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金歲月(39)二更(流金歲月(39)林雨桐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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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進去,人家就站起來了。林雨桐忙笑,“快請坐!最近精神有點短, 中午睡了一覺!前兒接的電話, 還想著你們明兒或是後兒能到,不想這麽快!”說著就忙道, “表姑, 跟我媽說一聲,這是貴客,割肉做飯。”
    林雨桐給幾個人倒茶, “到了家裏了, 哪能不吃飯呢?”
    “是啊!得吃飯!”楊淑慧端著果盤進來,裏麵放著細細的牙簽, 客氣了讓了幾句,又忙去了。真的!城裏麵現在這日子,不是誰家都這麽講究的。
    兩個年輕人伸手吃著,張導跟林雨桐談這個改編的是, “這是劉編劇,很有經驗, 想請他來主筆。”
    可以!雖然自己好像也是可以做編劇的,但人家把編劇請來了,咱就不說了!其實也是有點懶,不想改了。
    但是劉編劇在改編上, 試探的問桐桐的態度,“林老師……”
    您是前輩, 叫小林或是小桐就行,不是啥林老師!
    劉編劇就笑, 也從善如流,合作嘛,這麽生分也不行!他就說,“說實話,張導要改編的時候,我看了本子,當時也沒想著接。小說當然是很好,尤其是在這個改革的年代,沒有沿海的日新月異,也沒有城市裏的喧囂,在一個內陸的農村,這樣一個背景,可以說是特別有代表性!可是呢,真要是改編,你要知道,有些東西是會引起很大的爭議的。”
    “比如主角月亮,她叫月亮,可她不是月亮,她是驕陽!她個性鮮明,甚至於在婚姻中剝離裏愛情這個屬性,她在為她的生存、生活,以後的後半生在謀劃。她的第一段婚姻,是有蜜月的幸福,之後因為婚育等家庭矛盾,她從第一段婚姻裏掙脫出來之後,她就是在謀劃!她沒有選擇一個帶著孩子的離異或是喪偶的男性重組家庭,那是她覺得後娘難當。她覺得,當個好後娘,就是犧牲她自己而成就別人,但種下的善因未必結得出善果。她不想她的後半生去犧牲去奉獻。於是,她寧肯選一個各方麵都差的人!隻所以選這個人,就是因為這個人不好,能隨時一腳給踹了!當時能答應這婚姻,最打動她的,是結婚就可以抱養孩子。然後她抱養成功,轉身就離婚。她一步一步穩紮穩打,那是不是可以認為,抱養孩子的初衷,其實也是養兒防老呢?”
    林雨桐沉默了,是的!這個人物很真實,所有的選擇都在人之常情的範圍裏。但是,從另一個角度講,很多人認為這個人物身上缺乏了一種美德!
    劉編劇就說,“若是以此人為主線,可以說是……很難改編。但是她若是作為配角,這麽有爭議性的人物,確實可以出現的。有時候,濃墨重彩的配角,這一出戲裏畫龍點睛的東西。所以,我跟來就是要跟你商量,是不是能把小說中的人物,主次稍微做些調整。但盡量保證你想要傳遞的東西傳遞出去。”
    主次顛倒?“你想用蓮子作為主角?”
    林雨桐沉默了,蓮子是以花蓮為原型創造的覺得!
    咱就看看花蓮,花蓮家貧,但是作為女性,在出嫁以前就去石場幹男人才幹的活,甚至一度差點被欺負。後來碰上了劉成功,劉成功家的啥情況呢?家裏有癱瘓的老人要照看,有混子小叔子要她幫著成家,有不咋正常的小姑子要她謀劃。她還是婦女主任,是熱心的服務於社員的婦女幹部。這個人身上,如果去塑造的話,可以說是有很多正能量的東西!或者說,是有傳統美德的一個人。將傳統美德與現代女性融合,塑造出這麽一個角色來,這是一種歌頌的態度。
    劉編劇就說,“小說創造出來的人真實,真實就真實在,小說裏這個角色有許多的缺點。比如,邋遢、粗枝大葉、大而化之,過度的熱衷外麵的事之後,又過度的忽視了家庭職責……正是有了這樣那樣的缺點,這個人才那麽立體,那麽真實!但如果以此人做主角改編劇本的話,就得將主角身上很多缺點得剔除掉。放大其優點,隱藏其缺點,使得人物有個升華。包括蓮子的小姑子這個……也得從小說中剔除掉一個人物,將其嫁接到蓮子身上……”
    林雨桐就撓頭,這麽一改編,感覺得麵目全非。
    但是從改編的角度來說,劉編劇確實說的很有道理。
    她笑了一下,還真不知道這話該怎麽去說!沉默良久,她才開口說,“劉老師,拋開小說和改編這個事的本身不談,咱說點題外話。什麽話題呢?女性的權利問題。咱們的老一輩前輩,為了爭取女性解放,是付出過生命的代價的!犧牲了無數人,女性才有了今天,男女平等,女性可以在各行各業的工作,有相對公平的機會,這是朝前邁進了一大步。但是,有一個問題,各位有沒有想過?當女性邁出家門,為社會承擔責任,為家庭承擔經濟壓力的時候,女性所擔任的家庭責任,男性有沒有想過去承擔呢?家庭的責任除了經濟責任,還有生活中遇到的所有的責任,是否男性有想過共同承擔?女性跟男性一樣掙錢,回家男性休息,女性帶孩子做家務,那請問,誰的付出更多呢?付出的多,我們歌頌,把這叫做奉獻。然後高高舉起,將其擺在神壇上,讚一聲她真了不起。反之,缺乏奉獻精神,不願意自我犧牲,就一定是錯的嗎?”
    劉編劇不說話了,良久之後才看張導:這是個從來沒有去考量的角度。
    但是林作家這話不對嗎?其實道理是對的!當女性邁出家門分擔家庭的經濟壓力的時候,男性是應該為家庭承當一部分家庭瑣事壓力的。
    當然了,萬事不絕對。比如說女性在外麵不擅長,那就主內。男性在外麵掙的更多,那就男主外。這是一種需要調整的家庭模式。
    不是非得一樣的模式,各有各的情況。但是,卻不得不說,是得有人呼籲,正視家庭勞動在社會生活中的地位。
    為什麽提這個題外話呢?因為小說中的主角月亮,在第一段婚姻裏,是個標準的賢妻良母。她除了生育有障礙,其他的都很好!但一旦離婚,她為那個家庭付出的一切都歸零了!離婚之後,她一無所有,甚至因為怕娘家村上很多人反對她回去落戶分地,她連娘家都回不去!夫家不要,娘家回不去!她除了謀劃,別無選擇。
    廳堂裏又是沉默,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
    劉編劇看張導,然後苦笑,“我覺得其實小桐說的有道理。”
    張導白眼一翻:那你折騰了個嘚!我就說按照原著拍,你非要試著調整一下。饒了一圈這不又回來了嗎?
    劉編導就對著林雨桐笑,“不過也好,當麵一溝通,我便更知道你要表達和傳遞的是什麽了。放心,這個本子一定在尊重原著的基礎上改!回頭劇本給你送過來,你看過之後,覺得可行,咱再拍。”
    四爺回來的時候幾個人相談甚歡,彼此認識了一下,家裏就擺了席麵。按照這邊的規矩,一水的水席,十個菜輪番上,吃的真叫一個好。
    臨走四爺就說,“縣城那邊有人接,今兒肯定是走不了了,先在縣城的小招裏安頓一晚,車票也都幫著訂好了,軟臥,都在 >
    招待的盡心盡力!
    因著倆小年輕都是縣裏文化局的,也沒啥要送的。天不黑,就開車往縣城去,二十分鍾就到地方了。
    桐桐和四爺目送車離開,這個時候天就擦黑了。
    然後一夥子小娃子,溜溜達達的往回走!我的天啊,打頭的那髒兮兮的是誰家的娃?頭發掛的也散了,臉上都是黑,粉色的毛衣還能看嗎?鞋帶也看了,就那麽耷拉著。然後手裏抱著大大的一枝啥果子。
    桐桐都想朝後退,這髒兮兮的,她都不打算要了。
    知道的說是金明明上學去了,不知道還以為她去挖炭窯去了!
    人家沒有這個自覺呀,一看爸媽在門口,歡騰跟個小馬駒似得跑回來了,“爸……你看我跟我媽折了一枝山楂……”
    別!別打著你媽我的名頭!我並不想吃山楂!邊上的四爺就笑,孩子弄的再埋汰,這也是親生的呀!還真能扔了?他抬手把孩子手裏的山楂給接過去了,“這麽大一枝,你怎麽弄下來的?”
    人家得意洋洋,黑皴皴的小臉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來,“我上樹,先摘了好多,留了長得最好的一枝,綁上繩子,再跳下去,使勁一拉,就下來了!”
    不是!你摘下來的其他山楂呢?
    金明明用手一指,“他們分了……”
    進入巷子的小孩各回各家,各個的小口袋裏都鼓鼓囊囊的。
    才要說話,就聽見花蓮喊:“金明明,我家那倆呢?”
    才不到三歲的小屁孩愣是給送去上學去了!金明明指了指後麵,“在後麵呢!”
    果然,有倆走路慢騰騰的正往前挪了!不過不對呀,倆孩子穿著毛褲,沒穿外褲呀!孩子的外褲呢?
    走近了看見了,倆小小人兒,外褲的褲腿裏裝著山楂,一路拉回來了。關鍵是,人家孩子這麽小,是不會想到用這法子弄山楂的!
    人家當媽的還哈哈就笑,“金明明……你把誰的褲腰帶給拆了,給這倆紮了‘兩口袋’?”
    是的!褲腿會露,得綁起來,得有繩子!你扯人家的樹,不也說繩子嗎?你上去去哪裏有繩子?感情是誰的褲腰帶呀!
    不過孩子都是穿鬆緊褲的,誰能有褲腰帶?
    金明明縮著肩膀捂著嘴巴嘿嘿嘿的直笑,然後拉著他爸就往回走,回來就關門。一關門就笑,“是馬奶奶的褲腰帶……”
    後巷子住的馬梅!
    四爺哭笑不得,“你從哪弄的人家的褲腰帶!”
    她笑的嘎嘎嘎的,她家的地就在回家的路上,每回一下晌的時候,都去路邊上的草窩子裏上茅房,“……我們一說話,她還罵我們打攪她解手……弄的草窩子髒兮兮的我們都不敢去逮螞蚱……”
    四爺認真的聽他閨女在哪裏控訴馬梅的種種‘暴行’,淡淡的問:“然後呢?”然後呀,“然後我還知道,這山楂樹是她家的,就在地頭種的。”
    你故意把人家的樹弄了,山楂全摘了?原因呢?就因為人家隨地大小便?
    金明明撇嘴,“才不是!上次有大集的時候,我上學去的時候逮了一串螞蚱,去晚了……”
    哦!你逃學,還遲到!
    四爺沒言語,繼續聽著,看看這孩子的道理在哪。
    誰知道金明明義憤填膺,指著後頭馬梅家的方向,“我看見她早起不下地,就又去邊上的草窩裏,我當她去撒尿,就扔螞蚱嚇她……”
    四爺:“…………”不能去那個草窩子逮螞蚱,這是多大的仇呀!你非去嚇人家幹嘛!公德心這個東西,你不能強求人家的。
    金明明氣的呼哧呼哧的,“我一嚇,她蹭的就起來,她不是解手去的,那她去哪裏幹嘛?也逮螞蚱?”
    是啊!她躲著幹嘛呀?桐桐都覺得要是我,我也覺得好生奇怪,我得貓在哪個角落裏瞧瞧,這人是要幹啥?!
    然後金明明就說,“她一個大人,躲在哪裏幹嘛?我就是覺得好生奇怪,就想著看看她要幹嘛,就躲到一邊貓著去了……”
    林雨桐摸了摸鼻子,縮了。
    四爺一臉的興致,還問孩子,“你看見什麽了?”
    “我看見有些外村來咱們鎮上趕集的人,走了一路走累了,渴了……看見路邊的山寨,摘了一個解解渴,才咬了一口,她就從草窩裏挑出來了,非說那兩人是賊,要拉著去見官!人家來趕集,肯定是帶錢了!兩人說就三五個山寨,給一毛行不行!她問人家要五塊!”金明明特別氣憤,“我都去問過了,人家說一顆成年的山楂樹,才兩塊錢……摘了她幾個山楂,她就敢要五塊!要是賠償一毛,我覺得合理!那兩人也不對,不能隨便亂摘人家的東西。既然摘了,賠償一毛,合理。但是馬奶奶要五塊,就是訛詐,就是欺負外村人!”她氣哼哼的,蹭蹭蹭的跑屋裏去,“這是我攢的兩塊,我等著她找我賠!”
    四爺扒拉這兩塊錢,心說:這是什麽都打聽好了,憋了好長時間了,終於把賠償的錢攢夠了,於是,你果斷的把那個用來訛人的樹給毀了!?
    他沒說孩子,隻扭臉看桐桐:這作風像誰?
    桐桐摸摸鼻子,輕咳一聲,這叫人怎麽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