越凝重,漸漸露出深思之色。
    國之大事,在戎與祀。
    國之根本,乃是農桑。
    種植與紡織,關係到百姓的吃穿,更關乎大夏的安定。
    皇帝細細思量許久,雖然沒有全信奏疏上的內容,但憑著對程丹若的了解,感覺她不會無的放矢,遂道:“可還有別的?”
    石太監道:“已經遣人去問了。”
    皇帝點點頭,又看了遍內容,沒多久,一個小太監捧著匣子過來:“這是同奏疏一道進上來的。”
    石太監親自打開木匣,從裏麵取出一件針織毛衣。
    皇帝挪到窗前,借著日光仔細研究。他先伸手摸了摸:“這是粗毛吧。”
    石太監瞧著下頭的簽子,道:“是細毛了。”
    “這麽粗?”皇帝穿慣了真絲,對羊毛的手感難免驚訝。但他並不是隻知道享受的昏聵之君,知道百姓有時候還穿麻布柳絮的冬衣,比這更粗糙,“給朕穿上試試。”
    石太監應了聲,與小太監一起仔細檢查衣物,確保沒有硌人的硬物,方才替皇帝披上這件細毛對襟衫。
    光明殿裏早就燒起了地炕,熱得很,皇帝穿上毛衣沒多久,便覺得燥熱。
    但熱,意味著保暖。
    他穿了好一會兒,方才示意太監為自己脫去,臉上難掩笑容:“不錯。沒想到程司寶女紅尋常,卻在紡織上別有巧思。”
    石太監立時道:“陛下聖明。”
    “你這老貨,和朕又有什麽幹係?”皇帝心情好,玩笑道,“朕可不懂女紅。”
    “程司寶是禦前出去的人,當然是陛下調-教得好。”石太監振振有詞。
    皇帝笑了,拿起奏疏看第三遍,隨後道:“叫洪尚宮來。”
    石太監瞄了眼內容,躬身應下。
    洪尚宮很快應召:“見過陛下。”
    “看看這折子。”皇帝說,“程司寶寫的。”
    洪尚宮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原本推拒的話吞了回去:“是。”她雙手接過,認認真真地讀了兩遍。
    皇帝問:“有何感想?”
    洪尚宮不假思索:“陛下大喜。”
    她道,“前朝有了棉花,使百姓有厚衣過冬,如今羊毛成衣,北地百姓更能免收寒冬之苦。”又看向旁邊懸掛的衣物,“這就是羊毛衣的模樣?”
    皇帝道:“是,你覺得如何?”
    洪尚宮仔細研究了一下紋路,道:“以臣的眼光看,編織起來並不難,興許比絡子更簡單些,但手織成這樣的大物件,恐怕力有未逮。奏疏中說,需要用到‘毛衣針’,不知是何物?”
    石太監從匣子裏取出兩根竹針:“就是此物?”
    洪尚宮詫異:“竟如此簡單?這可比織機靈巧太多了。”
    皇帝說:“比織布慢些。”
    “絲成布,布成衣,這卻是直接以線為衣,已經便利太多。”洪尚宮感歎,“此乃天下人之福啊。”
    皇帝頷首,卻道:“程司寶說,她能力有限,怕是做不出別的,想尚功局的人幫手。”
    洪尚宮立時道:“但憑陛下吩咐。”
    “好,你們將這衣、針和圖拿去,仔細研究,至少得給朕做出一件褲子來。”皇帝玩笑道。
    洪尚宮肅然應下:“是。”
    就這樣,她帶著東西回到了尚功局,找來尚功胡纖纖,給她看了毛衣和圖,說明皇帝的要求:“能做到嗎?”
    胡纖纖沒有貿然回答,先翻閱《毛衣圖》,而後仔細研究毛衣的繩結,才道:“霞姐,這是程司寶送我們的人情啊。”
    洪尚宮挑眉:“噢?”
    “能做衣服就能做褲子,無非是針法行數的區別。”胡纖纖道,“專程請陛下首肯,讓我等精進技藝,不是白送的人情,又是什麽?”
    洪尚宮道:“無緣無故的,她做什麽要送你們人情?”
    胡纖纖想了想,也是不解。程丹若已經離宮,今後內外有別,怕也難有打交道的機會,何必這麽做呢?
    “你先做著,不管她在想什麽,沒有壞處就是了。”洪尚宮說,“做毛線的法子也說了,你們自個兒試試。”
    胡纖纖道:“好,我心裏有數了,今晚就試一試。”
    *
    毛衣的到來,為與世隔絕的深宮增添些許波瀾。
    一時間,不少女官和宮女,都在說毛衣的事,連帶貴妃聽說了,也專程招人過去詢問。
    可大同風雲變幻,兩個月錢出現的毛衣,現在已經不是新鮮東西了。
    大家最近討論的熱門是新煤。
    富貴人家,自然還是用炭,看不上什麽煤球。但於普通人家而言,能一直燒的煤球無疑是極好用的。
    而新媒雖然樣式有變化,卻也仍舊按斤賣,價格反而比以前的煤餅便宜幾文。燒起來雖然最好搭配原來的爐子,可以前舊的也能用。
    既然不虧也不易熄滅,當然要買新的。
    慈幼局的孩子們,也收到了程丹若送來的新煤,每天都十分新奇地圍在爐邊,一麵取暖,一麵跟著婦人打毛衣。
    比起以前的冬天,穿著破爛衣裳在街頭乞討,被團頭剝削,現在的她們,已經覺得很幸福了。
    而且,袁姨也說了,毛衣織了掙下的錢,整數替她們保管,零頭給她們花,等到十五歲成人,存下的錢全還給她們。
    老實說,大家並不太信,隻當是孝敬了她,反正就算沒有錢,能吃飽穿暖也已經很好。
    與此同時,學校也收到了史家采買的煤球煤爐大禮包。
    史數石很清楚自己抱的是誰的大腿,不僅自掏腰包出了錢,還好心替程丹若吹噓了一番,說她是不忍見貧寒學子難以過冬,專程想的法子做了新媒。
    家底殷實的學子,自有家中送炭,對此可能不屑一顧,可貧寒人家的孩子,卻是莫大的欣喜了。
    前任知府在位的時候,可沒有這樣的好事。
    能夠在讀書讀累的時候,泡一壺熱茶,也是枯燥的苦讀生涯中,少有能夠放鬆的時刻。
    更有一學子,機靈地賦詩一首。
    古有好物名石墨,上做好炭下為末。
    合以黃土做蜂巢,雪夜爐中光焰灼。
    人生最苦冬衫薄,今朝暖衾溫酒酌。
    寫來三言寄飛雪,遙謝女士免落魄。
    寫罷,將其命名為《十月見新煤有感》。
    此時的他,抱著這首詩能傳出去,讓人知道他的彩虹屁的念頭,並不知道事情有時候不是這麽發展的,自覺前途有望,倒頭睡著了。
    再說知府衙門,這裏更少不了煤爐和蜂窩煤了。
    正屋用炭,丫鬟們卻沒有這麽多的份額,晚上才用炭,白日裏也圍爐取暖,順便在上頭溫一壺熱水,冷了就裝入湯婆子中,靠著熱水取暖。
    她們還用羊毛給湯婆子包了一層外衣,不燙人又能保溫。
    若是饞嘴,就去廚房要點牛乳,放入碎茶沫子煮了,加點飴糖,甜又暖人,適意得很。
    反倒是程丹若挺忙的。
    她在給晏鴻之寫信。
    上月,洪夫人寄信過來,說晏鴻之的痛風又雙叒犯了。
    程丹若對這位父沒了脾氣,決定寫信嚴厲地警告他不許再喝酒吃螃蟹,並製定了接下來三月的食譜,請洪夫人監督他吃喝。
    當然了,為了安撫可憐的患者,特意做了一把暖椅送去。
    這個暖椅,其實是一個移動的膠囊房,發明者是李漁。做法也簡單,先打造一把舒適的躺椅,然後在兩邊裝護板,前後設推拉的活門,並在頂部加蓋。
    椅子的底部就是一個活動木箱,內鑲銅皮,當做炭盆使用,椅麵是柵欄式樣,方便熱氣透出。
    晏鴻之是海寧人,其實坐不慣炕,冬天也喜歡用椅子,可炭盆放前頭就伸不開雙腿,對痛風患者十分不友好。
    這樣的一件移動暖房,既能保暖,而且省炭,躺著看書也沒問題。
    寫完信,又叫瑪瑙找出之前編織好的羊毛毯子,不大,大概夠蓋腿的尺寸,預備一塊兒送去。
    謝玄英就是這時候回來的。
    他瞧見瑪瑙疊毯子,預備塞進包袱,不由頓住腳步:“那是給老師的?”
    “是啊。”她道,“毛衣粗糲,收集不到足夠多的羊絨,還是棉衣穿著舒適,不過,做個蓋毯就正好,比蠻氈輕便。”
    蠻氈就是毛氈,是西南之地流傳過來的,分量厚且重,還不透氣,當地毯用還不錯,蓋腿上就有些不足了。
    謝玄英又瞧了兩眼,眼看瑪瑙已經收拾妥當,才收回視線。
    程丹若側頭,彎彎唇角。
    “我的信寫好了。”她把信遞給他,“這兩日就送過去吧,好讓父盡快用到暖椅。”
    “知道了。”
    --
    十月底,晏鴻之看著妻子喝的羊湯,再看看自己跟前的筍湯,重重歎了口氣。
    “再歎也無用。”洪夫人品著純白肥美的羊湯,慢條斯理地說,“丹娘這麽客氣的孩子,都被你逼得用了‘不許’‘不準’‘萬不可’,你要是再喝,豈非辜負了孩子一片苦心?”
    頓一頓,故意道,“丹娘可是說了,你若不聽,暖椅就歸我用,左右疼的人不是我。”
    “這是她孝敬我的。”晏鴻之想想暖椅,多少撫平了沒有羊湯的痛苦。他喝了口筍湯,又道:“出去才半年,丹娘變了許多。”
    洪夫人道:“有家了,終究是不一樣。”
    “三郎做得不錯。”晏鴻之拈須而笑,“頗似老夫。”
    洪夫人倒是沒有否認。嫁進晏家這麽多年,也不是沒有嚐過苦頭,但都是生活的苦,不是心上的苦。
    隻要心裏頭是甜的,日子早晚能甜起來。
    “對了,昨日王厚文過來,同我說了一件事。”晏鴻之道,“丹娘若知道,必是高興的。”
    洪夫人道:“何事?”
    他說:“她的誥命下來了,還有官職。”
    --
    程丹若是在十一月接到的誥敕。
    敕書的內容也很簡單:皇帝嘉獎她才德出眾,特封她為三品淑人,另加尚功局司彩一職,掌大同織造事。
    但內容簡單,涵卻相當豐富。
    要知道,程丹若之前是沒有接受過封贈的。
    這純粹是巧合。
    因為知府是四品官,他的妻子當然被封為恭人,但封贈有慣例,“七品至六品一次,五品一次,初製有四品一次,後省。三品、二品、一品各一次”。
    也就是說,原本四品恭人會封一次,但一般都給省了——意思是身份有的,沒有儀式。畢竟一般封贈,都是從七品官開始,謝玄英這樣的才算是特例。
    兼之她原本就是四品的尚寶,專程開例也沒有必要,就這麽錯失了第一次封贈儀式。
    因為毛衣的功勞,皇帝大筆一揮,就給她升了一級,這回當然有封贈,禮部專門送來了命婦的冠服和敕書,儀式感十足。
    但這都沒有“司彩”這個官職來得意味深長。
    女官的“家臣”屬性,在這裏展現得淋漓盡致——皇帝根本不考慮尚功局的司彩位置已經滿了,想多加一個就多一個,也和誥命不同,無須走內閣的流程,不需要遵照規定,隨手就能封。
    而“織造”二字,指的應該是織造局。
    這就更有意思了,織造局是官營的絲染業務,大同是沒有織造局的,隻有杭州、金陵和蘇州有,通常由太監管理。
    皇帝這麽做,即是給了她主持此事的名,也提前預定了自己的所屬權。
    “算一算,這個‘司彩’值多少銀子?”程丹若問謝玄英。
    他道:“要看你能獲利幾何。”
    她搖搖頭,道:“陛下的反應也太快了,好在過了明路,倒是方便了我。”
    *
    (泰平)二十年,丹若以羊毛為衣,惠澤北地,世宗優詔嘉獎,封淑人,另加司彩職,掌大同織造。
    ——《夏史·列傳九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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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二曆史模擬
    選擇題7:
    古詩言:“古有好物名石墨,上做好炭下為末。合以黃土做蜂巢,雪夜爐中光焰灼”,體現了夏朝的什麽情況?
    a、大夏氣候寒冷,屬於小冰河時期
    b、煤炭在當時已經深入百姓生活
    c、詩人很窮,用不起炭
    d、以上都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