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風華(106)一更(盛唐風華(106)武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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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後一步一步的走來, 身後不遠不近的跟著太平。
禦階一層層,武後目不斜視,步履堅定的一直朝前。多少打量的視線, 武後絲毫也不在意。就這麽在一群男人中間, 橫穿而過。
四爺在桐桐的手上點了兩下:不急。
不急這兩字, 這是說自己, 未嚐不是點了武後的不足。
武後怕爭不過時間,她的很多錯,不是不知道是錯的, 而是沒有那麽多的時間給她去慢慢來了。
先上位, 上位之後再調整,這就是她此刻的想法。
事實上, 在武後的身上是能看到李世民和李治的影子的。李世民的上位手段光明嗎?可這妨礙李世民做一個明君嗎?
同樣的道理,武後在乎上位的手段嗎?不在乎。隻要上位了,同樣不耽擱我去做明君。
就像是桐桐一樣,桐桐身上有太多的四爺的影子, 四爺教的什麽樣,大差不差就是什麽樣。比起史書上半真半假的帝王, 當然是看到的、能接觸到的更真實。
以同理心去比,武後也該是如此吧。
因為這樣的心理,武後特別坦然。在她看來,帝王就是如此的。
路過桐桐的時候, 武後低聲道:“跟上。”
桐桐便站在了武後的另一側,六個子女, 而今能跟著她的之後自己和太平了。李弘被封鎖了消息,他隻知道自己被禁足了。孩子們去山上看舅舅, 從來不敢多話。李旦稱病了,不出府門。李顯不可能放出來,李賢又‘死’了。
而今,除了自己和太平,也沒人了。
文武百官都在外麵,裏麵除了禮官,就他們母女三人。
祭祀天地,有主祭,有亞祭,一般來說,亞祭是太子的差事。
可事先並沒有安排我!你又帶著太平一起來的,自然是安排了太平亞祭的。
林雨桐後退了一步,太平遲遲不肯上前。
武後轉過身來,嚴厲的看向太平。太平這才一步步上去,亞獻結束。
總的來說,這是一場不完美的政治秀。武後不滿意,但唯一的好處應該就是:逼反了李唐宗室。
這樣的祭天儀式,安排了一個很重要的環節,那便是——獻祥瑞。
之前的洛出書那一套沒玩好,沒關係,咱再接再厲嘛!石頭刻字,這是人造的。但是各地的祥瑞,你不能說都是人造的吧。
比如,雍州新豐縣地震了,這地往一塊擠壓,這一擠壓,就多出個山包來。
禮部有專人捧了折子上來,大聲的朗讀著這折子。這是山包嗎?是土堆嗎?不是!這是慶山!
這邊折子才合上,國子監就有人站出來了:“這怎麽能是慶山呢?這是地上長了瘤子,是惡兆,是災變!”他噗通一下跪下來,“這是太後獨攬大權,導致天降災禍。天後若是不退回後宮,天必譴之!”
話一說完,頭就使勁的往地上磕,血瞬間便冒了出來,這是不打算活了!
就問武後此時難堪不難堪!這愚蠢的儒生,是自己往死了作的。
在武後開口前,林雨桐就嗬斥,“自以為學富五車,可在本宮看來,這是枉讀了聖賢書!地震,乃是自然之道,自然之理,如同天要刮風降雨是一樣的道理!先有臣子以天變寓祥瑞,此乃諂媚之舉;後有你這般的儒生,以天災寓吉凶,自以為忠貞,可在本宮看來,你與那諂媚之人,並無不同!各地官員,有災便據實報災,這才是天之幸!若是天下無事,要朝堂何用?”
“不錯!”武後馬上接了這個話,“今兒祭天,便是告知上天,天大地大,不及生民大!雍州有報,新豐縣地動,動起可聚山,若照此看來,百姓必是房倒屋塌,生計艱難。又正值寒冬臘月,更當官府盡責以賑濟災民。擬旨,著雍州賑災,以贖其罪。新豐一縣,免五年賦稅!罷新豐縣令……”說完,抬手一指,“這個大膽諫言的儒生,你上前來!”
這人頭都是暈的,卻不想武後說,“這個縣令你去做!諫言本宮聽的多了,諫臣朝中也不缺,你這番話,本宮聽的也不新鮮了……罰你,你未必服氣!那便去做一任縣令,看看爾堂堂男子之軀,能將一縣之地,治理的有多好!三年之後,本宮要看實跡!若是做的好,簡拔你做刺史,若是做的不好,兩罪並罰。可聽清楚了?”
暈乎乎的,無所謂清楚不清楚。這話原也不是說給此人聽的,這是要說給這麽多文武大臣,說給天下人聽的。
林雨桐心道:這就是武後的能力了。情況突發,由不利的局麵轉為有利的局麵,不過是瞬息之間罷了。
事情到了這裏,準備的其他祥瑞便無用了。這次的祭天,可謂準備的隆重,結束的潦草。
武後回去開始思量對鎮國的安置。
鎮國在府裏閉門不出兩年,結果將菘菜培育出來了。之前的菘菜,一棵半斤重,如今一棵三斤上下。菘菜,是整個冬季必不可少的菜品,百姓的餐桌上日日見它,那百姓便日日念鎮國的好。
另外,又有漚肥之法,除蟲之法,包括育種之法,都陸續的從鎮國府邸流出。她沒宣揚,甚至沒主動去教授,但是她的莊子確實敞開的,誰都能去看,誰都能去學。
她沒有向朝廷報功,就是做她的事情。可這不爭功,卻叫她威望更比以往。
接下來怎麽處理?
既然不能關,那就是還得用。可用,又怎麽用呢?
突然想起了,駙馬昨兒上了一道折子,還真就是除了鎮國去辦,別人隻怕都辦不好。
於是,武後單留了桐桐,“鎮國,有件緊要的事,需得你去辦。這件事,特別要緊,別人辦不了。”
“不知道駙馬跟你提過沒有,廣州發生了一起命案,事涉官員。廣州都督路元睿被昆侖人給殺了!”
武後點頭,“你跟駙馬,在西域的治理上,我看出你們的意思了。你們希望大唐以包容之姿態對各色人種,是這樣嗎?”
是!
“我覺得你跟駙馬所想都是對的!不管是在長安,還是在神都,如今境況都有所改善。以前胡姬都是妓子中最低等的,誰家要是娶了胡女,其子女都要低人一等。而今,這樣的境況已經好了許多。這與駙馬在司賓寺所做的努力是分不開的!但是,除了兩京之外,這一現象還很嚴重。尤其是沿海之地,各地商人尤多,從心理上的瞧不起而引發的事端,這兩年尤其突出。就像是此次,一個都督,被一昆侖人給殺了。原因呢?不外乎是廣州臨南海,每年都有昆侖國的商船過來,跟大唐互市。這是好事呀!可當地的官吏貪婪無度,經常勒索漁船商船的錢財,百姓多有告發者,可路元睿這個都督,沒有懲處當地的官員下屬,反而把人家商人給治了罪了。結果,激起了廣州胡人的怒火,其中就有一個昆侖人,袖子裏藏了利刃,隻說是找路元睿有事!路元睿沒防備,結果不僅他被殺了,連同他的下屬隨從,十餘人,一起被殺了。殺了人之後,這人就逃了,上船直接入海,再不見蹤跡。”她說著就歎氣,“殺人、殺官員,固然不對。但是,首先得是當地官員錯了,是他們激發了胡人的怒火。”
林雨桐就問說,“這是什麽時候的案子?”
武後就道:“快一年了吧!你也知道,案子需要程序的!從廣州發回來,這一來一回,半年就過了。案子先在當地處理,之後層層上報,報到刑部的時候都已經是兩月之前了。這不是年底嗎?年底了,駙馬之前在三省議事堂議事的時候,提議六部抽調人手,在年終的時候,交叉抽查這一年的事件處理。各個丞相各自承擔一攤子。駙馬主要抽查了刑部的,結果就從刑部抽出這麽一個案子來。他覺得刑部的處理太過輕描淡寫,就寫了折子昨兒送上來了……”
昨兒?嗬嗬,可真是會挑時候。
桐桐默不作聲,聽著武後繼續往下說,“他認為,廣州乃對外貿易之所在地,吏治尤其要緊。不僅是吏治,包括百姓的認識,這都要改變。隻有當地重視了,各地胡商在廣州不受歧視了,大唐的對外政策,才能長遠。我看了之後,覺得甚是有道理。你也知道,而今我忙,朝事多賴駙馬和諸位相公。本來應駙馬前去處理也可以,但是,朝局暫時離不開他!那就隻能你跑這一趟,不要著急,把事情處理好再回來。另外,你作為親使,也該替本宮巡查地方了。多走走,多看看!一則安撫,二則督查。”
這事還真就不是小事!林雨桐一點都沒打磕巴,“成!兒臣簡單的收拾一下,後日出發。”
武後愣了一下,便笑了,“那去吧!一路小心,多帶人手。稍後給你送手諭過去,給你便宜行事之權。”
是!
人走了半晌了,武後還怔愣了,扭臉看上官婉兒,“鎮國的所思所想,跟時下頗有不同!”天大地大,其實不如如今朝堂的事大。可她把朝上的事說扔就扔,卻把胡人的事看的比天大。怎麽想的?
能怎麽想呢?四爺心說,桐桐的思想受後世的影響更多。在她的心裏,那句‘外|交無小事’一直在,一旦觸碰到了,她會毫不猶豫的去執行,不打折扣。
桐桐回來,瞪眼看四爺。
四爺就笑,“出去看看吧!沿著這個時期的運河,一路朝南,這個機會難得,得珍惜!”
那我可太珍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