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金歲月(53)二更(流金歲月(53)桐桐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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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桐桐看四爺, 四爺放下手裏的報紙,抬手才要接了電話,結果金明明蹭的一下竄過來了, “姥爺, 我媽今兒教我學《勸學》……”
    林雙朝的聲音裏就帶著幾分笑意,“學勸學了?學會了嗎?”
    金明明蹲在邊上, 對著話筒說話, “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臨深溪,不知地之厚也。姥爺, 這是我今兒才學的話!”
    金明明點頭, “知道。我媽還沒講,但我想著, 這意思就是說,不登上高山,就不知道山有多高;不親臨深穀,就不知道地有多厚。再往深的說, 就是如果不努力去學習鑽研,就永遠也不知道未知的有多浩瀚。”
    可金明明緊跟著又說,“姥爺,我想著,這話是不是還有別的意思。”
    金明明就掰扯了, “那天我爬到水庫的水塔上,可高可高了。從上麵可以看見我們的村子其實是東高西低的, 我下來之後就跟秀秀他們說,我說東邊高, 西邊低,可他們都說不對!說明明朝東邊巷子去的時候是有一條朝下走的坡的。我沒跟他們爭辯,因為我是對的,他們也是對的。他們說我錯了,那是因為他們沒站水塔那麽高的地方去。這就不登高山,不知道天有多高了!”
    林雙朝一愣,繼而大笑出聲。孩子用童言童語說了一個大道理,那邊思想的高度不同,所得必然是不同的。孩子都知道這種認知的差異不能怨怪,也不必爭論,那自己又何必去怨怪,又有什麽要去辯駁的呢?
    他就說,“能這麽想,該獎!但是自己爬水庫,還爬那麽高,該罰!今兒學的勸學,多寫三遍吧!”
    金明明:“………………”大人果然是不能做朋友的。地位的不平等導致的結果並不是自己想要的。她哼哼似得說了一句‘知道了’,然後磨磨蹭蹭的,去寫字去了。
    四爺這才接了電話,叫了一聲:“爸……”
    “四海呀!”林雙朝的聲音聽上去好多了,“在家呢?”
    “是啊!”四爺應著,貼心姑爺沒當上,那個話題不用在往下說,他轉移了話題,“才說過幾日好去省城呢!鍛造上有些一些進步,想去檢測一下……”
    “若不是周末,你就直接上辦公室來,最近沒有出去的安排,不在家裏就是辦公室。”
    又說了幾句閑話,這才掛了電話。林雙朝的麵色和緩多了,吳秀珍笑道,“麵條是過了水的,拌上麻醬,來一碗?”
    吳秀珍喊保姆:“小張,淋上麻醬,把小桐上來帶來的泡菜夾一碟子來。”
    碗端到手裏呢,林雙朝一邊拌麵一邊低聲道,“若是育蓮來電話了,不要告訴她我生氣了。”
    吳秀珍給倒了一杯水放在邊上,“育蓮脾性溫和,她對外麵的事不甚感興趣。她跟育蓉不同,也跟小桐不同。”
    林雙朝抓著筷子的手一頓,“育蓉……還是調到輕紡局了?”
    “那麽大一廠子的工會領導,婦女幹部代表,女性在各個單位都得有一定的比例的嘛,這個調動是正常的。”吳秀珍說著,就打岔問,“要醋嗎?”
    林雙朝歎氣,“育蓉,這個上進心隨我,可性子卻隨你。”
    吳秀珍繼續打岔,“……沒打聽一下育材什麽時候能回來?那個……四海說是要來是吧?帶孩子嗎?小桐來嗎?能把明明給咱留下在省城上學嗎?”
    “孩子留在父母身邊挺好的,再稀罕,隔輩教養都不合適。”
    吳秀珍坐在邊上,把泡菜碟子往前送了送,心裏有點發愁。育蓉老想著把她家的小子送來,讀這邊的機關幼兒園。可老林呢,好似不想答應。
    她這不說話,林雙朝就知道,“育蓉還是想放孩子過來?”
    林雙朝這飯吃的沒滋沒味的,“現在是什麽時代了?也不是皇帝老爺的時候,還有個封妻蔭子,富貴三代。小桐不願意孩子來,她說不能叫孩子有了身份認知上的錯位,這話錯了嗎?一個幼兒園,好的能多好?壞的能有多壞?差異要是不大的話,為何要給孩子成長過程添這樣的風險呢?你可以拿這話問她,若是她還是一力堅持,那就叫送來。不過,人家小張做家事是工作,不要把帶孩子的事推給人家。另外,她公婆帶了孩子幾年,是人家一手帶大的,要考慮人家的感受。”
    知道了!知道了!“你呀,現在就是跟四海和小桐還能好好說話,其他的人呀,你且不耐煩應付了。”
    老兩口絮叨了一會子話,林雙朝去看了老太太,見睡的極好,這才去休息了。
    吳秀珍這才偷著給桐桐打電話,“……你大姐是個蔫兒性子,防備兩口子為這個的鬧矛盾……”
    “行!回頭我給我姐夫打個電話,都是小事,不值當這麽著。”
    這不是怕大姑爺心思重嗎?吳秀珍才又說,“你真不把孩子給我送來呀?你要不送,你二姐可送了。山山這不是上幼兒園,你二姐非說那邊的幼兒園沒有機關幼兒園好……”
    林雨桐就笑,“那麽大一廠,裏麵的老師都是他們自己廠的,條件能多壞呀?孩子猛的換環境也得適應,她是瞎折騰。我不送孩子去,她要送她送。”
    楊淑慧都聽的心裏發熱,等掛了電話才道,“我跟你爸雖然舍不得孩子……可要是為了孩子的教育,送去也行的。咱這學校……老師確實不咋行!好些都是初中才畢業,能教孩子什麽?”
    事不是那個事!林雨桐就說,“以我爸現在的位置,孩子去了,那老師肯定會偏愛幾分的。孩子會養成一種心理,那便是我處處比別人高一等。可在那裏上學的孩子,許多都是父母職位低一些的,甚至還不是領導職務的人員……可將來呢?人家孩子的父母是走上坡路的,可我爸呢?他終是會退的。除非那個時候,我二姐或是我二姐夫走的順走的很遠,否則……孩子的心理怎麽調試!高處的位置,高高在上,可等大了,位置倒懸……是福是禍?我爸到了現在,能不想兒孫繞膝,含飴弄孫嗎?可就是擔憂這些,才不把孩子往身邊拉扯的。回頭啊,我還得說我二姐。”
    “說了沒用!”
    第二天育蓮來了,說起送孩子去父母身邊的事。育蓮這麽說的,“你二姐……我之前跟她通電話,也提這個事了。我說何苦折騰老人折騰孩子呢,可她認為,孩子送過去,耳融目染的,接觸的人不同,對孩子接人待物影響自是不同。”
    這也不是沒道理!行,這事不提。
    林雨桐抱著兒子,坐在側門門口跟育蓮說話。
    育蓮順手去摘了些青菜,打算帶回縣城的。一邊忙活著,一邊跟桐桐說話,“你姐夫回去跟我一說,我把他好一通埋怨。我就問他,是想給林雙朝當女婿呀?還是想給領導當女婿?要是想給林雙朝當女婿,那就少動些心眼,人家的女婿怎麽當的,他就怎麽當!要是想給領導當女婿,那就離婚,看他想娶誰家的就娶誰家的,我怕是跟他不合適。”
    林雨桐就笑,“把姐夫嚇壞了吧?!”
    育蓮拿了青菜上來,“可不嚇壞了?昨晚上一晚上都沒睡著,後悔的不行。”
    還有更嚇人的呢!雷智平在廠子裏跟四爺低聲說,“我們係統有業務能力培訓班,這次我聽那個意思是,有我的名字。這是要抽調去平洲學習一年的。”
    這是好事呀,“證明咱們那位嶽父沒惱了你。”
    “可這剛到了提拔的關口了,結果我給抽調學習去了。”雷智平就道,“我這都五年沒挪窩了。”
    四爺就道,“要想級別往上走,那位置就得挪一挪。需要業務能力的地方,權力大,可責任也大呀。”
    雷智平歎了一聲,沒有再言語。
    等把雷智平兩口子送走了,四爺才回家。每天還是按時按點的這個點往家走,桐桐抱著孩子站在巷子看朝這邊看呢。
    四爺就笑,“還能把我丟了呀?”
    那誰知道呢?!感覺還是得找幾個靠譜的跟著才成。
    四爺把車子撐住,接了孩子抱著,拉著桐桐回家。而今太陽西陲,對於上班的人來說,時間很晚了,但對於下地的農民來說,這個點還早。
    因此,家裏沒人,巷子裏也沒人。
    四爺在椅子上坐了,低聲把雷智平被安排去學習的事說了,“不僅是他的業務能力的問題,也在於他有點隨風擺的毛病,這是最要不得的!這兩年,思想風潮有點不對,調開他,省的他為了鑽營,又隨風倒,那才是壞了事了。”
    林雨桐就明白了,“那就是說,其實現在也不是一個創業的好時機。”
    對!而今不是一個創業的好時機。得在維持咱們原樣的基礎上,再好好的過度兩三年。
    明白!沒有改革的春雷湧動,你就是插上翅膀,也是飛不起來的。
    與其那般的折騰,那就不如積蓄力量,等著便是了。
    這兩三年,說慢也慢,說快那也是真快。
    真就是一眨眼的時間,就過去了。
    九零年,陽曆八月份,孩子們還在暑假期。一大早的,桐桐就叫嚷著喊:“金明明,又竄哪兒去了?”
    金明明頂著個大冬瓜回來了,“秀秀姐喊我拿個冬瓜。”
    八|九歲的金明明的身高都快接近一米六了,瘦高瘦高的身形,冬瓜不抱著,非頂在腦袋上,瞧那衣服給蹭的,“把身上的短袖換了去,出門穿那個像什麽樣子。”
    金明明放下冬瓜,推了一把,叫冬瓜滾進廚房,才竄去又換衣服去了。
    四爺拎著兩包東西,桐桐拎了還拿著小人書看的金鐧,給塞進夏利車裏。
    是的!這車是這兩年添的物件,有車方便的多了。她上了副駕駛了,金明明才竄上車。
    林雨桐忙著給婆婆叮囑,“屋裏的電風扇沒關,您給關了吧。”
    知道了!走你的吧。你出個門呀,真是難。從早上喊到現在,這還沒走呢。
    四爺啟動車子,一腳油門,出去了。
    桃嫂子問說,“咋的了?是誰家有喜事走禮去了?”
    楊淑慧搖著扇子扇著,“是育材從部隊回來了,省城打電話,說是成十年了,得回去見見去了。”
    喲!那孩子當兵這麽些年都沒回來呀?!
    “可不,一直在一線部隊。”楊淑慧說著,一拍大腿,“瞧!忘了,沒給孩子帶水壺。”
    是啊!出了鎮子了,想起沒帶水壺。
    林雨桐抽了金鐧手裏的小人書,“車上看書傷眼睛。”
    然後金鐧坐在位子上,端端正正的,“媽,我要喝水。”
    沒帶水壺,前麵就是縣城了,一會子就到,你大姨媽家有水,過去喝。
    金鐧又道:“媽,我要尿尿。”
    故意的吧!叫你拿著小人書,你不說喝水,也不說尿尿。才給你收了,你又是要喝,又是要尿,真能折騰。
    金明明衝著車外喊:“賣冰棍的,等一下……”
    前麵帶著一個木箱子,騎在自行車上正趕路的賣冰棍的人被喊住了,四爺不得不停車,然後金明明又揪著金鐧下去叫他撒尿,自己摸了零錢買了倆冰棍。那個在路邊尿完了,這個也買好了。一前一後爬上車,一人一個冰棍,抿著吃。
    就說這麽顛簸的路上,抿著吃冰棍危險不危險?閃上一下,冰棍的棍子戳喉嚨裏了怎麽辦?
    四爺沒法子,隻得把車停在路邊,吃吧!吃完了再走。金明明把冰棍咬的嘎嘣響,然後一把搶了弟弟的,問說,“還渴嗎?”
    不了!
    金明明三兩口的又把弟弟的給吃完了,前後兩分鍾不到,人家把冰棍簽字好好的收起來,拍了拍他爸的靠背,“走了!好了。”
    自家本就磨蹭的可以,結果到了育蓮家,就三口人,還磨蹭著呢。一會是扇子,一會子事遮陽帽,雷智平急的催促,可育蓮還是喊著忘帶風油精了,“暈車那個好用,等等我,我再取一下。”
    副駕駛叫雷智平坐,林雨桐和育蓮坐第二排。最後一排三個孩子剛好。
    雷霆比明明小,比金鐧大,手裏拿著槍的玩具,嘰嘰咕咕的三個人不知道在說什麽。
    路上的時候,育蓮就道,“育材今年都多大了?二十八了吧。”
    桐桐算了算,八零年的時候,原身是十九了,育材十八了。
    九零年了,自己二十九了,育材可不是二十八了嗎?
    雷智平就說,“按說這都提幹五年了吧?這幾年升的很快,分到哪兒知道嗎?”
    不知道!
    “前程不可限量呀!”雷智平就說,“我是這幾年不怎麽動窩了,治安上都幹了兩年了,成日裏婆婆媽媽的,都是這些瑣事。”
    育蓮覺得挺好呀,“處理個打架鬥毆,查個賭博,批評教育一下小偷小摸,這不挺好嗎?”
    真會想!還挺好,哪裏好了?
    育蓮不想為這個再跟他在妹妹麵前起爭執,就轉移話題,轉臉問桐桐“現在電視上個播的那個電視劇,原著是你吧?我看見人家說,根據小桐的原創小說改編的。”
    就是那個!過審有點慢,才讓播的。
    育蓮點頭,“是啊!這兩年這事鬧的……你姐夫大姨家的孫女,前幾年考上中專了,結果去年都說要畢業了,又跟著那些學生瞎鬧騰,結果畢業工作的事定不下來……找你姐夫幫忙。她學的是醫護,你姐夫是搞治安的……壓根就不挨著!人家拿了一千塊錢上門,啥意思呢?我沒收,結果把人給得罪了。我家婆婆呀,絮叨了我好長時間……”
    那這個可絮叨不著,什麽都優秀,這好說呀!有學曆,該你的別叫人頂替了就行。
    她也不是受了不公正的待遇了,一切安排符合規定,叫人怎麽插手?
    這就是強人所難了!
    一路上說著話,到了省城順路,把給雙泉送的東西給送到地方。今兒是周末,雙泉在家。住的是放在金印名下的那套房子。
    鄭南儒一再相讓:“哪有到家門口不進去的?”
    桐桐就朝雙泉喊,“真不了,我爸媽那邊等著呢。下回吧!”
    雙泉要抱金鐧,跟金明明說:“等你爸媽走的時候你們姐弟倆住姑媽這裏,成不?”
    金鐧親了雙泉一下,“姑媽跟我一道回吧,奶奶都想姑媽了。”
    把雙泉親的心都快融化了。
    金明明又喊:“回去的時候我們過來一趟,姑媽有給奶奶捎帶的東西我們給帶回去。”
    成!
    好容易脫身了,姐妹倆一路上說雙泉家的事。反正就是發展的很平穩,一切都很穩定。穩定的意思呢,就是沒有退步,但是進步微乎其微。
    反倒是育蓉,這幾年發展的很順!正科已經捏在手裏了。
    車停在門口,一個高大的青年就迎了出來,不是育材又是誰?
    隻是腦子裏的印記是一個大少年的影兒,而今,成了一個成熟的青年了。
    這一照麵,連林雨桐都微微有些驚訝,側臉看了金明明一眼。
    金明明已經擠出來竄下車了,學著她舅舅的樣子端正的站著。
    育材看著車玻璃上映出的影兒,再看看這調皮的小丫頭,也跟著愣了愣,然後哈哈就笑,“外甥像舅!果不其然!”他抬手要抱,可這外甥女這麽高了,怎麽抱呀?
    金明明就不知道什麽是認生,蹭的一下竄到她舅背上,掛著去了!
    育材隻愣了一下,臉上的笑意就蔓延開來!分別十年,便是親姐弟也陌生了!可這個孩子這麽一竄,抱著脖子這麽一掛,他瞬間就覺得,戰場的硝煙散去了,他真的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