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金歲月(28)萬字更(流金歲月(28)婦女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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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這事怎麽推辭呢?桐桐眨巴著眼睛, 可純良的說了一句:“我家四海不讓。”
    就是你們想的那樣,“我家男人不讓。”
    楊淑慧:“……”那老四可太厲害了!都能管的住你了。
    那可不!林雨桐就說, “我家這位可跟鎖子哥不一樣!那是你在巷子裏一吆喝, 就得趕緊回家的。我家這個什麽脾氣大家又不是不知道!再說了,我有孩子呢。這動不動去開會, 我能抱著孩子去一邊喂奶一邊開會嗎?那我家那位還不得把會場給砸了。”
    但是這個理由大家覺得很有道理!對嘛, 老四那人渾上來有什麽道理可講的?真要是為了這個再叫兩口子給鬧起來。
    那邊就有人說:“淑慧嬸,要不你來。”
    我可不幹!有那功夫我伺候我兒媳婦,拾掇我孫女還忙不過來呢, 我管人家的事幹嘛?吃力不討好的, 犯不上呀!她一臉的苦笑,“我現在哪有心情?我自家的事我都管不過來呢?老四家添了個小的, 這邊還沒伺候利索呢,說不定老大家就又添一個。還有三嶺的婚事在那裏掛著呢,你說我自家的事我都管不明白,其他的事我咋能弄的明白呢?”
    桃嫂子就說:“引娣, 你幹不幹?”
    金絲就說,“她家的地全憑她種呢, 她還想著要生娃,哪有那個功夫?”
    引娣:“………………對!”省了我的唇舌了!咱也不知道這個婦女主任是幹啥的,但忙別人的事也掙不來一分錢,哪裏有踏實的過自己的日子好呢?
    然後這群女人從這家到那家的, 到底定下誰了,一時之間沒有結論。
    就在大家找不到這個人的時候, 村裏突然就冒出了這麽一個人,主動當起了婦女主任。
    年底了, 馬上過年了。劉成功挨家挨戶的通知,說他要結婚了,日子就訂在臘月二十八。
    劉成功家的日子太煎熬了,上麵有癱瘓的奶奶,卻偏偏的父母早亡。劉成功
    弟弟今年也都二十了,一天天的不知道上哪野去,反正是不著家。妹妹嘛,也有十六七了吧,等閑不出來,一年到頭,在巷子裏看不見兩次。便是碰見了,人家把頭一低,就過去了。
    這日子本就難熬!可若是弟弟肯吃苦,妹妹勤快些,這日子還能看見盼頭。
    可惜呀,那弟弟就不說了,在外麵好歹混住嘴了。可這妹妹也是大姑娘了,家裏活從來不沾手。家裏邋遢的呀,屋裏就沒有站人的地方。
    而這個劉成功偏又不是一個‘能不夠’的人,腦子比較軸,是那種‘你說地球是圓的,我覺得地球是方的,那這個地球就必須是方的’,就是這麽一種人。
    曾經還有人覺得,應該叫把白彩兒說給劉成功。這麽著,白彩兒就不胡混了,劉成功也有個媳婦了。秀秀不帶著去劉家,留給蘇環嬸子帶著。等將來坐牢的那位出來之後,有秀秀這麽一個閨女,就算是有個家。
    這都是那種好管閑事的人自己想的,跑去劉成功家說,被劉成功給罵出來了。跑去白彩兒家說,白彩兒給王樹生告狀,然後王樹生把這人堵到家裏狠狠的嚇唬了一頓。啥好都沒落到。
    但這事一傳出來,劉成功的婚事更不好說了。已經淪落到跟白彩兒這種女人談婚論嫁呢,這在婚姻上有什麽市場呢?
    可轉機這不是來了嗎?去了一趟砸石場,碰見西村一個姑娘差點被人給欺負了,於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算是英雄救美了吧。
    這事也叫這姑娘名聲壞了,都知道並沒有被怎麽樣,但人這嘴太可怕了。怎麽辦呢?當初救人的劉成功很清楚,人家姑娘清清白白的。那就把這個姑娘嫁給劉成功吧。
    兩家都窮的可以,但女方還是啥都沒要。給閨女帶了兩床新被麵的被子,就算是把閨女給嫁過來了。人家結婚,這不是得去幫忙嗎?
    楊淑慧去不了,引娣得去。金家的男人得去幫忙!
    四爺去了一會子工夫就跑回來了,說是準備紅對子,下午給送去就行。
    楊淑慧也不催,“今兒去幫忙的,都是想幫著把家裏給收拾的利索一點。”
    可不!
    秦引娣說,“那屋子裏的垃圾清理了十幾架子車……”可別提了,廁所都進不去腳。
    大家都想著,娶個利索的媳婦回來,這家的日子就好過了。
    然後結婚當天,新媳婦從新房出來,蹲在後廚女人們幹活的地方,聽熱鬧呢!幾個女人就說,這個婦女主任就是選不上人。想幹的大家瞧不上,瞧得上的人家不想幹。
    新媳婦馬上就接話說,“這麽大的大隊,選不出來個婦女主任?這婦女主任我來當,保準誰家有事我都盡心盡力。”說著,就站起身來,朝院子裏幫忙的這一夥子喊:“就這麽定了,婦女主任是我的!”
    不是這麽回事呀孩子!你叫個啥我們都不知道。
    “我叫花蓮!”新媳婦一點矜持都沒有,“都記下了,婦女同誌們有事,就來找我花蓮。”
    這是才嫁進來的新媳婦,大家都不好意思反駁,於是,是她不是她的,都歸她了。
    第二天一大早,桐桐才給孩子換了尿布,飯還沒吃到嘴裏呢,人家這個叫花蓮的新主任就來了,“我聽說大家想叫你做婦女主任,你說你男人不叫你幹?”
    這又怎麽了呢?
    “不能怕男人。”花蓮長的清湯寡水的,眼睛卻瞪的大大的,“以後,你男人要是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管。”
    林雨桐:“………………”我該說點啥?!關鍵是人家的態度是認真的。
    花蓮又探頭看孩子,“聽說是個女娃?女娃男娃是一樣的,可不能區別對待。”
    林雨桐:“………………”道理都是好的道理!跟自己說,是有點奇怪。但這話給大多數的農村婦女說,應該是有些用的。
    所以林雨桐的態度很好,主動遞了一個小籠包子過去,“嚐嚐。”
    花蓮猶豫了一下,接了過去,然後不好意思的笑笑,“那你先吃飯,我再去轉轉。”
    林雨桐探頭從窗戶上朝外看,等婆婆送了人進來她還問:“真去轉去了?”
    真的!楊淑慧低聲道,“聽說她在她村上就是有名的‘鞋底光’。”
    啥叫鞋底光呢?就是那種走了東家串西家,一刻不得清閑那種。也不是有啥正經事,就是串門子湊熱鬧,這種行為到了什麽程度呢?到了把鞋底子都磨光的程度了。於是,人送外號——鞋底光。
    楊淑慧就覺得,“成功這娃的命真苦!好不容易娶上媳婦了,咋是這麽個性子?這還不如找個能幹帶孩子的寡婦,好歹過的是正經日子。”
    可就是這個一個鞋底光,在大年三十的時候,突然上門。帶著劉成功一起,來找四爺的:“……我這兩天把咱大隊幾乎都跑遍了……”
    四爺抱著他閨女搖,那邊大民和三嶺招待成功。
    引娣就說,“那你這可不容易呀,咱大隊十個組,大著呢。”
    那是!花蓮又說,“我……在咱大隊跑了一趟,你知道感覺最大的是啥?是路不好走。”她一股腦的把她心裏想著的東西往出倒,“我想著,咱是不是還得找石場去,得叫咱免費的拉些石子,回來把咱的路給修了。”
    桐桐和四爺都愣了一下,修路這個事,就沒有不對的。但是兩人為啥一直不管呢?沒別的,就四個字——時機不對!
    四爺不能四處出頭,況且,要是為了好走的,那就把泥土的路平整一下。每年修一次,便是路不好,也是有限的。之後國家會幫著修的,而且路是要規劃的。如今咱自己這路,你怎麽修呢?用石頭把路鋪平,那這得拉多少石料回來?而今這石料都是靠人工砸出來的,你們一人一天才掙多少錢?能砸出多少石料來沒數麽?若是隻有大石子隨便這麽往路上一蓋,這拖拉機可走不了這樣的路,對過路的車輛磨損太大了。那就是隻能拉大些的石頭把路鋪平了!可這種砸石頭,多耗費人力和運輸呀?
    除非全大隊的人一起過去,砸夠全大隊所需的兩倍,給人家留一半,咱自己拉一半,之後各家自掃門前雪,把各家門口鋪齊整了。但這種的,改善的意義大嗎?那麽多的草房子沒辦法翻新的蓋,偏弄這石頭路。
    其實,有這工夫,咱自己燒窯燒磚,隻要人力跟的上,蓋房子的磚有了,鋪路的磚也就有了。為什麽非奔著人家的石頭去呢?
    四爺就給兩人算了一筆賬,告訴他們怎麽幹是劃算的。
    這話肯定是有道理的!真是給指了一條發財的路。
    結果呢?回去了一晚上,不知道兩人是咋想的,突然又覺得開磚瓦廠不行,還得是石頭。兩人的邏輯是:磚瓦能蓋房,但是石頭的房子更堅固。這就是一旦蓋起來,子子孫孫都不要再為房子的事發愁了。
    不過是多花費點力氣,這是多要緊的事嗎?
    兩人到處遊走,大年下的給做思想工作,一個意思,那就是:咱得跟對方談,隻要咱有時間就去砸石頭,給對方留一半,咱拉走一半。咱回來好蓋房鋪路!
    總有人腦子一熱,覺得人家說的對。
    但大部分人都當笑話聽聽就算了,像是金印這樣的,出門在外跑的時間長的,在飯桌上就笑著說,“娃們的心都是好的,就是沒見識。要石頭,還非要去石場?其實多跑點路,有些河道裏什麽樣的石頭沒有呀?撿了往回拉就行了!都不用跑那麽遠,朝北五十裏,就有一段子河溝裏麵,都是石頭……”
    三嶺是個有心人,大家都當熱鬧呢,他是真往心裏去了。
    轉臉偷偷跟四爺商量,“磚窯的事情,其實能幹!咱大隊出麵,算是集體的……”
    四爺擺手,“時機不對!這幾年,踏踏實實的,別多走一步。”
    三嶺便不再多話了!
    四爺叮嚀說,“結拜弟兄也少提,不要往一塊湊。”
    三嶺低聲問:“風聲又不對?”
    “咱們公社還好一些……這是被石場的事給嚇住了,知道收斂了。可外麵並不消停。”四爺叫三嶺坐,兩人坐下說話,“常山那邊,縣裏一位領導騎著自行車下鄉檢查工作,結果被人給攔在半路上,自行車被搶了,隨身的錢包也被掏幹淨了,大冬天的連衣裳都被扒了!”
    我的天爺呀!
    “人幸好沒事,去最近的公社派出所!誰知道……裏麵有包庇的,領導的包沒了,沒法證明身份,案子沒立……等領導輾轉回了城,事才傳開了。可派出所下去抓人,對方揪集了成百人,把警車也掀翻了,把民警也給打了!當時有一 女民警,若不是老民警鳴槍示警了,都被人把衣服給脫了……”
    無法無天呀!
    “一地如此,地地都如此。總也有些無法無天之徒……”四爺就道,“這都是那場運動的遺毒!”那個時候□□燒沒事,就真的以為現在□□燒也沒事。行吧!不動窩,就老老實實的種地。槍打出頭鳥!這紅眼病多了,就容易出事。
    低調吧,低調到孩子的滿月,百日都不打算辦喜宴。
    大年初五,林家人來看孩子了。林雙朝吳秀珍帶著老太太,連高城和育蓉也來了。
    育蓮叫雷智平跑了幾次,她沒能來,也是因為有身孕了,不方便過來。
    老太太把孩子從頭到腳的摸了一遍,“壯實!好養活。”
    是的!這個孩子不是胖娃娃,好似也喂不胖似得,但是這胳膊腿特別歡實,勁兒特別大。
    吳秀珍是裏裏外外看閨女的生活環境,還別說,把這家裏拾掇的,比住在城裏麵舒服多了。不得不說,這個孩子是真會花錢,也舍得花錢。見過誰家弄這麽大一玻璃房,專給裏麵種菜的?
    人家公婆真是慣著自家這閨女了。
    林雙朝抱著孩子在屋裏轉悠,不時的低頭看一眼,難得的慈眉善目起來。
    用育蓉的話說,“咱們從小到大,見過爸這個表情嗎?”
    隔了一輩人嘛!
    金印就笑,“親家,還沒給妞兒取大名呢。”
    林雙朝可樂意了,隻是沒好意思問。抱著孩子端詳了再端詳,就問說:“圭璧,如何?”
    金印哪裏懂這意思?啥叫圭璧?
    林雙朝看四爺:“你說呢?”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如金如錫,如圭如璧……金圭璧,聽之有金玉之聲,品之有君子之格,好!”
    林雙朝便笑了,不再言語。
    育蓉低聲跟桐桐嘀咕,“規避?圭璧?多繞口的名字。不知道的還當爸爸又一語雙關,意有所指呢。”她就道,“還不如叫金玉好聽呢!”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若真叫了這個名字,又少不了這麽去隱喻。
    其實,圭璧這兩字,不是不好,是太好了!好到四爺和桐桐都不敢給孩子用。
    《周禮》上規定的:圭璧五寸,以祀日月星辰。
    圭璧這東西,隻有兩個用途:一則,帝王和諸侯祭祀神明所用;二則,朝聘之用。
    在古代這兩個字代表的分量,堪比冊立太子。而今是不講究這個了,但這兩個字代表的意思同樣是吉祥的。
    林雙朝真沒別的意思,他沒往《周禮》那邊想,他隻是想到了《詩經》上的話,哪怕是個女孩,他也希望孩子有君子的品格。
    行吧!金圭璧就金圭璧,戶口本上就這個名字了。
    但把林家人送走了,桐桐還是跟婆婆說,“在家就叫小名吧!小名叫著親。”
    楊淑慧就可高興了,“你大哥說生在黎明前,就叫黎明!黎明繞嘴,就叫明明。”
    明明就明明,於是,這個叫明明,那個叫妞妞,間或喊一聲臭寶,名字就這麽給叫起來了。
    這個孩子是真的長不大胖,每次彩兒來串門子,都說,“我家秀秀這麽大的時候臉蛋這麽大,怎麽你家孩子……就不長肉呀!你家這整天燉肉給你補,你這奶水也旺,怎麽不養孩子呢?”
    這話真叫人不高興!我家孩子怎麽就不長肉了?瓷實著呢!
    楊淑慧就說,“我家孩子啥身高呀?那腿長的那麽長……誰跟他們似得,小短腿。”
    當奶奶的挺會侍弄孩子的,桐桐該撒手就撒手,絕不叫自己累著。
    這開了春,都來問:“今年不種點西瓜?”
    林雨桐搖頭,“累得慌,就不種了!那地裏是冬小麥,怎麽種呀?”
    一年掙了一千,這都不種了?不種了!不出這個頭了!誰愛種就種去,去年那麽弄了,很多人都知道。便是省城的飯店,人家未必老家沒有種地的親戚。種上幾畝,人家也能消化掉。價錢不會再那麽高了!她也就不折騰了。膽大的試著種了,還能掙錢。膽子小的,那就算了。
    反正她是隨心所欲的!生了孩子之後更注重保養了。別的倒是罷了,第一,不操心多餘的事;第二,保持愉快的心情吃好睡好。
    人家坐一個月子,她坐了雙月子。月子坐完了,又說沒出百日。
    出了百日了,又說春上風大,不適合出門。
    外麵忙成啥樣,咱也不知道。反正有個孩子擺弄,偶爾寫寫文章,日子不要太愜意!四爺呢?是早上八點了才出門,十分鍾到派出所。十二點又回來吃飯。下午兩點半才又去上班,一到六點準點回家,哪裏也不去。
    就在秦引娣好似有孕,對門的桃子嫂也有了五個月的身孕差點累到流產的時候,突然就出事了。
    王樹生在西村的一個寡婦家,被那個寡婦夫家人給逮住了,把兩人摁住了。
    這事不小,按說跟自家沒啥關係。但是,王樹生為了立功減輕罪行,咬出了王根生。王根生一張口,把四爺和劉新發都給咬住了。
    現在這情況就是,隻要被點了名的,都得被調查。
    這可當真是把人驚了一跳,四爺和桐桐對視一眼,而後跟來找他的民警笑道:“這就走吧,沒有說不清的。”
    這一走,桐桐把孩子往婆婆懷裏一塞,直接去找花蓮。
    花蓮利索的很,“你先回去看娃,不用你管。”然後特別利索的,把小媳婦們都動員起來,“走!咱去說理去!”
    王樹生先是說跟四爺一起打架,四爺就說,“派出所有檔,當時處理過了,是糾紛,相互取得了諒解。可以找當事人對峙!”
    桐桐叫大民和三嶺去請當事人去了!這兩年跟人家也沒有說不來往,婚喪嫁娶,彼此當朋親在走動。有個啥麻煩,手頭緊的時候,也總是能幫一點是一點。
    因此,一去請,就都來了。
    人家很激動,“這是胡說的!我們不是親兄弟,也勝似親兄弟!親哥倆打個架,這是家務事,怎麽流氓了?這不是血口噴人嗎?”
    當年的事根本無法定四爺的罪,再加上村裏這些大娘大嬸子還有小媳婦,往派出所去!花蓮就說,“咱整天跟老四進進出出的碰上,誰見過老四對誰不尊重過?這大姑娘小媳婦的,別說是說騷情話了,就是看人那都正經的很。誰家的男娃子不是打架鬧事長大的?就是民警,你們個個小時候都不跟人打架?人家一不偷,二不搶,三不亂搞男女關係,四不賭博……不抽煙,沒喝醉過……這樣要是流氓,這是要冤死多少人。”
    不要吵!不要吵!
    派出所所長就出麵,“咱隻是調查。”
    關鍵是有公檢法三個單位的人共同處理案子的,派出所肯定沒問題,但其他部門,咱得擺出來叫人看看。
    這一鬧騰,情況就比較明白了。
    派出所就這麽大點的地方,鬧騰成這個樣子王根生聽不見嗎?這鬧不好就成了自己誣告了呀!這不奏效,他又說,“金家的錢來的不清白!林雙朝肯定是貪汙犯!”
    其實,他要咬著金印不放,這裏麵的事就不好說了!金印是真的用許多灰色收入。
    但是林雙朝真沒有!而且,在老家很少有人知道自家錢財的主要來源是啥。
    當然了,所長是知道的。方副局和縣裏的很多領導是知道的。
    四爺提供了桐桐的交稅證明,“林廳的問題,你們可以朝上級部分反映。但我家的錢財來源是合理合法的。要是有問題,除了個人所得稅的問題,也沒別的問題。除了這個月剛到的三千二百,還沒有交稅之外,其他的所有交稅證明都在。這三千二隨後補上,我們還沒來得及上省城去取,一直都是我嶽父幫著收的。”
    這個問題,四爺當然是要跟王樹生說清的,他申請見人當麵說。
    王根生一見對方就瑟縮了一下,四爺拿了幾本雜誌,他給派出所訂閱著呢,大家都看,但就是不知道作家小桐就是桐桐。
    四爺把書翻開,叫王根生看,“……她很有名氣,去年還得了全國優秀中篇小說金獎,據說,要改編電影。一篇文章的數千塊錢,她還不止給一家雜誌社寫文章,還有許多報紙約稿,稿酬都不低。所有的稿酬都是寄給我嶽父單位,上上下下沒有不知道的。這跟貪汙無關。”
    這不可能呀!那麽一個人憑啥跟了你了?你肯定是對人家用強了?!
    所長一拍桌子,“適可而止!要是再胡亂攀咬,你知道後果。”
    王根生深吸一口氣,知道自己是犯蠢,人家當時把尾巴都處理幹淨了,不可能被抓住啥把柄的。他坐了半天沒動地方,這才說,“打架是真的,但他們和好了,我不知道;我看見他們家吃肉蓋房的,花的都是錢,我有懷疑,但是不知道他媳婦那麽掙錢。”
    意思是不是誠心誣告的。
    結論是四爺沒事了,當天被請去,當天被放回來了。因著石場的事,大隊上的人都欠四爺的人情。這會子隻罵王根生,說是狗慫貨,就不幹人事。
    王根生家媳婦可不願意背上這麽一個罵名!李花花就上派出所去了,說王根生並沒有大惡,這都是王樹生給害的。然後把王樹生跟白彩兒勾搭成奸,白彩兒怎麽攛掇王樹生,王樹生又怎麽拉著王根生,又跟王根生怎麽去金絲和周海潮家借錢的事學的詳詳細細的。
    這事就大了。
    第一,王樹生跟白彩兒通|奸;第二,王樹生和王根生曾經意圖投機倒把;第三,兩人脅迫周海潮借貸;第四,周海潮可能存在職務犯罪,侵吞公有財產;第五,金絲私放高利貸。
    我的天呀!禍從天降呀!
    白彩兒被帶走的時候臉都白了,這種事是民不舉官不究的!誰知道李花花這個瘋女人,我又沒偷你男人,我幹啥關你屁事。
    桐桐抱著孩子在門口看著,看著白彩兒被帶走,心裏咯噔一下:白彩兒懷孕了!
    白彩兒可聰明了,堅決不認跟王樹生通|奸的事,隻說是,“家裏鑽進來個人,黑燈瞎火的,我也看不清是誰,把我給……我也不敢聲張,怕人家笑話。這兩個月我都不敢叫人知道,我這是懷了娃了……不知道該咋辦……”
    第一,她是被迫的;第二,懷孕是事實,但是真的不知道是哪個男的。
    這種情況下,隻要沒摁住王樹生,誰都無法定罪。而且,懷孕了,白彩兒表示,“我想生下來……”
    孕婦、產婦、接下來該是哺乳期婦女,家裏沒男人,還有兩個年幼的孩子。便是有什麽過錯,也得考慮這個情況,監外執行。
    這個情況,白彩兒在派出所呆了三天,就又全身而退的回來了。
    至於周海潮和金絲,兩人一口咬定:“沒有借錢那回事!我家就沒錢,咋可能借出去錢呢?”
    不管怎麽調查,咬定了,就是沒有錢,也沒有借給任何人錢。這純屬是子虛烏有的誣陷。
    白彩兒沒事,這兩口子也沒事,反倒是李花花被批評教育了一頓,說是要舉報就要有證據,不能這麽信口開河。
    至於周海潮在單位上有沒有貪汙,轉交單位內部調查。派出所處理治安案件,別的不歸他們管。
    而王根生和王樹生這哥倆。王根生多是偷雞摸狗打架鬥毆此類案件,被判了五年。而王樹生呢,是被人按到寡婦被窩了,這是通|奸。但是通|奸怎麽量刑呢?這是基於女方願意的前提之下!如果寡婦改口說是被逼的,那王樹生非被槍斃不可。但是不管怎麽問,寡婦都說是自願的。於是,兩人都按照流氓罪,判了七年。
    劉新發這種的,被王根生咬住了,因為小偷小摸,給判了三年。
    一時間,風聲鶴唳!
    像是一些十幾歲二十幾歲動輒就打架鬧事的,被拉著遊街示眾,幾乎是天天都有。
    楊淑慧每天都提心吊膽的,就害怕誰進去了,又把老四給點了。
    尤其是進入八月之後,電視新聞上,收音機上,動輒就是嚴厲打擊什麽什麽的,然後是這裏槍斃了多少,那裏槍斃了多少……可不叫人心驚膽顫。
    這種情況下,金家人敢幹什麽?別說四爺了,就是金印都不再出去開車了。整天就是家門口那點地,拾掇了再拾掇。
    當然了,也有風聲傳出來,說是桐桐不光是抄寫,人家還是作家,還能給報紙上寫文章。這話有人信也有人不信。
    但兩人還是拿出一萬塊錢來,這錢捐給公社,蓋學校。
    之後又拿出一千給村上,給村上蓋小學。
    是的!每個村上都有小學,但一個公社得有一個初中。好幾個公社才會有一個高中。學校在哪個公社,哪個公社人氣就旺,啥時候都不變。
    如今的公社沒有普通高中,隻有一所農校。有了這個錢,就可以好好的蓋個初中,再把農校改成高中,把隔壁公社那個高中遷過來。那邊校舍太破了,到了雨季就漏雨。修整都不知道從哪修。搬過來最好!
    這錢花的,把楊淑慧給心疼的,感覺這錢夠她小孫女花用一輩子,結果這就沒了。
    她覺得她家小桐是真好,拿那麽些錢來,為啥的?還不是為了老四的。修橋鋪路蓋學校,這都是大善事呀!做這麽多好事善事為啥的?不就是為了叫大家手下留情,別揪著老四那點過往嗎?
    人家為了自家兒子的,那咱是不是就得處處以媳婦為先呀?
    孩子晚上太熬人了,“不用你帶,媽帶!這麽大了,都不吃夜奶了,你好好的睡個踏實覺,得把身體養回來。早上不用著急起來吃飯,我們不吵你,你啥時候起來啥時候吃。”
    起的晚了,飯菜另外給放著,隻管吃了就行。婆婆轉臉就給收拾了。
    一家子特別小心特別謹慎,特別低調,特別的不敢招惹麻煩,這麽小心翼翼的過了三年。
    八五年底,這股風終於是刮過去了。再沒有動輒就公審了,也不見遊行了,甚至四爺回來說,“借調人員得陸續回原單位了。”
    此時,壓在金家人心底的大山才徹底的挪開了。
    楊淑慧喊三嶺:“趕緊的,去割上幾斤肉,咱吃紅燒肉。”
    成!三嶺騎著自行車跑了。
    楊淑慧就說四爺:“以後可不敢再跟人動手了!這件事翻過去之後,再不會翻騰了吧!”
    肯定的!再不會有人翻騰了,這就算是徹底的揭過去了。
    這邊正阿彌陀佛了,外麵傳來嗚嗚嗚的哭聲,轉臉,就見一三四歲的小丫頭氣哼哼的,左邊牽著一個,右邊拽著一個給拖回來的。
    林雨桐哢嚓哢嚓的吃蘋果,看向那個一臉煞氣的小姑娘,這會子了還橫眉立目的。瞧瞧,脖子又有血道子了,手背上還烏青了一塊。出去的時候小揪揪紮的挺好的,紅綢子紮的蝴蝶結給戴上,多看好的。現在呢,蝴蝶結也不見了,小揪揪也亂了,黃毛毛一般的頭發散亂著。左邊牽著大民家的老大,是個小子,隻比她小一歲,這會子哭的臉上黑一道白一道的,渾身滾的都是土。右邊呢,牽著的是大民家的老二,還是個小子。這個才會走路,還走不穩。走不穩就幹脆不走了,趴在地上。然後她就給揪著弟弟衣領子,這麽拽回來了。最小的還當這好玩呢,回家了還不起來,順勢一滾,咯咯咯的笑。
    不用問都知道,這又是跟巷子裏的孩子幹仗了。
    林雨桐扔了蘋果核,用下巴點著孩子,然後跟婆婆說,“也別怕您兒子打架了,您看看小的……這不,咱家有繼承人了!打遍巷子無敵手了吧!”
    楊淑惠正看著呢,這可咋弄呀?大民家倆小子,一個比一個好脾氣!人家打一拳都不帶還手的。可自家這孫女呢,我的天爺呀,跟隻猴似得,一個拴不住就出去惹事。
    四爺過去,蹲在問他閨女,“這回又為了什麽呀?”
    人家可生氣了,眉頭都能飛到太平洋去。也不管髒不髒,順手從石桌上撈了蘋果,然後也蹲下,一邊啃一邊道:“小安拿著雞蛋在門口吃,雲雲把小安的雞蛋搶了……小軍就要把雞蛋搶回來,秀秀姐就來了,把雞蛋搶了不算,還把小軍推到溝裏了!”
    小安是大民家的老二,小軍是大民家的老大。
    雲雲是白彩兒後來生的閨女,應該是王樹生的。
    秀秀是她家的老大!
    這兩家比鄰而居,孩子在門口坐在門墩上玩,甚至門口的簷下台階都是相連的。經常在一起玩,很正常。
    桐桐就問她,“然後呢?然後你把人家秀秀怎麽了?”
    人家拳頭一握,再一揮舞,“我把她塞到排水溝裏了!”
    排水溝是每家門口都有的,一步寬,深度不到大人的小腿位置。危險是不至於的!但是排水的地方,能多幹淨呢?
    果然,蘇環嬸子拉著一邊走一邊嚎的秀秀來了,“楊淑慧!你出來!你看看把你家娃把我娃打成啥咧!”
    楊淑慧:“……”日子像是倒退了二十年,那個時候蘇環也是這樣的叫喊著!那個時候,總是老四把趙大用給揍了,被人家帶著孩子找上門來。
    而今,二十年過去了,才不用為老四發愁了,結果孫輩又續上了!
    她先心虛一下,然後趾高氣昂的出去,“咋?!咋了?你家秀秀多大了?我家明明才多大?你家娃兒要不是欺負我家的娃兒,我家娃兒能動手?你家的五六歲了,我家的三四歲,誰欺負誰?!”
    兩人在巷子裏開戰,彼此叫囂半天。
    這是處理小孩打架的基本操作。接下來該是,各回各家,然後接著揍自家的孩子。
    果然,那邊蘇環打秀秀了,“你個窩裏橫,人家打你就受著?你就不會還手?”
    秀秀嗷嗷嗷的哭,聲音傳了半條巷子。
    自家這賊丫頭縮了縮脖子,馬上竄了,“奶奶,洗白白!”
    林雨桐拎著衣領就往屋裏帶,說婆婆,“你看看小軍和小安都好著嗎?我帶她洗洗。”
    “爸爸——爸爸——”
    桐桐一把把門給關上了,把四爺給關在外麵了。
    金明明也不嚎了,眨巴著眼睛,她媽怎麽拎,她怎麽乖。
    不急著洗,叫她站好。桐桐坐在沙發上,看她:“我說過了,可以打架嗎?”
    “不可以!”金明明下巴揚著,然後嘴一癟,“又不是我惹事!”
    四爺在外麵喊:“你把門打開,我說孩子。”
    “是啊!”楊淑慧扒拉著窗戶,“叫老四說吧!一物降一物!他爸是過來人,知道怎麽教?!”
    林雨桐隔著窗戶看四爺,那意思是明擺著的:咱倆誰是過來人?
    四爺直接給縮了,還幫著打發楊淑慧,“您去看看那倆小的,我在這裏看著的。”
    好說歹說,給打發了。
    金明明扭頭看窗戶,這次不僅奶奶走了,連爸爸也不在外麵了?
    她跟親媽大眼瞪小眼,然後可利索的朝後一退,咧嘴就嚎:“我錯了——我知道錯了——”一邊嚎一邊擠著眼睛,好半天也沒見一滴眼淚!
    林雨桐都覺得麻爪,她感覺,她和四爺從沒有遇到過一個孩子,像是這個孩子這麽淘氣!況且,這還是個女孩子!
    她拄著下巴認真的看金明明,金明明一邊嚎一邊擠眼淚還一邊偷眼朝這邊看一下。
    “金明明——”
    親媽叫了,金明明打了個嗝,不嚎了,豎著耳朵聽著呢。
    四爺鬆了一口氣,可算是不嚎了!可這口氣還沒倒騰勻稱呢,就聽見桐桐在裏麵說了一聲:“金明明……我教你爬樹吧!”
    四爺:“………………”啥意思?你帶著她把她能淘的氣都給淘了,她就不再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