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風華(39)三合一(盛唐風華(39)這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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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時候, 得了信說是另外賜給府邸了,四爺才想起來,“後頭是常樂公主府, 修了有好幾個月了。”正不知道要恩賞誰呢, 現在想來,除了自家也沒別人了。不是非得叫常樂公主騰出來, 關鍵是, 能跟英國公府連成一片的,也就這個公主府了。這把公主和英國公府連在一起,對武後來說, 是至關重要的一步。
    林雨桐知道常樂公主府在後頭, 但是她跟這位常樂公主來往的甚少。隻是禮節性的相互送個禮,除非宮宴, 那幾乎是不碰麵的,“不過,她能自己有個公主府,是太|宗格外優待?”
    李淵幼女, “小時候得長孫皇後撫養過。”
    怪不得呢!這位公主應該是對長孫皇後和太|宗都有感情,從她的角度, 看武後一定是一萬個不順眼的。
    這位公主的女兒最後許配給李顯,是李顯的原配。可惜,據說是被武則天關起來生生給餓死了,而後常樂公主夫婦就參與了反武則天, 事敗被殺了。記載是這樣的,究竟如何, 咱也不知道。但武後做事,有時候是糙的很。
    便是叫人家騰出府邸, 是不是得給點別的安撫呢?
    入秋了,她用棉花做了夾衣,叫劉德跑一趟溫泉宮,跟武後透個話,便是不看著常樂公主,也得看著常樂公主的駙馬。這位駙馬叫趙瑰,乃是左千牛衛將軍。
    左右千牛衛跟左右監門衛,乃是京師的主要戍衛力量。而將軍為這支軍隊的實際掌控者,一般由親王或是大臣遙領,跟監軍類似。但軍中的一切事務,掌權者是將軍。
    說實話,常樂公主隻是個皇室女眷,你倆不投脾氣,彼此看不順眼,這個沒關係。但是,軍中輕易別這麽得罪人。
    武後換了劉德給送來的小夾棉襖,覺得合身又輕薄,劉德隻說,“殿下問,新公主府以前是左千牛衛將軍家的府邸嗎?是否要去將軍家走動走動。”
    武後對著銅鏡看穿上這衣裳是什麽效果,一聽這麽說就知道桐兒想說什麽了。自己怎麽會沒有考量?一個左千牛衛將軍而已,若不能體會上意,那他也該讓賢了。
    她就說,“叫她盡快搬家吧,別的事不用多管。”
    武後滿意身上的衣裳,覺得比皮裘的好了太多。突然想起來,叫高延福趕緊去追劉德,“告訴劉德,叫公主在莊園等著。”
    武後考量的是,這個白疊子的推廣的事。太子上折子來了,說的也是這個事!但推廣之前,得叫大家都看看。看完了之後,得叫皇上發旨意布告天下,如此才能擴大影響力。
    不過,她是什麽都好,但隻一點,做事太周全了。當然了,以她現在所處的位置,求全才是對的,求全能長久。說到底,求全,那是手裏沒權利的時候才會去思量的問題。
    桐桐得了劉德的稟報,久久沒有說話。武後是武後,自己是自己,兩人壓根不是一個路子。強迫別人變成自己,這是不講道理。
    武後不是不會周全,她在這事上不想周全。是否帶著幾分故意挑刺,更換京中將領的意思,她就更不能知道了。
    所以,提醒了,這便是自己唯一能做的。
    至於說去莊園,這是要帶文武百官去看看吧!
    那這得什麽時候呢?怕是得等李績回來之後。四爺得在家裏等著李績,自己得去莊園。搬家的事……>
    四爺就說,“去籽機和織布機隨後就給送去。”
    林雨桐看天,“隨後有半個月的晴天,棉花差不多也能采收完了。”
    因著天氣好,林雨桐這一去就沒叫再采摘,叫這開著吧!等文武百官來的時候,就看見滿地白花花的。
    植株不高,葉子也已經幹枯了。遠遠看出,白花花一片。
    禦駕出行,文武百官隨駕,隊伍能綿延十數裏。
    李績如今是司空之職,聖人優待,特賜小轎,哪怕是在上朝,轎子也能給抬到大殿門口。這是對老臣的優容。
    這會子從馬上一下來,就有小轎候著,他上了小轎,看了在小轎邊的曾孫一眼。就出征了兩年,安定公主成了輔國安定公主了。
    自家這曾孫估摸著是知道身體不好,不擅武道,倒是在兵器革新上下工夫。這也算是個路子!可公主跟著一點點參政,到底是風險太大了。
    正這麽思量著,就進了莊子。那位公主帶著人在莊子門口迎著呢。遠遠的看去,像個郎君似得。
    林雨桐見了禮,就跟太子分左右扶了李治和武後下來。
    李治指著白花花的一片,“那就是白疊子?”是!
    武後看劉仁,“傳旨下去,不可踩踏,叫百官都去瞧瞧。”
    幾個丞相和朝中高官自然是要跟著聖人和武後的。
    李治就扭臉跟李績和戴誌德說,“也都瞧瞧,瞧瞧這個白疊子究竟如何。”
    一行直接就到了地頭。林雨桐扶著李治下地,先示範采摘了一個,“若是開大了,直接采了棉絮也行!若是這樣半開的,采下來再晾曬也可以。這主要是考慮天氣的原因。該是放在植株上自然幹著當然好了,可是一下雨,就容易發黴。連著下雨,地進不來,一旦見了雨,就壞了,瞧著品質就沒那麽好。因此,若是天陰沉,估摸著要落雨,就得把這半幹的采摘下來,自然通風,等天氣晴好了,再晾曬也可以。花絮一樣可以蓬鬆起來。”
    說著,就叫人拿了早前采摘的半開的,如今曬的全裂開嘴的那種。
    武後接過來看了看,“到底是不如植株上的。”
    邊上的戴誌德就問:“若是如此,方南地豈不是不適合種植?”
    林雨桐點頭,“這是西域來的種子,西域幹旱,日照時間長,一年裏少雨,所以,西域的棉花一定是品質最好的。咱們北方各地,相比南方而言,能好一些。但就是我說的,肯定會有一些影響。不過應該問題不太大!品質不好,不妨礙自家用。南方多雨,若是種出來,品質比之北方,還要差一些。當然了,具體的得叫人試,但想著,應該也就是如此。所以,北方為棉,南方遍植桑蠶,因地製宜而已。
    閻立本就問說,“殿下的意思,北地可用棉替代絲綿。”
    林雨桐領著人又往早準備好的場院去,“將棉花采收之後,剝殼,盡可能的去掉雜質……而後得到棉絮。將棉絮放在太陽下暴曬……這是曬好的!怎麽判斷曬好了沒有呢?”她抓了棉絮,抓住藏著棉籽的地方放在嘴裏咬了一下,嘎嘣一聲響,把棉籽咬碎了,“這就是曬好了。”
    而後指了指前麵,“這是駙馬特意為了脫籽方便,製造的脫籽機,比人工快的多。”
    說著,就叫兩個仆從上前,展示怎麽能把籽粒去掉。
    之後又是弾棉花的機器,一點一點的,把棉花彈得鬆鬆軟軟的,跟天上的雲朵似得。
    林雨桐點了學的好的女仆,她紡線學的七七八八了,能把棉花紡成一圈圈的棉線。那邊的織布機前,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正一仰一合的織布。織布機上已經有大半匹了,是一種微微有些發黃的土布。因為才開始學,織的不算好。
    她就笑道,“才開始,織的不算好,但熟悉之後就好了。這樣的坯布出來之後重新給染色,這就可以了。當然,不如絲織的精美。可它耐用,結實,保暖性好,產量必然是比絲織品高的。”
    一串串的跟在後麵,把這東西怎麽使用,全都瞧了一遍。
    彈出來的棉花,幾個繡娘正把棉花一層層鋪在布上,然後上麵再蓋一張布,縫起來,這便是棉被。同理,能做棉被就能做棉衣。
    張文瓘就看了還在織布機上的布,“這布耐穿?”
    張文瓘回身就跟李治說,“聖人,臣以為,此物當在北地大量種植。隻是種子一項,卻難以供給。此物產自西域,想來,安西都護府該以此物的種籽來征稅……”
    林雨桐挑眉,若是用棉花籽抵稅收,就能在西域大量推廣此物,同時也解決了大唐而今缺種籽的問題。
    李治一時沒有說話,武後就道,“安西……跟別處不同,隻能免稅,不能征稅。輔國公主當初的種子便是托商人高價買來的。若是想達到目的,不亂了安西,朝廷當免了安西的所有賦稅,且高價征購白疊子種籽,以備朝廷之用。”
    可這麽大的量,朝廷有這個錢嗎?
    李弘就問桐桐,“這棉籽可有別的用處?”
    當然!林雨桐就道,“如今棉籽少,我隻使用了很少的一部分。這棉籽含油脂,若是榨油的方式恰當,油脂可食用。但粗製的不可以用。”會影響男性的生|殖能力。不過便是精細的壓榨方式,也並不複雜,“壓油之後的廢棄物,該是極好的肥田之物。”
    武後就道,“那這與收稅並無區別。所以,此法不可。”
    李弘看張文瓘,“張相想鼓勵西域種植白疊子,原也是對的!不過不知棉籽的用途罷了。”
    是!
    李弘就看林雨桐,“皇妹對此最了解,你怎能看?”
    林雨桐沉吟了一瞬,這才道:“……臣妹以為,朝廷所購種籽,當以獎勵的形式,先發一部分。比如,出征的士兵,戰死的,該多發放。傷殘的,該多發放。活著的回來的,該發放。這是除了別的撫恤之外,特別恩賞的。”
    先種的先獲利,這是誰都知道的道理。
    她隻提士兵,不提將領,意思就是放在最低處。而如今大唐用的依舊是府兵製,大部分士兵都是一邊種地,一邊當兵的。
    這其實是很成問題的!為什麽動不動就逃跑呢?根子在哪?其一,一當兵就是從十六歲到六十歲,隻要活著,每年按點得去。這成嗎?其二,晉身途徑窄,子承父業的太多了。如今禁軍中還有父子營,那裏都是跟李淵起兵的第一匹人馬的後代,別的人根本就混不進去。其三,待遇跟不上。永業田這個法子,隨著時間的推移,會越來越沒有優勢。
    這麽著下去,府兵製就得改!可改了募兵製之後呢?李隆基倒是改了,可也養出了個安祿山呀!安祿山整出個安史之亂,大唐由勝轉衰。
    李績詫異的看了這位公主一眼,這說的是白疊子的事,可這又不僅僅的是白疊子的事!她很聰明,不直接說而今的兵製有問題,免了幹政之嫌!她在以她的法子蜿蜒曲折的想達到一些目的。會聽話的都是聰明人,李治先看皇後,可皇後很驚訝。這顯然,這並不是皇後影響的!這叫人怎麽說呢?隻能說每個人的天賦真的很不一樣。
    這個事,她隻一點就馬上跳過,“隻靠朝廷,終究是杯水車薪。占著大麵積土地的難道不是世家大戶?隻要想找,他們也不會缺種籽。再說了,種植所得之利到底不大,真正的大頭在織造。織造大戶可跟朝廷購買織機,可給農戶提供種籽供其種植,而後便於將棉回收回來織布……”
    張文瓘眼睛一亮,“朝廷再用賣織機的錢去購買種籽……”這是饒了一圈,朝廷沒虧錢,也發了種籽。大戶出了錢,可他們盈利點在後麵。誰都沒吃虧,可卻盤活了。
    從來沒人看的上商賈之事的,從事商賈的那是下等的人。連買來的胡姬也不如!因此,朝廷也沒有人去研究這商賈之事。
    可其實,這轉了一圈,事卻辦成了。
    他覺得這個事甚好,忙躬身跟聖人道:“公主殿下所言甚是。”
    李治當時沒言語,隻笑了笑,“事不急,再慢慢議。”
    看了一趟,回去了。太子臨走的時候低聲道,“回頭皇妹去東宮一趟。”
    好!
    四爺留下了,跟桐桐把事情安排好,這才回京城去了。
    在路上桐桐就說,“我今兒就不該多嘴。”
    四爺就笑,“不是對你不滿,也不是對你說的事不滿。這裏麵有幾個事,你不知道。”
    什麽?
    “提到了安西都護府,你知道安西都護府的都護如今是誰?”
    沒注意!“是誰呀?”
    “裴行儉。”
    林雨桐‘哦’了一聲,此人可當真是了得!跟褚遂良和長孫無忌密謀著反對李治冊立武後為後的人就有他!此人的能力那是相當卓越,西域諸部投奔大唐,多數是因為此人治理西域治理的好!西域諸部覺得他仗義,從而投了大唐。同時,此人完善可科舉選才之法,也頗有識人之能。
    他是唯一一個直接參與了反武的密謀之後,還活到現在的人。當時被貶去了西域,在安西都護府做了長史,而後升了都護。當然,後來還調回長安起複了!
    能從武後的手裏逃出生天,被貶了,可功勳大到武後沒把他如何還順利的升了。
    所以,張文瓘一提西域都護府,武後直接就出聲阻止了!她顧慮的有道理,大局上也站的住腳,但不得不說,她不想叫裴行儉現在回長安。
    而四爺又提了另一個人,“張文瓘。”
    這個人怎麽了?如今在輔助太子監國,生性嚴正,為人低調,是良臣幹將。
    “那你知道張文瓘跟李績什麽關係?”
    張文瓘跟李績有關係嗎?沒見走動呀?
    四爺這才道,“張文瓘當初在並州做參軍,深受李績器重。李績對他有知遇之恩!你一提,他立馬讚成。李治當然不能直接答應了。”
    林雨桐懂了,李治是想跟張文瓘說:你跟李績的關係我知道!
    這其實是警告,警告李績和張文瓘不可結黨!但是事隻要對,李治最終還是會采納的。
    也對!一個是當朝宰相之一,一個是位居一品司空高位的武將,你們要是結黨的話,想幹嘛?
    然後這天回去,四爺就在考量,得叫桐桐熟悉朝中的大臣了。哪怕是紙麵上的,也得熟悉。不管她願意不願意,事實上,武後已經將她推到了參與政事的位置上了。
    正思量呢,李績叫了。
    四爺隻得先過去,可一過去,就在門口看見個穿著黑鬥篷的人,顯然是一位神秘的客人。
    李績迎出來了,“都進來。”
    鬥篷一掀開,不是張文瓘是誰?
    張文瓘要給李績行大禮,李績一把攔住了,“不可如此!快坐!”
    “恩師!”張文瓘先看李績,“您老身體可好?”
    好!都好!
    張文瓘這才看向四爺,“早年,我和兩個同僚跟恩師辭行,恩師給其中一個同僚送了佩刀,送了另一個同僚玉帶,卻什麽也沒給我。我當時就問恩師說,為何不送我東西。恩師當時就告訴我,送這人佩刀,是因為這人生性優柔寡斷,贈以佩刀,是希望他處事能果敢。送那人玉帶,是因為那人桀驁,向來行事放誕,送玉帶,是有約束之意,希望他自我約束,不惹亂子。而後恩師又告訴我說,你什麽都能做好,我沒什麽要送你的!”說著,眼淚就下來,“恩師一言,叫某受益半生。自為官以來,不敢有絲毫懈怠。”
    李績就笑,“不提!不提這些了。快坐!”
    張文瓘坐下就看四爺:“敢問駙馬,某可能見公主殿下一麵?”
    見桐桐?
    四爺就起身叫了秋實,秋實趕緊去了。
    秋實不敢說前麵還有客人,隻說,“國公爺有請。”
    林雨桐也沒多想,還以為是李績才回來有什麽交代的事呢。結果一進去,才發現張文瓘也在。
    這是何意?
    這一進去,都起來要見禮!林雨桐伸手給攔了,“都請坐。”
    她坐過去,就看向張文瓘,“深夜來此,必有要事。張相請講!”
    張文瓘看向這位公主,直言道:“平高句麗,朝廷要設立安東都護府。已然擬薛仁貴將軍為都護,率二萬人馬鎮撫,都護設於平壤……”
    嗯!這怎麽了呢?
    “可安東都護府遠,為將者還罷了,為卒者不願背井離鄉。而今,已出現逃亡。折子遞上來,又恰逢朝廷大喜之時,臣等未敢奏報於聖人。隻奏報於太子知曉!”
    林雨桐便懂了,“太子沒想著瞞著聖人。”
    對!其實不瞞著也不是大事,“太子給聖人上了一道折子,說是征遼將士逃亡,在限定不自首或是逃跑者,斬殺之刑過了,將妻兒沒入罪籍,也錯了。太子認為,若是遇病不能按期歸隊,隻因為害怕要被殺才逃跑的,這怎麽算?或是因為山上砍柴被強盜擄劫了,不能按時回來,難道妻子兒女就該獲罪嗎?一隊中有一個不能歸,那整隊的人因為害怕被牽連,逃跑了怎麽辦?若因為以上種種被殺,妻兒被入罪,其情可哀。因此,太子殿下說,凡是有逃亡的,不該連累家小。特上表皇上,修其律法。”
    林雨桐皺眉,這事上太子沒錯!張文瓘急忙過來,是因為:“張相認為,放寬了律法的結果便是更多的人以病、以殘、以各種方式逃避入伍,可對?”
    對!太子施行的是仁政,這沒錯!
    因著太子的仁,這個折子上去,聖人一定會恩準!短期內,都會高呼著仁義。可從長遠來看,行伍之亂,就自此而起了。
    林雨桐就看四爺,這個事,難撬動!尤其是自己出麵去辦,並不合適。
    她就說,“張相,有些事我出麵,許是會適得其反。駙馬正在革新兵器,此法得保密。大唐的兵器領先,那人員是不是就可以精簡。”若是不需要這麽多人,“那是否有必要讓人終身服役?我的意思是,一般的兵卒,服役五年便可。多服役一年,多給一年的永業田。這可自願選擇。越是在行伍中有官職的,要求服役的時間越長。當然了,有官職的,也不樂意退。但是,在一些官職上無所作為,甚至是屍位素餐者,到了一定年限,考評不合格,就該罷輟。父子相繼這一套,最不該出現在行伍當中!流了血就得有回報,這是鐵律。”說著,就又頓了一下,“當然了,我對軍中之事,所知不多。這話也就是一家之言,我隨口一說,您隨意一聽就罷了。”
    張文瓘沉吟了一瞬,起身告辭。
    直到人走了,林雨桐才看四爺:“他很不該上家來找我!”
    四爺就笑,“一開口就說了,他沒辦過錯事!那此次來,又怎麽會是錯事呢?他必是奉命來的。”
    能奉誰的命?除了李治也沒別人了。
    林雨桐微微一歎:“明兒搬到公主府,請師兄來一趟。就說自成親一來,還不曾有孕,請他幫著調理一二吧!這個冬日,我不出門了。”
    問題的根子出在‘幹政’二字上!李治不想叫自己幹政,這跟壓著李賢是一個道理!他怕李弘壓不住自己!尤其是當李弘極度信任自己,而四爺又頗有才幹的情況下。他怕養大了自己和四爺的野心。叫張文瓘來,這就是知道張文瓘跟李績的關係,李績能明白這裏麵帶著什麽樣的意思。
    雖是問策,又何嚐不是試探,不是警告呢?
    李績就這麽看著曾孫跟公主你一言我一語的,把事情定了。壓根就沒用他多話。他心中不無遺憾,公主和太子調換一些,可能都合適。
    林雨桐真搬家了,太子叫呢,她也以病為由,沒過去。
    李弘皺眉,想去探病的。但李敬玄給攔了,“殿下,公主亦是婦道人家!”
    這說的是什麽話?!
    等無人的時候,李弘的侍讀高智周才說,“殿下,李司空回京了。”
    何意?李弘問完,恍然了!自己頻繁的跟皇妹接觸,可皇妹是英國公府的人!跟一個手握軍權的臣子走那麽近,想幹什麽?
    玄武門之事,才過去多久?不一樣是兒子逼的父親退了位了!
    父皇疼自己是真的!父皇時刻警醒著也是真的!
    那麽同理,身為太子的自己,不該警醒著嗎?李建成一直警醒著,可不也被太|宗給殺了。
    這天晚上,李弘一個人坐在書房,枯坐了一晚上,再沒提叫公主來東宮。
    李治看著宮內外的消息,然後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弘兒呀,你當做太子是那麽容易的。怎麽教都教不會,現在會了嗎?坐在上麵,誰都別輕易去信。桐兒是不會害你,可你不能因著這一個,就不設戒備心!這是在作死呀!
    他問站在邊上的明崇儼,“朕是個冷酷的父親吧?”
    明崇儼就道,“真正的仁慈,是教會皇子皇女們如何在皇家把控一個度!公主需要知道這個道理,太子亦需要知道這個道理。”
    李治慘然一笑,沒附和這個話!是這樣嗎?也許是!也許不是。誰知道呢?他就覺得,玄武門外皇室自相殘殺的血,成了李家皇室的夢魘,怎麽也掙脫不掉。
    他喊劉仁:“給公主賞賜金千兩,賞賜珍珠一斛,賞賜貢緞百匹,賞賜貢米千鬥,賞賜鳳攆一架,賞賜……”
    一串串的賞賜,堵住了入坊的路。
    到底賞賜了多少東西呢,林雨桐坐在公主府的正堂裏,聽著禮官在那裏報,足足聽了一個時辰。感覺是又送了自己一次嫁妝。
    公主府裏庫房真的就塞不下了。
    林雨桐歎氣,還是謝恩去了。
    李治躺在那裏,精神似乎又有些不好了。林雨桐過去,他就伸出手,“可怨怪父皇?”
    林雨桐搖頭,“您的顧慮很多!”除了那些說不出口的,“您還擔心我的參政之嫌,會撥動朝臣敏感的神經。您怕皇兄的信賴,成了大臣們攻訐皇兄的借口。”
    李治一把攥住桐桐的手,“桐兒啊,父皇跟你說句實話!朕時常遺憾,你跟你皇兄若能調調該多好。他為女,你為男,父皇便再無可憂心的了。可這個天下,不是一家的天下。朝臣如何去想,這至關重要。不是為父心狠,而是時也命也運也,半點不能由人。若不是朝臣,朕欣喜於你的才幹!你哥哥得你輔助,朕又有何可憂心的?”
    說著,就抬手遞了一封折子過去,“你看看再說。”
    林雨桐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這是一封許敬宗的折子,折子上說,公主有輔助之功,當領司農寺之事務,參機軍事。
    她蹭的一下就合上了!怪不得呢。怪不得李治強插了一杠子,把自己給摁回公主府去了。原來根子在這裏了。
    許敬宗是武後的人,但這次他這個折子上的,未必符合武後的心意。武後希望潤雨細無聲的叫自己摻和進去,但許敬宗自作聰明,上了這個折子!他是武後的心腹,至少別人這麽看!然後他上這個折子,公開支持皇家公主參政。朝臣會怎麽想?會想武後這是為她明著幹政鋪路來了。
    在朝中起波瀾之前,李治果斷出手。以盡可能委婉的方式,達到了他的目的。
    林雨桐就說,“說實話,我不喜歡朝堂。相比起這些是是非非,我更喜歡在府裏種地養花,下廚做羹湯,得閑了,我喜歡把駙馬打扮的利利索索的……若是老天有眼,我還想盡快生個孩子,在家享受育兒之樂!我有父皇母後庇護,上有兄,下又弟,這輩子是少不了我的富貴榮華的。您放心,我什麽也不摻和。盡快給您生個外孫,好不好?”
    李治心裏那點難受,被這麽一說全消散了。高高興興的說了好一會子話林雨桐才走!大概是為了不叫人多想,武後沒見她!她在外麵磕了頭就下山回家了。
    回去就生氣,“這個許敬宗,就是個棒槌!”
    這人是個什麽樣的人呢?曆史上名聲不好是有道理的!他投靠武後,好似就覺得這家夥不是啥了不得的人物,其實真不是!這家夥也是瓦崗山上下來的,曾經還追隨過李密。魏征也曾經追隨過李密,可以說跟許敬宗兩人當年那是同僚呀。後來,都投了李唐了。魏征混成什麽成色呢?怎麽說也算是做過宰相吧!可許敬宗呢,其實他是參與過玄武門之變,掌管過機密要事的!可魏征那時候是李建成的舊臣呀!
    結果這兩人,魏征是把一把爛牌打出了花,可許敬宗是把一把好牌給打了個稀巴爛。他第一次被貶,是因為他上朝的時候嘲笑歐陽詢相貌醜陋!之後又有人彈劾他,說他收了外族人很多珠寶,把女兒給嫁給人家了,這是私德有虧,又被貶了。再之後,是他治家無方。他的原配是裴氏,可惜裴氏死的早,死了之後他把裴氏的丫頭娶了當繼室。這是不被允許的!結果許敬宗就做假,說他這個夫人姓虞,是有來處的。娶了就娶了,結果原配留下的兒子沒好好教養,跟繼室私|通。他沒把繼室怎麽著,卻告了親兒子,把兒子給流放嶺南了。好些年之後,想起來了,結果才弄回來給安置個縣令去做做,可身體壞了,沒多久就死了。
    如今因著得武後的寵信,第一個投奔的人嘛,格外不同。
    所以,他是有和李績一樣的待遇,聖人賜了小馬小轎,從禁內到內省,都不用走路。
    可李績是什麽功勳?
    他許敬宗什麽功勳?
    把李績和許敬宗放在一個板凳上……說實話,在這個事情上,武後擺的也不公正。當然了,她不這麽抬高投奔她的人,那便沒人投奔她了。她得樹立一個標杆!
    可叫自己容許敬宗……這人要是不招惹自己,自己搭理他嗎?
    在家裏氣的轉圈圈,收拾此人很容易,但打狗得看主人呀!武後必是會保此人的。
    四爺回來的時候桐桐噘著嘴,氣呼呼的坐著呢。
    這可稀罕了?這世上還有能叫你受氣的人?說出來,說出來叫爺樂一樂。他坐過去,手指放在她噘起的嘴上,隻管笑。
    林雨桐‘嗯哼’了一聲,抱著四爺就不撒手,“我被人欺負了。”
    這模樣能把人給笑死,這一點也不適合你!他把人往懷裏掂了掂,“說!誰欺負你了?”
    “許敬宗!”說著,就低聲把事說了,“你說他煩不煩呀!多能耐呀?真以為是武後肚子裏的蛔蟲呀?什麽都叫他猜準了,還是武後嗎?什麽也不去問,自作主張……本來沒事的事,硬是因著他攪和出三分事端來。想拍馬屁,拍在了馬蹄子上。武後現在估計怕也是惱的狠了。養的狗不打招呼就亂吠,壞了武後的大事了。”
    就這點事?
    “這還是小事嗎?”林雨桐冷哼一聲,“要不是有顧慮,看我不拆了他!”
    四爺就道“那你現在怎麽想的?”
    桐桐坐起來,“我很佩服武後……但是,我想了再想,我不能不分善惡對錯的去支持武後!我是公主,我不幹政。但是許敬宗不對,就不能留。隻要讓我抓住把柄,我會先去見武後的!給她自己清理門戶的時間,就是我能為她做的。”叫我因為她無條件的包庇誰,那不行!
    四爺一下子就笑了,這就對了!這才是桐桐。他就說,“此人犯的事大了,證據有。真要是想好了,我送你去溫泉宮。”
    犯什麽事了?
    四爺就說,“他還是修史官,你知道嗎?”
    知道!怎麽了?
    “怎麽了?”四爺眼裏多了幾分厭惡,“他在明目張膽的篡改史書。”
    篡改史書?什麽時候的史書?
    “唐史!開國史!”
    我去!瘋了吧!
    不是瘋了,是武後把此人養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