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師是參加晨跑弄感冒的。他一大清早從江南過來，在聞誠寵物店門口抖抖地蹲著吹冷風，為了顯身段好看還沒穿那件厚羽絨服。丟丟在床前哼了二十分鍾，楊三江忍無可忍打開二樓的門，跟著閃電一樣竄下樓的小狗到大門口一看，氣了個倒仰。

    “你來這麽早有什麽事？到了不會打個電話呀？看見沒？”他一把拉起金泰宏，用下巴點點門鈴“你不認識門鈴啊？要我給你倆相互介紹一下嗎？”

    “我也要跟你們一起跑。我看您昨晚十二點多了還在發朋友圈，這不想讓您多睡會兒嘛。”金老師被他一路扯進去，衣服領子都有點歪了。

    又過了二十分鍾才是楊三江和曹子豪每天出發的時間。三個人一起出門，先慢跑八百米到體育場，上了標準田徑場半圓式米跑道就開始加速。金老師努力想跟上兩個專業或至少準專業的同伴，當然是跟不上的，圈以後就開始呼哧呼哧大喘氣。楊三江叫他減速，兩圈過後又叫他在外圈走著，別停下。那兩人圈跑完，精神抖擻地領上他往回走，路上還特地停下來讓他進早餐店吃了碗熱乎乎的湯麵。金老師到了學校就要進去，說他有衣服在辦公室。楊三江猶豫了一下，讓他去了。

    楊三江當天晚上特意沒關二樓的門，第二天早上丟丟一開始哼他就醒了，下去把金老師接進來，看他就已經有點蔫了，一開口甕聲甕氣的。楊三江顧不上多的了，探手一摸，腦門兒有點熱。

    他真是恨鐵不成鋼，也怪自己昨天想得太複雜“你明明知道自己容易感冒，為什麽不注意一點？”

    “我不知道啊，我不容易感冒啊，我很注意啊。”金老師很無辜。

    “你還有臉說，每逢換季你和小秦就是兩隻鼻涕蟲……算了。”楊三江不跟他費口舌，把他趕上樓去，讓他在自己的熱被子裏捂著，跑步什麽的想都別想了。

    等他跑完拿著早點和藥回來，金老師已經在他床上呼嚕呼嚕睡得像一隻小豬，丟丟守在床前，頗為憂慮，都沒有到門口迎接他。楊三江站著看了半天才轉身下樓，他去學校前台，叫小步查下金老師的課表，小步說他年前的課都已經結束了。

    他讓金泰宏睡到了下午兩點，叫醒他吃藥。小金懵懵懂懂睜開眼睛，看清楚站在床邊向他俯身下來的楊三江，露出了一個很大很大的笑容，起碼能看見十二顆牙。

    “三哥。”他叫他。

    這是他第一次像楊五湖一樣叫他。

    他坐起來喝了點粥，把藥也吃了，然後又睡著了。

    楊三江把窗戶打開一條縫，讓新鮮空氣進來，又把窗簾拉上，不讓風對著床吹。他下樓去幹活兒，今天很忙，很多小貓小狗過年都要來全托，他查看免疫記錄，簡單地檢查健康狀況，記下它們的飲食習慣和既往病史，一直忙到六點鍾。他正要去廚房看看小火燉著的雞湯，聽見樓梯上拖遝的腳步聲。病人裹著被子吧嗒吧嗒下來了，不好意思地笑著，說他完全好了。

    楊三江把雞湯的油仔細撇掉，下了一小碗麵，病人狼吞虎咽地吃掉了，還捧著空碗抬頭期待地看他，看來是好得差不多了。

    “你歇一會兒，再吃一遍這個藥，那個不用吃了。”楊三江把兩個藥盒指給他看。“待會兒你去洗個熱水澡，我再給你吃點東西，現在別吃太多。”

    金老師表示他不用再麻煩楊哥了，自己回家去吃藥洗澡吃飯。楊三江不言語，手指隔空點了兩下，讓他住嘴，然後把他的躺椅拖到店堂中央，金老師很自覺地躺上去，張著手等楊三江把棉被給他在胳膊底下掖好。

    “治病就得聽醫生的。”楊三江告誡他的病人。

    “可是，楊哥是獸醫……”

    楊三江同意地嗯了一聲。

    “好吧。”病人決定不去計較這些細枝末節。

    “又來小夥伴啦~”快遞小杜扛進來兩個大箱子，都是楊三江在網上買的。

    小杜輕車熟路地進廚房去了“楊哥我灌點開水。”他出來時楊三江往他兜兒裏塞了一個紅包“新年平平安安的。路上開慢點，不搶那一會兒工夫。”

    小杜笑嘻嘻地答應著出去，楊三江轉身見躺椅上空空的，病人和丟丟圍著紙箱蹲在地上。

    “楊哥這裏麵是啥呀？”金老師和丟丟一起使勁聞“好像有一股泡菜香味哎。”

    事實證明，金老師的鼻子跟丟丟的一樣好使，一個箱子裏是大紅豆糯米年糕和白豆黃米糕，另一個是牛板筋、明太魚幹、香辣小銀魚、拌蕨菜、冷麵和辣白菜。

    金老師樂得合不攏嘴“楊哥咱們現在就蒸點紅豆年糕吃吧？待會兒我來煮泡菜湯，晚上吃冷麵，咱們馬上做一盒子冰塊預備著！”

    “冷麵今天就算了，過兩天養好了再吃。糯米年糕不好消化……”

    “好消化！好消化！！”

    “……要不蒸點黃米糕吧。”

    金老師表示自己可不是好糊弄的，無論如何要吃點大紅豆年糕，切一小塊都行，這是他的底線。

    楊三江把蒸好的糕撒上白糖端出去，可小金又倒在躺椅上盹著了，手裏捏著一根明太魚。楊三江輕輕擱下盤子，把魚幹抽出來，給他蓋好，把今天的記錄歸到一個夾子裏，走到店堂後部的兩間房裏去巡視毛孩子們，幾隻沒來過的小家夥心裏害怕，在籠子裏嗚咽。他正在擺事實講道理好言相勸，聽見“又來小夥伴啦~”，心裏納悶，難道這時候還有突然送來托管的？原來是秦小楓，今天是她年前最後一天課，然後就要初八才來上班了，她要先過來給楊哥拜個早年。

    楊三江按住金泰宏的腦門兒，把他推回去躺好。透過玻璃門他看見趙總他們在車前站著，就留了個心眼，把秦小楓一直送到外麵。幾個男人相互點頭致意，車開走了。

    “楊哥，您說那位趙總是在追求秦老師吧？”病人擁著棉被抱著一包紙巾擦鼻涕，八卦之火還熊熊燃燒。

    楊三江白了他一眼，叫他且養養神吧，少想這些有的沒的，自己出去遛狗了。二十多隻狗得分好幾次遛，兩三個小時後才弄完；再把這些大爺們喂了，安撫著睡下。他又煮了一碗麵，這次還加了個雞蛋，把再次睡得呼呼的金泰宏叫醒，打發他吃了洗了上樓睡好，醫生兼飼養員才鎖好前後門，在樓上床前支了個行軍床。

    －－－－－－題外話－－－－－－

    三哥一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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