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風華(41)二更(盛唐風華(41)許敬宗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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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敬宗接到這條子手都抖了:“怎麽會如此?怎會如此?”太突然了!太子都對自己優容有佳, 朝臣彈劾自己的人多了,可是那又如何呢?
    送信的人已經走了,許敬宗忙叫人去打聽, 到底是發生什麽了, 怎麽就這麽突然呢?
    事實上,天下太平, 並沒有什麽事。
    最近這幾天, 聖人有心天旱的事,正在吃素,也不見人。唯一上了溫泉宮的就是輔國公主!她才下山, 也該是才回公主府。
    許敬宗:“………………”是自己得罪公主了?並沒有!自己還一力促成公主參政了, 可結果公主背後參政的結果就是將自己一腳踹出朝堂嗎?
    幕僚就低聲道,“聽聞駙馬給幾位史官關係極為親密。”
    許敬宗有些惶惶然, 還沒修完的書,誰現在去翻那個做什麽?他咬牙切齒,可卻也無可奈何。怎麽辦呢?上折子請罪,把修史中不嚴謹的地方歸咎為老來昏聵, 如今隻說請聖人另派他人訂正史書,而他自己:告老!
    皇後的話不敢不聽, 況且,垂垂老朽,還能如何呢?
    折子先送進東宮,像是許敬宗這樣的人物, 折子送到東宮來,怎麽敢耽擱。接了折子就以最快的速度送到李弘手裏。
    李弘皺眉, 接了過來一瞧,瞬間愣住了。他把折子給戴誌德和張文瓘, “許敬宗突然告老?”一點征兆都沒有。
    話音才落,近侍高力元急匆匆的進來了,“殿下,溫泉宮來人了,要馬上見殿下。”
    宣!高延福進來,轉達皇後的意思:許敬宗年老昏聵,史書都修不明白,有心治罪,但念及三朝老臣,若要告老,準其告老,安享天年吧。
    竟是皇後的意思!高延福說完就告退出來,高力元往出送。高延福是高力元的義父,如今高力元追在後麵低聲喊耶耶,高延福就停下腳步,“禁聲!”
    “耶耶,您總得告訴兒這是為了什麽吧?”說著,小心的朝後一看,“回頭殿下問起來,兒怎麽回話?”
    高延福低聲道,“輔國公主上山了。”
    說完就走,高力元直到高延福上了馬車,馬車走遠了,才往回跑。一進來也沒避諱幾位大人,就衝著太子笑,而後道,“輔國公主殿下才從山上下來。”
    高力元點頭,“是!高公公就說了這一句。”
    戴誌德幾人對視了一眼,眼裏都帶著幾分笑意。許敬宗一退,代表的意思可就豐富!於是,這個一句,那個一句,都在誇輔國公主不愧為‘輔國’之名。
    李弘聽著,點著頭,這一刻卻有些悟了!母後是女子,幹政了朝臣反她之聲極大,大到掣肘朝政的程度。可皇妹這不是幹政嗎?也是幹政!可她幹成了滿朝大臣都想幹成的事,那就是削掉母後的勢力,於是,皇妹便成了典範。大臣倒去誇讚了。
    所以,他們是反母後嗎?不!他們反的是壓在他們頭頂,卻跟他們的利益不一致的人。
    他把事情托付了,也不管是不是天已經遲了,還是堅持出宮,上溫泉宮去了。
    折子呈送到禦前,李治雖早已知道,可如今接過來還是看了很多遍,而後慢慢放下,在上麵劃拉了一個‘準’字,便還給太子了,“太晚了,今晚住下,明兒再回宮吧。”
    存著一肚子話的李弘嘴角動了好幾下,還是什麽也沒說,就從裏麵退了出去。
    可他沒回住處去,隻叫人去通報武後,“雖晚了,還是想給母後請個安。”
    武後的手裏正拿著新進上來的線裝書,是一本《帝範》,這是太|宗皇帝所做,她一直都不敢去看,而今安定走了之後,她叫人取了出來。讀來,卻覺得有頗多的感悟。
    隻第一頁,她就足足看了三個時辰。
    正琢磨‘寬大其誌,足以兼包;平正其心,足以製斷’呢,高延福輕手輕腳的進來,“娘娘,太子來了,想給娘娘請個安。”
    武後緩緩的放下手裏的書,不自主的拿了一本《漢書》蓋在了《帝範》之上,這才道,“宣!”
    李弘進來,看著一身散淡的母親,然後緩緩的跪下,雙手覆在母親的膝蓋上,仰起頭來眼圈卻紅了,“母後,兒臣不孝,兒臣是來認錯的。”
    武後僵住了,除了太平,也隻有安定時而會跟她這麽親近了。而今,這個已經成年的兒子跪在身前,眼淚長流,說他是來認錯的。
    “母後!”李弘聲帶哽咽:“兒臣……許多道理,兒臣是監國之後才明白的!說出來的道理,兒臣聽著有理。可今兒……今兒大臣們得知皇妹來了溫泉宮,緊跟著許敬宗便退了。他們讚皇妹的時候,兒臣才知道,他們口中的母後跟母後你其實並不都符……”
    自來幹政的太後少了嗎?可太後還政,輔佐幼主,重用權臣,這便是功勳,世人也罷,史書也罷,都讚揚這樣的太後。
    為什麽?因為太後哪怕幹政了,可依舊是遵守著婦德。
    母後不是太後,母後隻是皇後,父皇活著的!沒人敢說父皇如何,母後便成了罪人。
    李弘伏在武後的膝頭,“母後,兒臣錯了!是非與黑白,遠不是兒臣眼裏的那麽簡單。”
    武後的眼淚唰一下下來了,一滴一滴的掉在兒子的脖頸之上。她慌忙的擦去了,不叫兒子看見此時的狼狽。好半晌,調整好自己這才道:“……你才坐上太子之位幾年?先太子李忠舊事不遠。我不能倒,我倒了你們便死無葬身之地!身在皇家,就是如此!當年事涉李忠的一些舊臣要回來了,而今又不得已處置了許敬宗。弘兒啊,你得好好的穩住!若是你倒了,母後,太子妃,你的皇弟皇妹們,都不能得善終了!”
    李弘抱住母親的雙腿,把臉埋在母親的雙膝上,肩膀一聳一聳的,好半晌才喊了一聲,“阿娘……”
    這一聲娘叫的武後的眼淚又差點下來,手在兒子的頭上輕輕的摩挲了一下,這對武後和對太子來說,都是陌生的體驗。
    隻那一下,武後就收了手,“這是最後一次……從這裏出去之後,再不許哭了。你是大唐的太子,你得承天下之重!不可再如小兒一般哭泣,身為太子,你再無哭泣的資格。”
    李弘不住的點頭,“兒謹記!”
    這一晚,李弘就在武後寢宮的外殿就寢的。武後在太子睡著之後,輕手輕腳的出來瞧了,而後又默默的退回去。
    李弘早起的時候,看見枕邊的一本《帝範》,他默默的收進懷裏,然後直接走了。
    許是武後和太子的關係因此事緩和了,許是因為平高句麗之功,李治要祭乾陵,林雨桐瞬間就感覺到了,緊繃的氣氛好似鬆動了,最直接的感觸就是李賢和李顯常不常的能出宮玩了。秋裏了,大唐的皇室也圍獵的!兩人邀請林雨桐同往,林雨桐沒去。
    說了身體不好,說了得備孕,就把戲做的真真的。
    許是一舉拿下了許敬宗,所以許多人看到了價值!每天投遞來的帖子,都能淹了公主府的大門。
    生孩子當然還早,但是備孕這個借口卻好用。提前三個月是備孕,提前三年也是備孕,對吧?
    她知道,幹掉這麽一個重量級人物,她得徹底的消停兩三年,從眾人的視線裏消失才行。
    而就在此時,李績退了,朝廷將爵位直接給了四爺,以曾孫的身份承襲了英國公府。許敬宗一退,李治沒有猶豫的把爵位叫四爺給繼承了。這一點,武後當時應該也算到了吧。
    當然了,四爺肯定是早想到了!但天地良心,自己當時真沒怎麽預料到。
    用一個許敬宗,換女婿承襲英國公爵位,劃算嗎?太劃算了。
    林雨桐一歎,其實自己的腦子還是比不過人家的!
    她縮了,安分的做一個輔國公主。輔國公主,不是非得在朝政上指手畫腳,對吧?我這織布呢,叫更多的女子學著用紡織機織布機呢,不知道有多忙。這難道不是正事!
    從來沒有自己織出過一匹布的林雨桐,打算試試。別管織的好不好,她得去做。每天做一點,哪怕我一年織一匹呢?
    而就在這個時候,李賢和李顯這倆閑著沒事幹的,湊到一塊鬥雞。
    然後王勃這二杆子,直接寫了一篇《檄英王雞》的文章。估計是比賽激烈,看嗨皮了!大筆一揮,我要寫一篇好文來給潞王加油鼓勁。
    於是,一篇不務正業的文章誕生了。
    其實李賢和李顯這倆,不幹正事的時候挺多的。春上要出門遊戲要打馬球要踏青,夏日要戲水要劃船,秋日要圍獵。這冬天天一冷,閑的蛋疼吧!兩人擱在一起,鬥雞下注。
    哥倆在一起玩呢,李治和武後才不管呢。還不叫孩子玩了?
    可這次不知道是誰多嘴了,把這篇文章給送到李治的麵前了。
    林雨桐麵前也放著謄抄來的一份,王勃在文中有幾句話,林雨桐覺得有點嚴重。一句是‘兩雄不堪並立’;另一句是‘於村於店,見異己者即攻;為鸛為鵝,與同類者爭勝’,還有一句就是‘牝晨而索家者有誅’。
    第一句是說,兩雄不能並立,有你沒我,有我沒你。
    第二句是說,隻要碰到對手就攻擊,不管在哪個群體中間,都要比其他的同類更突出。
    第三句是化用了:牝雞司晨,惟家之索。
    李治怎麽說?他說這是挑撥的兄弟相爭。可李治沒法說的是你寫牝雞司晨,到底是想暗指誰?
    就這,還好意思上公主府來,坐在林雨桐麵前:公主,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