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情懷(99)一更(天地情懷(99)小五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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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五坐在寢宮台階上, 桐桐進去的時候,她的頭都沒抬。
    桐桐挨著她坐在台階上,陪著她這麽坐著。
    好半晌了, 小五才看桐桐,“進宮作甚?看我的笑話?”“沒有,隻是去看了兩位母妃。”說著就看小五,“高母妃很自責,覺得是她連累了你。”
    小五嗤笑一聲,“她哪有那個腦子?”
    “那你當你有腦子呀?”桐桐白了她一眼。
    “嗯!”桐桐看她, “你自己蠢,我還不能說了?”
    小五搖頭, “你是儲妃,各有立場而已。”
    桐桐用肩膀懟她, “你汲汲營營,不過是給他人做嫁衣裳, 以二皇兄的脾氣, 他還未必領情。想來, 到現在為止,也就我來瞧你了, 可對?”
    小五抬頭看著天空, “我不覺得我哪錯了。”
    桐桐又笑,“那你知道, 我要是你的話,我會怎麽做。”
    桐桐看她, “我說,我要爭取站在朝堂上。”
    “不對嗎?”桐桐歎了一聲, “咱們趕在最好的時候了,前有大唐出過女帝,出過權傾天下,幾乎就能登頂的公主。後有太|祖承認公主有繼承之權!隻是因為長公主太蠢了,這才將公主又逼回了宮裏!而今,你與小四不衝著這個使勁,使得自己站在前台,卻一個勁的在兄弟身上下注,豈不是犯蠢?假使你真有此心,塞給二皇兄一個強助算怎麽回事?若你的權勢在二皇兄之上,那麽,二皇兄連同他身後的助力才能成為你的助力。反之,你除了愚蠢的將自己陷進去了,還幹什麽了?”
    見小五聽進去了,她這才道:“你看兩位母妃,身為貴妃,連著輟落,可蕭母妃還是嬪位。而你呢?你哪怕有個公主封號呢,處罰的時候,是不是還有封號擋一擋,大不了剝了你封號便是了。或者是你有正式的,朝臣接納的差事,那要是犯錯了,不也能罷了你的差事,奪了你的俸祿嗎?封號、差事,這都不是平白來的。要麽,你特別討人喜歡;要麽,你有功勞有本事。如此,在犯事的時候,才有功勞可去抵罪過。否則,真成了人嫌狗憎了。”
    說著,她抬手摘了兩多花來,一朵是月月紅,花瓣一層層的。一朵是挨著地麵長的蝴蝶蘭,就那麽三兩片花瓣。她將蝴蝶蘭給小五,“你現在就長這樣,就那幾片花瓣,別說大風大雨了,便是哈一口氣,稍微搖擺兩下,花瓣就掉……”
    小五搖了搖,果然,花瓣掉了,一朵好好的花不像個樣子了。
    桐桐將月月紅遞過去,“你再看這朵花,飽滿,結實。開在花枝上,風雨來了又怎麽樣,花瓣掉的了嗎?除非開過了,快落的時候,才會一點點的掉落。便是外麵有幾片有邊緣幹枯了,你摘掉那幾個花瓣,它還是它……我要是你,我就叫自己長出花瓣來,最好在長出刺來……分量夠了,便什麽都有了。此時,你便是替二皇兄謀劃,二皇兄便是生氣,也會坐下來好好的聽你說,你是怎麽想,你為什麽那麽決定。這個道理,可對?”
    小五就不解了,“你說這些,是在幫我。為什麽?”
    桐桐起身,拍了拍她,抬腳走了。
    為什麽幫你?
    你若是真的能站在朝堂上,叫天下人將此當做再正常不過的事,你便是政敵,我也尊你。
    所以,有野心不算錯,謀劃不算錯,你是方向和方法錯了。
    桐桐都要走出大門了,小五揚聲問:“而今我被奪了公主封號,下一步該怎麽辦?能告訴我嗎?”
    桐桐回頭看她,而後搖頭,“誰還不能留一手呀?自己的路自己走。”
    小五抬手就將手裏的花朝桐桐扔過去,桐桐伸手一接,接住了,順手簪在頭上,朝她得意的一瞥,“這花簪在我頭上是不是格外好看?”
    譏諷誰醜呢?小五蹭的一下起身,就要追。
    桐桐哈哈笑著離開了,小五在裏麵還能聽見那得意的笑聲。她沒追,而是看著那一盆長的極為旺盛的月月紅,再看看台階下的花圃裏開了的一叢蝴蝶蘭。
    她的手指輕輕點了點月月紅花枝上的刺,然後‘嘶’的一聲,將手指含在嘴裏慢慢的吸允。她若有所思,良久之後,才歎了一口氣:“我不如她多矣。”
    說完,就看不遠處的婢女,招手叫她過來。
    “女君。”
    小五看她,“自此後你更名為青刺。”
    青刺?
    青刺點頭,“奴婢青刺,聽女君吩咐。”
    “帶上銀錢,出去打聽打聽,看看朝廷的哪些衙門還在招收女吏。”
    女吏?“主子要安排誰去?”
    “我!”青刺睜大眼睛,“女君?”她蹭的一下跪下了,“女君,萬萬不可!”
    去吧!小五看著眼前的月月紅,順手折了一枝,拿了匕首削了一下,順手就插在園子裏濕潤的泥土裏了,“有些花木難栽活,可月月紅不是的!插進去,給點水就生根了。自己生根,一點一點長起來,而後開出來的花才最豔麗。去吧,給我找個可以紮根的地方。”
    青刺應了一聲,這才起身匆匆的去了。
    皇後將芍藥插瓶,而後端詳了一翻,才問說,“又打發人出宮了?”
    是!
    “做什麽去的?”
    “打聽哪裏還召女吏。”
    皇後便笑了,而後緩緩的點頭,“知道了,不用管了。”
    等人下去了,她才伸開手,手心都汗濕了。
    桐桐的處置很好,以寬,以正,以明處事,有這般的格局和心胸,如此儲妃,幸矣。
    而文昭帝並不知道四郎跟安南王說了什麽,不過是四郎才回來,城外就叫送了信來,隻兩個字:難得。
    什麽難得呢?此儲君難得。
    文昭帝緩緩的舒了一口氣,寫了個條子,叫人送到了禮部,催問冊封儲君的大典籌備的怎麽樣了。
    晚上回頭,皇後才低聲跟文昭帝學桐桐進宮的事,“蕭氏不肯用膳,桐桐去了以後,勸了幾句,不知道怎麽說的,在內室也不得而知,不過是自桐桐走了,蕭氏又好好用膳了。不作了也不鬧了!跟高氏說的很好,說了許多安撫的話。而後又跟小五在院子裏說了半晌……”
    說著,就看了身邊的婢女一眼。
    這婢女便學了,把兩人都說了什麽,學了一遍。
    文昭帝聽完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而後輕輕的拍在皇後的手上,重重的攥住了,“隻有如此,舅父的意誌才能執行下去。也隻有如此……大陳才有希望。”
    “是!”皇後就笑,“小五還是聽勸的!一時想差了無礙,孩子嘛!不犯錯就不叫孩子了。”
    看看!再看看。
    小五第二天照樣出門,到了外城,一身布衣的從馬車上下來。其他人都不帶,隻青刺一身布衣的跟著,主仆二人朝外城的慈幼院而去。
    一片土坯的房子,門口蹲著兩老嫗,這便是慈幼院。
    青刺率先要進去,小五攔住了,她先過去,“老人家,周管事呢?”
    缺了牙的老嫗打量了小五一眼,“可是新來的院令?”
    院令不過是女吏管著的一個小小的慈幼院而已。
    小五點頭:“正是!敢問周管事呢?”
    老嫗踉蹌的起身,甚至把門口的地麵用袖子拂了拂,這才道:“回院令的話,周管事去取糧食菜蔬去了,不在內裏。您先請進!”
    小五帶著青芽便抬腳往裏麵去,心裏滋味難言。
    自己這個院令,是青芽花了八兩銀子買來的。這麽一個小小的地方,竟是得花錢買,可見這還是有利可圖的。
    糧食菜蔬,隻怕就有克扣和貪汙的。
    她不走進來,從來都不知道大陳還有這麽一個地方。
    走進大堂,有兩個七|八歲的,瞧著也算是幹淨的兩個小女郎捧了茶水來,然後悄悄的退到一邊。
    小五就問這老嫗,“這小女娘是打小就在慈幼院的?”
    正是!老嫗看了那倆女娘一眼,“這倆丫頭長的像是燒火棍似得。不得意的很!這麽大了,隻能留在院裏做活。”
    小五沒言語,她抿了一口茶,這才起身,“帶我去瞧瞧。”
    是!
    老嫗帶著小五和青刺,進了一間的土坯房。
    小五一進去就幾乎嘔出來。
    房內的炕上鋪著幹草,有一些髒兮兮的被褥,關鍵是孩子小,光溜溜的就這麽在炕上放著呢。孩子尿了,拉了,隻叫稍微大一些的,三五歲的孩子幫著清理,能打理的多幹淨?
    老嫗訕訕的笑,“好叫院令知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都是被父母棄了的賤命之人,能有個地方餓不死凍不死,就該謝皇恩浩蕩!”小五強忍著抬眼去看,一個個光溜溜的孩子,竟是十個孩子裏,隻有一到二個男孩,其他的都是女嬰。
    而這些再大點的,穿了衣服的孩子,都剃了光頭防止長虱子,竟是看不出男女了。
    她們怯怯的縮成一團,驚恐的朝她看過來。
    周管事回來,臉上帶著諂媚之氣。晌午用飯的時候,小五看見一鍋清湯熬煮的糊糊,大的喂小的,就這麽吃了。
    而擺在自己麵前的,是兩葷兩素四道菜,另外還有二兩好酒。
    周管事極盡諂媚,“真不知道院令這般年輕。”
    小五什麽也沒說,眸子暗沉沉的笑了一下,拿起筷子把這輩子最難下咽的一頓飯吃下去了。
    晚上回去一度想衝到禦書房去,可腳都出了寢宮了,卻生生的收回來了。
    而今沒有五公主,隻有京城慈幼院的差役伍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