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金歲月(33)二更(流金歲月(33)這個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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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冬天, 其實村裏的日子都好過了起來。
    一是四爺那邊缺人手,當然了,不是誰都能拿的起四爺那邊的活的。後來很多的師傅都是四爺從縣機械廠找來的退休老師傅。二是, 三嶺的磚瓦廠在這個冬天開業了。如今這磚瓦廠可不用什麽現代化的機械, 全都是人力做的磚頭。這地方從挖土到和泥到成坯到進窯,甚至於賣出去蓋成房, 每一個步驟都是靠人力完成的。隻要有力氣, 按量算錢。有些人要忙地裏活,但是地裏活忙完了,來幹活也行。要是量要的大, 就多要些人。要是量要的少, 就少要些人。活要是趕得緊了,需要的人手多的話, 有些婦女也行。搬磚真的是一項工作,也是真的在搬磚。苦是真苦,但是真有掙錢的地方了。
    這三年,也一直沒給三嶺碰到合適的對象。如今這磚瓦廠一起來, 幾乎每天十幾個說媒的。家家都把姑娘誇的跟一朵花似得,可楊淑慧謹慎的很, 這媳婦真的不能再選錯了。
    那麽些個,楊淑慧側麵打聽了打聽,都沒有滿意的。直到進入臘月了,育蓮來了, 過來送育材給孩子郵寄的衣裳的時候,無意間提了個人選:“……你姐夫本家的, 出了五服了,今年二十三了……”
    林雨桐就說, “這幾年晚婚晚育抓的緊,二十三不算大,正在婚齡上呢。”
    是啊!三嶺今年二十七,兩人差四歲,年齡來說,很合適,“這閨女她爸是機關食堂的廚子,廚子是個苦差事,她爸舍不得她幹這差事,叫她哥接班了。她哥也是廚子,在機關食堂幹的也挺好的。本來說是在城裏麵找個對象,想著就算是進了城了。這不是就給這姑娘找了個臨時工的工作,在我們幼兒園做飯呢。是個脾氣好,性子好的姑娘!但就是一樣不好,先給介紹了對象,在生產資料公司當司機呢,見了麵都覺得能成,眼看都說能答應這婚事吧,結果這小夥子半路上車給栽到溝裏去了,人沒事,車問題也不大,但是人家家裏覺得不吉利,不願意了。回頭又說了一個,是機關後勤上的,結果小夥子相親當天,從進城的那個橋上,不知道咋的給摔下去了,腿骨折了,人家也不樂意了。這事就傳的到處都是!再給這娃介紹對象,不是麻子就是瘸子,要麽就是離婚帶娃的!我看的都生氣,更別說人家父母了。我就想著,三嶺這條件,雖然在農村吧,但絕對算是頂好的。你跟你婆婆商量一下,要是能成,叫四海給你姐夫打個電話,我也好問問人家那邊的意思。”
    楊淑慧覺得那些吉利不吉利的,不是要緊的,關鍵得看人。
    林雨桐就給了楊淑慧一百塊錢,“媽,你上縣城去,給咱看的置辦些年貨。我姐跟我姐夫今年估計得回來,多置辦點。把木耳榛子的,你給我姐捎帶點……”
    楊淑慧果然就去了,回來偷偷跟林雨桐說,“不管是人樣,還是說話辦事,勝了白蘭幾裏地去。”
    想想都能知道!她爸在機關食堂裏,那是跟各色人打交道的。得會察言觀色,會左右逢源,耳融目染的,這跟一般人家養出來的女娃就不一樣。
    這一回來,就安排三嶺開著拖拉機,“給雷子送一車磚去,說是想給院子裏砌個小灶房!”
    三嶺就說,“我叫人送去!”“你親自送去!”金印安排說,“你以後少不了跟官麵上的人打交道,不能總是指靠老四。雷子家又不是旁人家,避著幹啥?”
    去送了一趟磚,弄的髒兮兮的,結果人家女方表示願意。
    這婚事就在年前火速的定下來,來年二月二這一天給辦婚禮。
    這邊給了三百的彩禮,那邊陪嫁了彩電和洗衣機。這個年月,誰見過給閨女這麽陪嫁的?可以說是人家傾盡全家之力,就是為了叫人不看輕他家閨女的。
    結婚的這天,白彩兒靠在她家門邊嗑瓜子,心裏老不舒坦了!她就想著一點,人還是得有錢。有錢了誰在乎你是幾婚呀?愛幾婚幾婚。
    瞧瞧,三嶺牛起來了,這婚事沒低,娶的第二個比白蘭的條件好多了。
    不光是長的好身條好,看那拿著煙散煙,端著酒杯敬酒,跟在三嶺身後,大大方方的,含羞但不帶怯的樣兒,哎喲喲!真真是個人尖尖。
    白蘭呢?白蘭這幾年沒敢回來,一直在石場。前年也嫁了,嫁給廠辦主任,當時那主任已經是四十了,那家的兒子隻比她小兩歲,女兒也都十七八了。是死了老婆之後娶的她!去年春上的時候,他那繼子都結婚了。年紀不到晚婚的年齡,沒領結婚證,但是婚禮也辦了。如今不大個院子,眼看就住三代人了。她還想生一個自己的,但沒懷上。人家那兒媳婦進門就有喜,怕是差不多現在都生了。
    你說這男人連孫子都有了,隻要不想亂家,幹啥要再生一個呢?這日子往後究竟會如何,難說的很。
    再看看陪著三嶺待客的老四,早不見當年的混混樣兒了。站在男人堆裏,就數他了。穿什麽都闊闊挺挺的,說話也不見高聲,但他一說話,就都停下來聽他說。咱也不會用詞,但要是看戲,看電視上那電視劇……當真是比戲上的還氣派。
    便是大民呢,沒下苦力,白白淨淨的,紅光滿麵,之前還聽說要去賣醋!結果買賣開起來之後,老四心疼他大哥在外麵風吹雨淋的,幹脆在他那個廠子邊上,給他大哥劃拉了一小塊,蓋了房子。在那邊開了個糧食醋柿子醋批發。這人來人往的,醋批發的生意也很好。這東西又放不壞,有些人來一趟,就三五斤的打醋。
    聽說平時給老四看著點攤子,老四一月還給大民開著工資呢。
    人家這地種的,一年兩季莊稼,有吃的就行,沒指著地掙錢。
    男人有本事,就顯得人家的媳婦都特別能幹一樣。就像是引娣,有啥本事呢?就是能吃苦。地裏的活,她一個人一把抓。老三忙不過來她幫忙,小桐忙不過來她還幫忙。結果就是,她家的孩子幾乎是公婆養著呢,吃在老四家吃,穿是公婆看著弄,她是一點心都不操。如今站在人堆裏,黑瘦黑瘦的,但穿的是真體麵。說話高聲大氣的,執事的有事都是問她,找她拿主意。
    再看看小桐,陪她娘家親戚坐著呢。那臉上白個盈盈的,像是十八的小女娃似得。伸出來的手,嫩的呀,真像是一塊嫩豆腐。
    這會子坐在那裏,跟育蓉挨著了坐。育蓉說起來在省城,可看起來有小桐年輕?穿的有小桐時髦?便是當幹部的雙泉坐在她邊上,也顯不出人家來。
    這鞭炮聲,說笑聲,男人的鬧酒聲,孩子們到處要喜糖撿炮仗的聲,聲聲都是歡喜。
    可白彩兒就是歡喜不起來,回家去就往炕上一躺,老大不是滋味了。
    如今這擺席,是先緊著新親戚。等新親戚都走了,幫忙的本村人才坐席麵。
    外麵喧嚷了好一陣子,總算是把新親戚送走了,這邊才開始坐席。
    桐桐沒法出去了,四爺好似喝的有點多。回來就往炕上一趟,直哼哼。這邊才把四爺安頓好,那邊轉臉不見金明明了。
    結果這丫頭倒是好,已經跟著她兩個姨媽吃了,這會子又坐在席上去了。你是大肚子彌勒嗎?能吃多少呀?
    林雨桐過去拎她:“回家了,趕緊的!”
    人家不動:“我奶和我大伯娘還沒吃呢!”
    感情是給她奶和她大伯娘占位置的!
    把人逗的不行,哄她說,“你奶今兒跟吃了仙露一樣,就不用吃飯。”
    哄人呢!誰不吃飯都不行。
    林雨桐隻得過去哄,“我專門在家擺了一席,你爺爺大伯還有你爸,都是隻喝了酒沒吃飯呢。”
    一般都是不叫孩子坐席的,嫌開的席口大,辦喜事造成浪費。村裏一般有個啥喜事,桐桐也從不叫楊淑慧帶著孩子去。結果這是她第一次吃大席。大概是覺得上這麽多這麽多的菜,好稀罕呀!感覺家裏的人不吃就吃了大虧了。
    這邊把孩子拎走了,執事就喊:“誰還沒座位,趕緊的,這塊有一個。”喊完了又問,“還有誰沒到,喊一下。”
    花蓮本來都占了這個座位了,起身看了看,就喊說:“蘇環嬸子沒見,咋還不見彩兒呢?”
    蘇環嬸子現在給別人幫忙可實誠了,今兒全程在後廚切菜。她留在最後跟廚子一塊吃。
    引娣聽見了,就喊說,“趕緊叫一下彩兒!”
    花蓮蹭蹭蹭的跑去喊白彩兒去了,白彩兒正不自在的躺著。
    “咋了?”花蓮就坐到炕沿上,“今兒不出去,人家還當你對他家有啥意見呢。”
    白彩兒坐起身來,“我沒啥意見!人家也沒欺負咱,也沒拿下眼看咱……就是覺得吧,女人要是遇不上個好男人,就活不起。咱也不是非要比誰強,咱就想站出去,跟大部分人一般齊,咋這麽難呢!”
    說這些話幹啥?趕緊的,先吃席去!
    白彩兒姍姍來遲,從人群衝穿過去,免不了就有人私下裏嘀嘀咕咕,說白蘭怎麽了,說現在的白彩兒又怎麽了。
    而林雨桐也是頭一次聽人家說,“小桐,你可得當心!給你家廠子拉貨的那幾個司機……好幾次彩兒都過去說要搭人家的順風車,你說為啥?”
    這人就說,“要是隻為了哄幾個錢花,這是小事!要是真的跟著哪個跑了,蘇環嬸子那邊怕是得鬧騰!”林雨桐滿腦袋的黑線,這事……咋管?!
    回頭她給四爺說這個事,“那些司機在外麵愛跟誰咋都行,在咱們跟前,這不行!有時候人窮了,就誌短!真要是誰家的媳婦貪圖人家的錢……事就難看了。”
    四爺:“……”他特認真的給桐桐說,“磕磕瓜子,聽聽閑話,這才是養!”
    哦!咋叫事過心了呢?差點忘了,我現在就是一隻鹹魚而已。
    行吧!鹹魚有鹹魚的自覺,一早起來就喊婆婆,“媽,昨兒還有剩下的丸子沒有?金明明想吃丸子了!”
    怕是你想吃了吧!楊淑慧就說,“剩的給巷子裏的幾家分了分,想吃咱另外再做。晌午吃丸子吧!再炸一些粉條丸子、豆腐丸子……”
    還想吃紅薯丸子!
    然後剛進門的新媳婦雷秋芳就接話了,“媽,晌午飯我做!小桐想吃丸子了是吧,這好辦!素丸子做的好了,比肉丸子還香。娃們怕是愛吃粉條丸子,這個脆!”說著話,利索的挽袖子,順勢把圍裙一係,就下了廚房。人家來是帶著圍裙的,“今兒就在這邊吃飯吧,我做!”
    在門口摘菜的桃嫂子把裏麵的動靜聽的清清楚楚的,就跟金鎖嘀咕,“這新媳婦可聰明了!知道小桐她爸是幹啥的,就處處巴結著!”
    “這哪裏是是非?”桃嫂子就說,“就是說聰明人日子都過的好!誰像是我這個笨慫,嫁了個更笨的慫!”
    金鎖直接給起身:“囉裏囉嗦,趕緊做飯!吃了飯下地!”
    正說著話呢,花蓮急匆匆的進了巷子,喊道:“都不急著出門,上麵有重要文件……”
    金鎖嘟囔了一句,“你哪一天沒有重要文件?”
    花蓮喊住金鎖,“你家兩個閨女了,不能再生了!”然後又喊在桐桐地裏幹活的引娣,“大嫂子,你也一樣,兩個兒了,不能再生了。”
    引娣摸了摸肚子,怕是又懷上了,其實還想生一個的,缺個閨女呀!
    她沒接話,那邊花蓮已經直接進了桐桐的門,“小桐,你跟老四都沒有公職,你第一胎是閨女,允許生第二胎!第二胎不管是男是女,不能再生了!要生就抓緊,後頭政策大概還會往嚴格的變!”至於昨兒剛進門的新媳婦:“你要抓緊的話,第一胎是女,還能趕緊再生一胎。要是頭一胎是男,那就不能有第二胎了。”
    說完,又出來,喊桃嫂子和金鎖,“你們倆口子,誰去結紮?”然後又喊白彩兒,“你生了兩個了,也去!在公社醫院,抓緊過去結紮去!”
    然後急匆匆的挨家挨戶的通知去了。
    留下桐桐站在院子裏卡頓在當場,生孩子這個事不排斥呀,就是怎麽生娃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有點不太適應!
    她扭臉問四爺:“生嗎?”
    四爺還沒說話呢,金明明先說:“生吧!”
    娃呀!生了就有人跟你爭家產了。
    但金明明認為:“我能教他爬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