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草廬衛廷(二)兩位衛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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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任的衛君姬申初時聽聞許穆夫人歸國,喜出望外,早已迫不及待地迎出門來。不過待他見了車隊及隨行的眾甲士後,臉上喜悅之情卻是收斂了不少,心中則多了些疑慮。

    隻見衛君姬申悄聲對著身邊的大夫寧速說道“寧大夫,許國夫人的車隊一路上可是遇到了什麽磨難,怎麽這些許國甲士多是破衣爛衫的。”

    他又瞧車隊,隻寥寥幾輛車馬,臉上更是平添一絲冷漠。許穆夫人早已走下車步行而來,本就玲瓏心思的她,見了此景哪裏不知道國君為何有此臉色變化。

    估計先前聽聞自己歸國,以為是奉了許穆公的旨意,帶著許國大量的援助物品甚至許隊來的。如今卻見隻有這麽區區幾輛馬車,隨從甲士也不是精銳的樣子,前後落差之下,肯定心下有些失望。

    門前人多口雜不便細說,公子辟疆一路相伴而來,已從許穆夫人口中簡單了解過情況,因而也不多言,主動將眾人請進廬內正堂說話。

    簡陋的草廬之內,眾人分了主次坐定。坐在上首主位的,自然是如今的衛國國君衛姬申(衛戴公)。下首左邊則是衛國的兩位卿大夫,寧莊子寧速和石祁子。

    寧、石兩家素為衛國卿大夫,寧氏從寧俞傳到寧莊子已經五代為衛卿,石氏從石碏傳到石祁子也已經三代為衛卿。這就是春秋時代的世官製,如果沒有什麽大的變故,後代子孫將一直承襲先輩的爵位和官位。(寧俞和石碏這兩位曾經的衛國賢大夫就是後世寧姓和石姓的得姓始祖。)

    大夫的爵位分三級,有下大夫、中大夫,上大夫(卿大夫)之分,根據《周禮》規定,諸侯任命卿大夫需要經過周天子的同意,要到王畿進行報備記錄在案,算是天子任命來輔佐諸侯的臣子,所以卿大夫的地位遠在一般大夫之上。

    寧、石二位大夫下首坐的則是太史大夫華龍滑,他負責掌管衛國史書和國之祭祀,自然也負責記錄此次會見。他還有一至交同僚名禮孔,乃專管禮製、巫祝之事的大夫,卻是已沒於狄難。

    衛君下首的右邊,便是遠來的客人許穆夫人一方,公子辟疆為顯親近倒也陪著坐在了此間。於正一路行來,頗得許穆夫人的器重,卻是一道坐在了二人身後更下首的位置。

    如此眾人總算分了尊卑坐定,開始進入議事環節。

    於正身份尷尬,既不是許穆夫人帶來的真正的許國之臣,也不算衛國之臣,如今隻算個它國的落魄公子。自然,席上是沒有他發言的份的,因而他除了旁聽之外,隻能四處打量。

    他瞧著四周的環境,廬室內布置的十分簡潔,隻有少量的青銅禮器,皆放在最顯眼的位置和國君身側,算是維持著衛國公室最後的威儀。

    相對而言眾人的服飾倒是好上一些,幾位大夫身上基本都有絲綢華服在身,頭上加冠,腰間佩玉,著裝一絲不苟,維持著貴族間的顏麵。

    不過這華服是華服,卻仍是夏秋時節涼薄的那一套。看樣子自狄人秋季入侵後,也是沒有帶出多餘的華服來,隻有身上這一套不舍得換下,用來裝點門麵,出席正式場合會見貴賓。

    這般作態,反倒讓人見了感到心酸、好笑。

    於正又抬頭打量起來如今這位新繼位的衛國國君。果然是宣薑的子嗣,長得倒是一如既往的英俊好看。隻是英俊的臉龐上總感覺少了些男兒的堅毅,雖端坐主位卻滿麵愁容,眉宇盡是愁緒鬱結,言談言談間還時不時歎氣。

    看樣子這位國君的日子果然不好過啊。

    戍衛由齊國人負責,糧食由諸侯援助,衛人朝廷隻能仰人鼻息地活著。眼下這些簡單的青銅禮器和身上的單薄華服,卻成為了衛君和臣子們最後堅守的尊嚴。

    聯想到自己今後要在這樣的衛國討生活,於正心中不免也有些擔憂,知曉曆史大勢是一回事,真融入進去而且要在滾滾洪流中火中取栗又是另一回事。

    廬室之中,中堂的爐火正燒得很旺,火星四濺。貴人們間的對話還在繼續,沒有兄弟姐妹相見的溫馨,隻有冷冰冰的政治話題。

    “什麽?夫人乃是無詔歸寧?”

    負責史書和祭祀的華龍滑大夫最重禮製,聞聽此事卻是最先發難。

    衛君姬申畢竟是兄長,倒是不能苛責太甚,隻是冷冷道“阿姊宋桓夫人派人送來許多糧食禮器,宋桓公亦親自率兵北上了。”

    “姬淇有愧,辜負父母之邦,唯有以身報國。”

    許穆夫人拜服在地,眼眶通紅,向著國君及眾大夫們賠罪。沒有帶來衛國急需的援助,她身為衛室公女確實心中有愧,愧對父母之邦。

    以於正如今的身份在這些大人們前麵自是插不上嘴的。聽著衛國國君和大夫們對夫人的責難,心中雖不好受,卻也隻能暗自感歎

    “衛國不過一諸侯國而已,公室尚且如此無情。公室子女們雖享受著相對富足的生活,卻也被其擺布著命運。公子往往要入它國為質,公女都要嫁與諸侯聯姻,這就是春秋時代普遍的各國外交活動之一。”

    衛國國君姬申作為兄長沒有對許穆夫人在許國所受的委屈給予絲毫安慰,更多的反倒是對於她不能在國難之際帶來援助的問責。都說許國國君甚寵夫人,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

    或者這是許國的苦肉計?派自家夫人歸國,卻賴掉應有的援助?

    不說眾人心中如何想法,於正聽了幾句,卻是多不認同的。衛國公室的男兒們自個把偌大的衛國家底都敗了個精光,卻反過來責難出嫁的公女不能帶來援助,這是什麽道理。

    隻是礙於禮法,於正此時卻無法出言為許穆夫人爭辯,他還想在衛國求得爵位和封邑,自是不能得罪這群執政者的。

    於是百無聊賴之際他卻把眼光望向了公子辟疆,此時公子辟疆正起身為他的姐姐辯護著,與華龍滑大夫爭論著。

    “此事是許國的不是,卻如何來責問阿姊。許男不顧姻親,失信於諸侯,當往天子處申述此事。”

    與眾人穿著頗有不同,公子辟疆卻是身著厚厚的布衣,倒是沒讓自己在這寒冷的冬天凍著。若是旁人問起來他為何不穿華服,如此失禮,他還有自己的借口如今衛國國難,更應與國庶們同苦,衛國一日不複,辟疆便一日不穿華服。

    身體是的本錢,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又能用這麽完美的理由遮掩,果然是幹大事的人。

    於正雙眼直直地看著公子辟疆的背影,心中很是讚賞他。別誤會,不是他有什麽愛好,隻是知曉了曆史,讓他提供了更好的抉擇而已。

    他來衛國,想要投奔的衛君不是如今的衛君姬申,而是眼前這位公子辟疆,也就是下任的衛君--衛文公。

    衛君姬申,也就是諡號衛戴公的這位,是個短命君主。於正雖然不知道他具體在位多久,但是他知道衛國卻是在衛文公也就是姬辟疆手中真正複國的。

    一個諡號“戴公”,一個諡號“文公”,從死後的諡號也可看出,哪個更有成就。

    於正決定將寶壓在公子辟疆身上,對他寄予厚望,自然是看他什麽都好。

    【作者題外話】注 姓氏起源寧姓與石姓

    寧姓發源於春秋時衛國之寧邑,得姓始祖為寧俞,即寧武子,春秋時衛國人,衛文公、成公時大夫。

    《論語·公冶長》“子曰‘寧武子,邦有道,則知;邦無道,則愚。’”後以寧武子為國家有道則進用其智能、無道則佯愚以全身的政治家的典型。

    石姓源於春秋時期石碏,屬於以先祖名字為氏。據史籍《春秋公子譜》等記載,春秋時期康叔的六世孫衛靖伯之孫公石碏,是衛國的賢臣,有大功於衛國,世為衛大夫。

    衛桓公十六年(前)州籲弑桓公而自立為君,未能和其民。石厚向其父請教安定君位之法,他假意建議石厚從州籲往陳,通過陳桓公以朝覲周天子。旋請陳拘留兩人,由衛使右宰醜殺州籲於濮(今安徽亳縣東南),又使其家宰獳羊肩殺石厚於陳。當時稱他能“大義滅親”。春秋時史學家左丘明稱石碏“為大義而滅親,真純臣也!”

    所以石姓的祖先才是成語“大義滅親”的真正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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