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一,琥珀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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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華卸完東西又走到河邊,衝河對岸喊道:“出來吧,我看見你了。”
    鍾華是瞎蒙,猛然看見河下遊百十米的地方,琥珀河粼粼的波光裏,金鐸背著一個鼓脹的雙背包,淌著過膝的河水走過來。
    大奎跳上車往下搬,鍾華在車下接,一箱一袋地往下卸。
    金鐸讓呂成剛快下來,快躲起來,自己搶先淌過琥珀河,消失在對岸的樹叢裏。
    河裏嘩嘩水響,大奎直起腰,看見呂成剛在前,邱文明隨後,兩人淌著河水,滿臉堆笑地從對岸過來了,金鐸還是沒見影兒。
    其實,金鐸就在不遠處,河這邊的情形他一目了然,他不急於現身,躲在暗處窺望,是擔心鍾華他們後邊有尾巴。
    呂成剛在大柳樹上登高瞭望,說來了兩台車;金鐸略一尋思說不好,就算東西多點也用不上兩台車。
    金鐸用手摸了摸橡皮艇,用力按了按,很滿意地說:“行,不錯,就是它了。”
    鍾華說:“五人艇,最好的,你們仨漂到鄂霍茨克海都沒問題。”
    呂成剛聽出點門道,嘴裏停止咀嚼,一臉驚訝地問:“我草!金鐸,你……要漂流呀?”
    金鐸笑笑,沒言語;金鐸拽了鍾華一把,兩人並肩走去,邊走邊竊竊私語,呂成剛看一眼邱文明,邱文明吃的正香。
    金鐸和鍾華在十幾米之外站住,腦袋湊得很近,不知道在說什麽。
    呂成剛吃飽了肚子,來了力氣,替換下大奎,踏動氣囊,給橡皮艇充氣。
    大奎抄起一根紅腸,邊吃邊說:“本來不覺得餓,你們這一吃,把我吃餓了。”
    邱文明笑著說:“你就說你饞得了唄。”
    金鐸和鍾華走回來,大家圍著橡皮艇站成圈,金鐸抬頭看看天,還不到四點,太陽就落向西山項,巨大的陰影籠罩了山穀,眼看要黑天的樣子。
    金鐸目光凝重地看了大家一眼,用命令的口氣說:“天要黑了,得抓緊時間。都把手機拿出來,關機,把卡退出來。”
    大家麵麵相覷,拿出手機,關機,退卡需要一根細針,鍾華把胸前的工號牌取下來,號牌後邊是一枚別針。
    看著大家都退出了手機卡,金鐸示意大家圍著一塊大石頭坐下。金鐸仍然站著,聲音不大不小,確保每個人都能聽見。
    金鐸說:“這兒已經不安全了,剛才琥珀山居就差一步,我要是晚走一會兒,就讓他們逮住了。”
    呂成剛插嘴說:“我草它馬滴!來的真他媽快,真就差一步,真他媽懸。”
    金鐸不接呂成剛的話茬,接著說:“有個事兒你們知道不?手機是個萬能竊聽器,即使關機,也能竊聽,還能定位,定位誤差不超過五米。到了這個時候,生死就在一念之差。說啥也不能落他們手裏,楊百萬的侄子怎麽癱瘓的?落他們手裏就沒好了,我看唐英傑瘋了,苟局長也瘋了,兩條瘋狗咱惹不起,不能不小心。”
    鍾華憂慮地說:“話是這麽說,唉!――黑燈瞎火的,一百多公裏,誰知道能出啥事兒,這心,整個提溜兒著。”
    呂成剛來了虎勁兒,愣頭愣腦地說:“我草!老子不怕他們,大不了跟他們拚了,也不能老老實實讓他抓。”
    金鐸沒空搭理呂成剛,稍作沉思,掐下一根草莖,咬在嘴裏接著說:“大哥,二哥,你倆回到城裏再開機,大哥回去換一個卡,專門跟我聯係。”
    鍾華點頭說:“小事兒,沒問題。”
    金鐸對邱文明和呂成剛說:“咱不能困在這兒等他們來抓。看見這個艇了吧,旱路不敢走,咱又不會飛,咋整?……咱走水路。一會兒咱仨坐這個往下漂,往下65公裏,這是直線距離嗬,不過,河流沒有直線的,曲線就沒法算了;反正往下漂琥珀河匯入青龍河,在青龍河上再漂80多公裏,就到了順安城。咱不上岸,穿城而過,繼續往下漂,再漂大約50公裏,出了順安地界再上岸,出了順安界,苟局長的爪子再長也夠不著了,明白不?”
    呂成剛恍然大悟,衝金鐸豎了豎大拇指讚歎道:“我草!金鐸,你真他媽聰明,我怎麽沒想到呢?”
    邱文明仍然一臉疑慮地問:“上岸之後呢?”
    金鐸說:“之後的事兒以後再說,走一步看一步。”
    邱文明說:“就是,就是這二百多公裏,還是黑天,這他媽的,心裏沒底呀。”
    呂成剛說:“我草!怕啥?”他從後腰抽出手槍,揮了揮說:“帶著吃的,漂唄,多好玩兒呀。”
    邱文明瞪了呂成剛一眼說:“看你那虎樣兒。”
    呂成剛不服氣地梗梗脖子,正要反駁邱文明,金鐸擺擺手製止他倆說:“山裏天黑的早,咱嘛溜兒的,把東西收拾一下,沒用的扔車上,讓大哥帶回去,咱輕裝上船,除了吃的,帶的東西越少越好。”
    邱文明問:“金鐸,這事兒有點莽撞吧?”
    金鐸看著一臉茫然的邱文明說:“你啥意思?”
    邱文明說:“沒啥意思,問題是,咱得漂幾天,中途有沒有瀑布懸崖,有沒有暗河暗洞呀?別他媽轟隆一聲漏進去,小命就報銷了。”
    金鐸一臉無奈地說:“我也不知道,聽天由命吧。”
    呂成剛咬咬牙說:“不會那麽倒黴吧,我坐前邊,看著點。”
    金鐸想了想又說:“對了,有個事兒,我得先聲明一聲,警察抓的是我,沒你倆什麽事兒,所以……你倆可以跟我走,也可以上車跟大哥回去,何去何從,自己拿主意,給你們五分鍾時間。”
    邱文明立即瞪圓了眼睛說:“金鐸,這叫什麽話,我是那種人嗎?哦,這個時候,我坐車走了,讓你自己漂二百多公裏,還是晚上,那我還是人嗎?”邱文明一臉怒氣,仿佛受到了汙辱。
    呂成剛伸手抓起橡皮筋的牽引繩,往河邊拖著說:“我草!金鐸,別囉嗦了,快走吧,丟下哥們兒的事兒,文明幹不出來,我也幹不出來。草它馬滴,真要是漏進去,那就漏進去吧,這就是命。”
    金鐸突然想起從石虎山監獄出來時,金鐸知道唐英傑派人半路堵截自己,要把自己撞下懸崖。當時,金鐸就曾這樣問鍾華,大奎,邱文明和鳳芝,當時鳳芝就是這樣說的,“要死就一起死,黃泉路上還有個伴兒,這就是命。”
    不是一樣的人,不進一家門,呂成剛跟鳳芝真是絕配。
    呂成剛把橡皮筋推進河裏,穿好救生衣先上了艇。
    鍾華打開另一個箱子,一袋一袋邊往外拎邊說:“全是吃的,這是防水背包。”
    麵包,香腸,燒雞和小袋榨菜都上了橡皮艇。
    呂成剛翻了翻袋子說:“我草!怎麽沒有礦泉水。”
    邱文明一掌拍在呂成剛頭上說:“你腦袋進水了吧?一條河不夠你喝的。”
    呂成剛想了想說:“我草!是嗬……這腦袋。”
    金鐸,邱文明和呂成剛穿好橙色救生衣上了船,大奎在橡皮艇上蹬了一腳,橡皮艇受了驚嚇似的脫離河岸,緩緩地順流而下。
    雙方招手告別,小艇搖搖晃晃地漂向未知的遠方。
    鍾華和大奎站在琥珀河岸上,一直目送橡皮艇消失在河灣處,仍不肯離去。
    大奎說:“大哥,走吧,看不見了。”
    鍾華兩眼含淚,長長地歎了口氣:“唉!――”
    鍾華快走幾步到了河邊迎接金鐸,伸手取下金鐸背上的雙肩包,問道:“腿怎麽樣?敢吃勁兒嗎?”
    金鐸敲了敲右大腿說:“差點勁兒,酸溜溜,緊繃繃的,不舒服。”
    兩人一起走向橡皮艇,大奎粗聲大嗓地說:“看,怎麽樣?這要是再安個發動機,能在水上飛,那就沒誰了。”
    大奎踏著氣囊,喘著粗氣說:“別問我,我不知道,金鐸要的,給他買的,問他,是啥意思。”
    呂成剛拽了鍾華一把,問:“我草!大哥,帶沒帶吃的,我們仨還沒吃中午飯呐。我草!這都晚飯時間了,餓死我了。”
    鍾華拎起一個購物袋扔給呂成剛,呂成剛打開袋子,裏麵有紅腸,麵包。呂成剛嗬嗬一笑,轉頭問邱文明:“好吃的,你餓不?”
    邱文明一聽好吃的,立即眉開眼笑地說:“這都啥時候了,王八犢子才不餓呢。”
    邱文明一瘸一拐地湊過去,左手拿起一個麵包,右手抓著一根紅腸,用嘴撕開包裝;一口麵包,一口紅腸,大嚼大咽地吃起來。
    呂成剛端詳著橡皮艇問大奎:“我草!啥意思?┄┄釣魚呀?”
    大奎從大紙箱裏掏出一堆軍綠迷彩色的橡皮,連在一個腳踏氣囊上,大奎開始踏動氣囊,隨著“哧哧”地打氣聲,橡皮袋子漸漸鼓了起來,不一會兒,一個軍綠迷彩色的充氣橡皮艇現出癟癟塌塌的雛形。
    呂成剛嘴裏嚼著麵包紅腸,指著橡皮艇,含含糊糊地問金鐸:“金鐸,啥意思呀?釣魚啊?┄┄你還有這心思?”
    鍾華在橡皮艇上踩了踩,問金鐸:“怎麽樣?……對嗎?金槍魚,名牌。”
    三人隔岸窺望,聽見汽車馬達聲由遠及近,有兩台車沿沙石路駛到大柳樹下。
    前一輛是銀灰色大眾途觀,車門開處,鍾華下了車;後一輛是橙黃色的皮卡,車箱板上有紅色貼字:“應急搶險,事故搶修”,大奎從第二台車下來。
    琥珀河對岸是石頂山,樹高林密,一旦情況有變,隻要往老林子裏一鑽,那就是老虎歸山,鮫龍入海,無影無蹤。
    邱文明和呂成剛眼瞅著金鐸匆匆忙忙過了河,也緊隨其後過了河,分別隱藏起來。
    鍾華往河邊走了幾步站住,四處望了望,眼光落在河對麵;大奎下車就大聲問:“人呢?┄┄咋沒人呢?”
    鍾華轉身走回到皮卡車旁,打開車箱板,對大奎說:“喊啥喊!卸車吧。人一會兒就出來了,驚弓之鳥,漏網之魚,跟咱藏貓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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