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風華(71)三更(盛唐風華(71)“公主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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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治擦了一半的臉便扔了帕子, “是出了什麽事了?”
    劉仁搖頭,“劉德並不知!這是很突然的,殿下早起了, 駙馬吩咐他遞牌子, 說是公主要大朝。”
    李治沉吟,最近也沒甚事端。桐兒把進退拿捏的很好, 在太子和皇後之間, 也是盡力的周旋,來緩解這母子之間的關係。她是個特別有分寸的孩子,一定是出了什麽大事了。
    劉仁給聖人戴朝冠, 想了想就道, “劉仁軌劉相公得勝歸來,今兒是第一次大朝, 公主是關心新羅戰事?”
    不是!太子之前親自去請,她不曾去兵部,必不是這個事。
    劉仁也皺眉,那當真不知道還有別的什麽事!他現在也不敢說話, 聖人心裏有些煩,是為了杞王的。要有此能耐,不就好了嗎?
    這事的根底如何,聖人心知肚明。可,一則, 如今的皇後不是一般的皇後,一直便有權柄;二則, 皇後乃是太子的生母,膝下六個子女。聖人有時是不得不跟皇後妥協, 他沒得選擇。
    皇後是了解聖人的,兩個和六個比起來,聖人隻能選擇保全這一方這六個皇子皇女呀!
    這不,昨晚又一夜沒睡,要大朝了,是用冰帕子擦的臉。就在這個當口,又出事了。
    可公主不事先進宮告知聖人一聲……這也不妥當!瞧聖人焦灼的,早膳隻用了一個雞卵,喝了一杯牛乳,連筷子都沒動,這就算是用完早膳了。
    看看時間,還早!劉仁就問說,“奴婢去宮門口迎迎公主?”順便打聽一下。
    “那……需要告知天後和太子一聲嗎?”
    於是,上官婉兒就得了消息了,跟已經要出門的武後稟報了,“因由不知,公主未曾跟誰提前說過。臣已經打發人去宮門口見公主了!”
    武後‘嗯’了一聲,不動聲色,上下打量了上官婉兒一眼,“你跟著吧。”
    高延福看了這個小丫頭一眼,朝一邊退了退,把位置讓給上官婉兒。
    今兒,對上官婉兒也是特殊的,這是她第一次陪皇後去紫宸殿大朝。
    紫宸殿裏,文武大臣位列兩班,彼此之前小聲的探討著什麽。突然之間,都不言語了。有沒察覺的也被人戳了戳,示意朝大殿的門口看。
    就見此時的大殿之外,站著那位公主!這位有多長時間沒露麵了?怎麽現在來了?彼此還沒問出口呢,這位抬腳走了進來了。
    林雨桐以同僚之禮還之,而後就坦然的站在勳貴之列,且居首位。
    才站好,還沒等幾位相公問出什麽話呢,外麵就傳來唱名聲:太子殿下到——
    三聲剛過,李賢便大踏步的走了進來,一進來就奔著林雨桐而來。林雨桐先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皇……”想叫一聲皇姐,可這是在大殿之上!站在這裏得無私,這裏沒有家事,隻有國事!這裏沒有家人,隻有君臣!他一把扶住了,“護國公主免禮。”
    大殿之上,當著朝臣的麵,兩人什麽也說不成。
    林雨桐在李賢的手上輕輕拍了一下,李賢心領神會,皇姐是說沒事,不是出了大事了。
    林雨桐靜靜的站著,誰也不看。這個朝堂上,沒有李顯,也沒有李旦。大唐的皇子們跟大清的皇子不一樣,他們做官可任實職,像是李上金就做著慈州刺史的官。一直在做刺史,可構陷的時候卻沒有在政務上找出毛病,可見人雖憨厚老實本分,但是做著刺史,哪怕是平庸無多大建樹,但好歹沒惹出更大的亂子來。而且,自從出去,無詔見不回京!來往都是折子。因為慈州也有別的官員,折子來往也頻繁。但卻都沒有私折給李治。這就屬於不受待見的那種。
    李顯和李旦,按說都不小了!但因著父母舍不得,那就留在長安。長安有王府,他們可以在王府裏一直讀書,一直讀書!受寵的在長安的府裏讀書,特別不受寵,不被想起來的那些宗室子弟,就得一直在各地的府裏讀書,讀到老都行!朝廷給的官員裏就有侍讀,陪著讀書的。
    腦子裏正在過這些事呢,就聽到有聲音遠遠的傳來:天|皇駕到——天後駕到——
    大殿裏所有人等肅立,等著聖人和皇後的到來。皇後隔著珠簾坐在後麵,聖人上禦階,李賢過去迎了,把聖人扶的坐在了龍椅上。
    而後見禮,見禮是不用三跪九叩的。但是,這個禮儀也叫林雨桐很不習慣。幸而女子的禮跟男子不同,隻要行肅拜之禮即可。
    本來整齊劃一的隊伍裏,出現了一個不同的,坐在上麵的人感覺好奇怪。
    林雨桐繃著臉,其實也奇怪呢。聽聽人家讚者的號令了嗎?他在喊:解劍。
    是的!這大殿之上,文臣武將怎麽那麽愛佩劍呢!這會子要行禮,劍是妨礙。摘下來放一邊,行禮,最後再掛回去。
    上官婉兒就隔著珠簾朝外看,看見這位很特別的公主站在那裏坦然的很。等終於禮儀完成了,這才大朝議事。
    聖人先看桐桐,桐桐垂著眼瞼,沒有要說的意思。李治心說,這是不到說的時候嗎?
    他也沉得住氣,先問劉仁軌關於新羅的事,劉仁軌把戰況把新羅的情況都說了一遍。然後也看這位護國公主,似乎是在問:您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林雨桐就說,“左仆射辛苦!”
    不敢!
    劉仁軌說完就等著,然後這位公主又站著去了,再無其他!
    戴誌德站出來,他說的是:“吐蕃派使臣前來求和……一行人昨兒進的京城,臣等是昨晚值崗,才看到的折子。”難道公主是為了這個?
    李治就問說,“護國公主熟悉吐蕃事務,這事當如何,多問問護國公主的意見。”
    林雨桐拱手,“右仆射處事穩妥,聖人過譽了。”
    武後皺眉,竟也不是為了這件事而來的?
    李治微微挑眉,而後看向禦史台,“朕昨兒恍惚聽聞,說是有哪個王謀逆還是如何?哪個王呀?”
    周瑤光是巡查禦史,才從慈州一路回來,他站出來,啟奏道:“陛下,臣奏報杞王逾製,有謀逆之嫌。”
    李賢皺眉,“一派胡言!杞王乃孤皇兄,為人純善,性情質樸,你張嘴逾製,閉嘴謀逆,居心何在?”
    周瑤光大義凜然,手持著朝板,先是左膝落地,後是右膝落地,腰板筆直,轉臉對著太子道,“太子殿下不查不審,焉知臣是一派胡言?朝堂之上,有公而無私。而您,張嘴您的皇兄,閉嘴您的兄王,敢為太子,您這難道不是豈有此理?”
    李賢麵有怒色,才要說話,林雨桐輕笑一聲,轉過身子,“周禦史說的好!”滿大殿瞬間消聲,一時間上上下下噤若寒蟬!張文瓘看薛元超,薛元超看裴炎,相互交流著眼色,這是什麽意思?這是武後特意叫了這位公主來,要置杞王於死地嗎?
    張文瓘站出來才要說話,就見這位公主朝前走了兩步,轉身看著周瑤光,道,“你說的很對!謀逆乃是大事,豈可隨意加之以罪名!周禦史乃是飽學之士,又在朝為官二十餘載,又豈會拿這樣的事來信口開河!凡是說出來的,那必是證據確鑿,否則,落一個誣陷親王、謀害皇嗣、離間皇室骨肉的罪責,那便是死罪!有誰會冒著死罪,行此等誣陷之事!”
    周禦史點頭,“公主明鑒,正是如此。”
    不知那位杞王究竟是一什麽樣的人,他謀逆?何其可笑。
    姚崇站出來,“公主殿下,此等罪責,需多方調查,審理……”
    “對!”林雨桐打斷了對方,問周禦史,“朝廷之上,所奏之事,當明明白白!你隻言杞王逾矩,卻不說如何逾矩,哪裏逾矩,怎麽逾矩,是何道理?”
    周禦史忙道:“臣去慈州,在慈州的王府,親眼所見杞王所用拴馬樁,乃為九龍製。”
    “拴馬樁可帶回來了?”
    自然。
    “那就抬上來,叫滿朝諸公都看看。”
    然後就被抬上來了,一個九龍首的拴馬樁。
    林雨桐圍著拴馬樁轉了兩圈,而後輕笑出聲,“慈州,因磁石而得名。王府背靠磁山,建造王府所用石料,均來自磁山。我師從孫道長,自問岐黃之術還通幾分。磁石也是一味藥石,我該不會認錯。大殿之上,懂些藥材醫理的,不在少數。眾人都可來看看,這是否為磁石?”
    自然不是!
    林雨桐看周禦史,“周禦史,你可得想清楚了,這件事做不得假的!你所奏報之事,要麽為真,要麽為假!要真是真事,那該追責的就多了。慈州上上下下的官員,都該是從犯!拴馬樁這麽明顯的標識,竟是無一人看出不妥當,他們不是眼盲心瞎不配為官,便是跟杞王勾結,打算謀逆!此等大案,不光得問罪他們,還有他們的親眷師友同僚,看看有幾人知情有幾人參與,這些人等,都不該輕饒!”李治的嘴角勾起,李賢朝後一靠,武後的嘴角緊抿,手攥著座椅的扶手手 關節都微微泛白。
    大殿裏大臣此時便聽明白了,這位公主不是來害杞王的,反之,她是來救杞王的。若非要將此案定為謀逆,那就擴大化,滾成一個大雪球,慈州那麽些個官員,跟這朝堂上站著的諸位,可都是有千絲萬縷的聯係的。
    要都牽扯上嗎?不敢!
    就聽這位公主又說,“王府的屬官,王府的侍衛,便都是從犯,一個也不該放過。”
    這話一說,周禦史的腦門便見汗了!隻針對杞王,事不大!可要是牽連這麽多,別說皇後不敢,便是聖人也不敢。
    隨後就又聽這公主又說,“當然,這是假設!假設你的奏報為真,便是如此了!當然了,你的奏報也可能是假的!但是假的呢,也分兩種。一種呢,是你被人蒙蔽了,一時不查,被人給利用了;另一種,是你蓄意謀害,要陷聖人於不慈,要陷太子與本公主於不義,更是要陷天後於不仁。你這不是要害杞王,你這是要皇家全族呀!”
    周禦史大驚,頭上的汗滴答滴答的往下掉,“臣……不……不敢!臣怕是被人給蒙蔽了!臣想起來了……其他的拴馬樁好似跟這一根都不同!臣當時一時氣憤,未及多想,臣有罪!”
    “你當然有罪!”林雨桐蹭的一下拔出了邊上一官員的佩劍,直指周禦史,“你想起來,其他的拴馬樁跟這一根不一樣!那你想的可真及時。這麽一個打眼一看都不一樣的拴馬樁怵在王府門口,王府裏的人都是瞎子,看不見這個不妥當,偏叫你一眼看出來了?本公主的杞王兄是憨厚,不是憨子!況且,你帶走了這麽一根拴馬樁,王府和慈州上上下下的官員,未曾有一人對此事有過稟報,敢問,為什麽?因為無一人知道你從王府門口帶走了拴馬樁。這拴馬樁乃是石料,不是你剔牙的牙簽,捏在手裏,放在荷包裏就帶走了!你得從王府門口挖出來,抬上馬車,而後運走。王府裏都是死人呀?你便是晚上去做,王府門口都沒有侍衛把守嗎?”
    “臣……臣……”
    “看那拴馬樁,尚存青苔痕跡,這痕跡深入機理,必是長年累月附近長青苔的緣故。拴馬樁下部濕痕嚴重,挨著地表的一圈青苔墨綠痕跡尤在,這不是地處東北的慈州能有的。這必是江南之地尋來的!江南有數個隋時行宮荒廢了,此物必是行宮裏來的!做過就有痕跡,你是承認呢?還是繼續狡辯?”
    周禦史叩首不止,再不敢發一言。
    林雨桐冷笑一聲,冷幽幽的看著他,“你為人臣子,不盡臣子本分。謀害杞王,誤導了聖人手刃骨肉,何等殘忍?!如你這般,心思歹毒,謀害皇家之臣,留著何用!”說著,舉起手中的劍……
    “慢著!”
    “不可!”
    “劍下留人!”
    可誰的話都晚了,林雨桐以劍為刀,抬手揮下,頓時,屍首分離,血噴如柱!
    大殿上變色者眾,隻武後緩緩的籲了一口氣。
    上官婉兒若有所思,再抬頭,便看到太子投過來的極度忍耐的目光。
    大朝怎麽散的,上官婉兒都不記得。衝擊太大了!隻知道醒過神來的時候,皇後在內室坐著呢,一言不發!而護國公主跪在外間,已經半個時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