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情懷(113)一更(天地情懷(113)趙德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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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德豐站著沒動, 好半晌也才道:“你先住客房吧,這個時間回不了城的。”
    韓成頌回頭看她,她將臉扭向一邊, “別誤會,這件事太大,我得想一想。”
    韓成頌去了客房了。站在客房的窗口能看見院子裏那一刻核桃樹。此刻,核桃掉在地上,綠色的外皮腐爛了或是幹脆變成了黑褐色。
    他叫親隨,“去撿了核桃來我瞧瞧。”
    親隨朝外看了看,“今年雨水多, 核桃落地便腐了,裏麵的核桃仁必是發黑, 莊子上住著貴人,是不實用這個的。”
    韓成頌看他, “去吧,我就看看。”
    核桃撿來了, 一個個的敲開, 裏麵的果仁不是黃褐色的, 真就成了黑色的。但是將黑色的一層膜揭開之後,裏麵的果肉一樣白嫩白嫩的。拿起來塞到嘴裏, 慢慢的咀嚼著, 吃起來並無不同。
    他細心的剝皮,地上落的核桃都給剝皮, 去外殼,撕開軟膜之後, 鮮核桃的果仁堆放了滿滿的一大盤子了,他才將盤子推給親隨:“給郡主送去, 就說是院子裏核桃樹下的核桃,剝好了,叫她嚐嚐有何不同。”
    親隨猶豫:“爺?”您是王府的世孫呐!那是罪臣之女。再是太|祖血脈,也不成呀!而今這位帝王念及太|祖血脈,心裏存著十分的情。可換一位帝王呢?許是就忌諱了也不一定呀。
    這一盤的核桃仁就這麽擺在了趙德豐的麵前。
    梅姑驚喜的很,“郡主,世孫的情義全在這盤子裏了。”
    趙德豐一言難盡,撿了果肉塞嘴裏,是吃不出差別來的。她就道:“去找些落在地上的核桃我瞧瞧。”
    莊子上官到處都是這樣的樹,隨手便能撿來。
    看著那籃子綠皮腐爛,硬殼發黑,敲開內膜都變色的核桃,竟是不知道內裏還這樣的雪白。
    趙德豐擺手叫人拿下去了,一個勁的洗著手,就隻碰了一個,這手指上就沾染了顏色,繼而變的黑的很,向來要不少時日才能洗幹淨。
    她說梅姑:“去給世孫送些宵夜,就說……他的意思我知道了!告訴他,那樣的核桃我從未碰過,可碰了一下,便沾染了黑色,手髒了,難洗幹淨……”
    梅姑聽的雲裏霧裏,“郡主?隻告訴世孫這個?”
    韓成頌隻說知道了,便再不言語。人一走,他用了宵夜,洗漱了之後竟是睡著了。許是有人知道了根底,他竟是在這裏睡的極為踏實。
    趙德豐一晚上沒睡著,早早起來之後,竟是被告知韓成頌還未起身。
    她微微有些愕然,卻未曾停留,早早的出門了。
    不!去東宮。
    到東宮的時候桐桐正在後園裏。炸出來的坑得修整修整,回頭得放魚苗進去。因此,正桐桐正指揮著東宮的宮人清理這大坑了。
    趙德豐問說,“要種什麽?蓮藕?我莊子那邊的藕做藕粉極好,要給你送些種子來麽?”
    桐桐拍了手上的土,朝一邊的胡床指了指,示意她坐。這才叫青芽舀水來,衝了手上的土,甩了甩水珠便坐了過去,手隨便往靠枕上一抹,身子歪靠著,而後拿了盤裏的蓮子遞給趙德豐:“嚐嚐,東宮池子裏的蓮子,我吃著還好。”
    趙德豐伸出手,桐桐掃見那手指上像是染黑了,就忙問:“怎麽了?”
    哦!趙德豐低頭掃了一眼,接了蓮子,這才道:“核桃落地上了,撿起來想看看好著沒,結果成這樣了。”
    桐桐也不以為意,將手遞過去叫她看:“瞧,都起肉刺了。瞧著人家幹的好,搭了一把手,不知道的以為我幹了多少呢。”說著就含了蓮子在嘴裏嚼著,“小五不是差遣你幹活嗎?怎麽?來多懶來了?”
    趙德豐搖頭,跟著吃了一個蓮子,這才道:“你說,我嫁給韓成頌怎麽樣?”
    桐桐嚼著蓮子的動作一僵,而後才道:“蓮心沒取幹淨,苦的很。好似那一瞬的僵硬隻是吃到了蓮心而已。
    說完這個,桐桐繼續擺弄蓮子,卻不回這個話。趙德豐知道這意思,不說話其實代表的就是不看好,不必讚成。
    她手裏把玩著蓮子,然後舉給桐桐,“我的日子如同這個蓮子,外麵看著誘人的很,誰瞧著都覺得好。可蓮心是苦的!不嚐便不知道其中的滋味。人人都誇你善解人意,我就是想問問,我的苦,你可知?”
    親人獲罪,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被關的被關,隻剩下姐弟三人相依為命。多走一步怕出事,少走一步怕不周到。將來兄弟會成親,會有自己的日子,我呢?數不盡的日子一個人去過嗎?
    趙德豐就問說,“你知道那種……在偌大的世上找不到一個可以將心裏話攤開來說的人是什麽滋味嗎?不敢聽風聲,覺得孤寂的很;不敢聽雨聲,怕聽多了惆悵夜裏便不能安枕;越是年節越是想哭,別人笑別人鬧,我笑不出鬧不起來,就覺得我這一輩子就這樣一眼看到底了。跟著小五忙,等著所謂的功成名就……小五心裏不孤單,自然能做她想做的。可我呢?功成名就我是趙德豐,便是什麽也不做,我亦是太|祖血脈,罪臣之後,趙德豐。人這一輩子,為生前死後名活嗎?”
    桐桐歎氣:“我以為你會有許多事想做,我以為……你想找一個寬厚溫純的夫婿,而後安穩的過完這一輩子。”寬厚溫純?不是不想,而是跟那樣的人,心裏話攤不開!
    趙德豐就說,“我……希望有一個人,能不需要我一直假裝我是個淑女。”
    “韓成頌?”
    嗯!
    桐桐看她:“他是世孫,你要嫁,老王爺必是不反對!但是……王府不是老王爺的。”
    趙德豐就問說,“那他不做世孫呢?他就是個普通的王府子嗣,這個婚事做不得嗎?”
    桐桐沒急著說話,沉吟了好半晌才問說,“你來告訴我,是希望我給你建議,還是希望我去跟皇伯父和母後去提?”
    趙德豐看她,“我希望你能說服我,讓不要嫁給他。”
    這話說的!“有什麽是你不知道的?他連世孫都不做了,隻因為鍾情於你嗎?有些事你心裏很清楚。可你動心了,我說什麽能叫你不動心呢?是因為那個人太好,好到情不自禁?還是你明知道那個人有缺點,可還是堅持要這麽選擇?若是後者,我說什麽有用嗎?”
    趙德豐怔愣住了,“你說的對,明知道對方不好,可還是要選擇,誰能有辦法呢?許是我太孤單了?許是我太……想要有個人作伴了?誰知道呢?”
    說著就起身,看桐桐:“人就一輩子,對是一輩子,錯也是一輩子。你跟四郎用情至真,你們能琴瑟和鳴;大郎與鄭家元娘用心至誠,一樣能相敬如賓……”而我跟他,是兩個背負了太多的孤行者,路太漫長,太昏暗,就是想找個同路人相伴著走一程,不成嗎?誰說我們就一定過不好的?
    趙德豐起身,“我會過的好的,對吧?”說完,不等桐桐回複,起身就走。
    桐桐沒喊,也沒起身去追。她不是來聽誰的意見的,來告知一聲,就是說一定拿定主意了。
    她就靠在這裏,看著趙德豐一步一步堅定的走遠了。
    會過的好嗎?
    不知道!
    但願吧!
    然後沒過兩天,韓成頌跪在禦書房裏,求賜婚,要娶趙德豐。
    文昭帝以為聽錯了,“你說什麽?”
    韓成頌再叩首,“臣求聖山賜婚趙家郡主,臣想娶她為妻!臣原辭去世孫之位,臣甘願以一平常的武將之身,求娶趙家郡主為妻,還請聖上成全。”
    這一瞬,文昭帝的眸子深了。手裏的禦筆一抖,一滴鮮紅的墨汁滴在了禦案上。呂城忙上前接了筆,順勢用袖子擦了墨滴,將聖上的這一瞬的失神給掩蓋過去了。
    文昭帝起身,走到韓成頌麵前,“抬起頭來,看著朕說話。”
    韓成頌便抬起頭來,看著文昭帝。
    “你為何要娶德豐?”
    “臣……跟郡主性情相和。”韓成頌說著,見聖上的表情比之前更嚴厲,便趕緊叩首,“臣…………臣……”
    正不知道該怎麽說,就聽外麵傳來趙德豐的聲音。
    “不叫進,那我就跪在這裏,等舅舅有空了再說。”
    文昭帝朝外看去,韓成頌也回頭去看。
    呂城趕緊出去了,“哎呦,我的郡主呀,您怎麽跪地上了!這種天了,地上多涼呀,快起來了。”
    趙德豐問說,“舅舅肯見我嗎?”
    文昭帝朝外喊:“進來!”
    趙德豐這才進去了,見到跪在地上的韓成頌,跟著跪在了他的邊上,而後叩首,“舅舅,兒是來求賜婚的。”
    文昭帝罵道:“混賬!起身,去找你舅母去!這裏的事跟你不相幹。”
    趙德豐再叩首,“舅舅,兒想嫁給他!求舅父成全。”
    文昭帝撫住額頭,重重的拍著,看見這孩子這樣,就像是看見表妹當年跪在舅父麵前……嚷著要嫁人的樣子。
    這蠢孩子怎麽就不明白呢?叫男人放棄身份地位隻為了娶你,這話有多不靠譜呢?就跟他會為了你生,為了你死一樣,那都是哄人的。
    哪怕娶一寒門女子,也不影響地位,又為何娶你呢?
    這裏麵有事!且事大到,朕想想心肝都顫!
    你也不是傻呀,怎麽就非往裏麵摻和呢!
    他抬手,指著趙德豐,氣的手都打顫了,卻偏偏的不知道該從哪裏罵起。想起舅父,想起老王爺,再想想四郎和桐桐為何要堅持讓火藥聲勢浩大的炸一次,他隻覺得心口被人捅了一刀一般,生疼生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