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倒黴?走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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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讓我出考題?”

    劉淩看著手中的詔令,眼皮子猛然跳了幾下。

    “這,這行嗎?”

    “陛下的意思是,您既然已經監國了,便要學著獨立處理朝政。”薛舍人一板一眼地解釋:“陛下既然讓您出今年殿試的考題,就是想知道您認為眼下治國最需要的是什麽。”

    這不但是對今科士子們的考驗,也是對劉淩的考驗。開科取士最後一關放在金殿之上,正是因為隻有皇帝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方麵的人才,隻有皇帝知道接下來的幾年他要偏向於什麽方向施政,他所要選拔的人才,也必須貼近時務,符合接下來的朝政變化,才能勝任。

    這也是為什麽許多寒門苦讀之士得個進士容易,能混上三鼎甲的,卻往往都是名門大族出身的原因。學問這種事,天賦和努力就能彌補,可對朝政的把握及在政治上的眼界,非得耳濡目染或在這方麵極為敏銳才有可能。

    有些狀元、榜眼、探花,本身不見得就有這種敏銳,但家中有人在朝中做官,或是了解時勢,提前根據皇帝最近的需要和朝政的變化猜題,讓家中子弟不停去做,說不定就正中了皇帝出的題目。

    像是上一科的三鼎甲,拿了狀元的是沈國公府的戴執,戴執本身才華就不弱不假,很大一部分原因還是因為他見多識廣,又沒有明確站隊到哪邊,比當科許多士子的家世、背景、見識都要強很多,不要說這些不算本事,君不見紈絝子弟千千萬,有幾個能真正靠推薦名額當上狀元的?

    那個世人稱讚的神童,最後不也就泯然眾人矣了嗎?

    皇帝放手把科舉殿試的考題交給劉淩,也是拋磚引玉,讓大臣和天下人明白自己的兒子最需要的是哪方麵的人才,他的治國方策是什麽樣子的,這對於朝臣來說,已經和“放權”無疑,所以其中蘊含的深意,讓劉淩也為之驚訝。

    薛棣卻不以為然,當年高祖在晚年時服食仙藥,頻頻藥發,又老生災異,也沒有在病痛和災異麵前動輒殺人,而是很快選定了儲君,完成了國家的交接。

    對於一個腦子理智的君王來說,事情既然已經無可挽回,隻能選擇損害最小的方式處理問題,畢竟這國家他治理了這麽多年,臨到最後“晚節不保”,是誰也不能接受的。

    劉淩捏著那張詔書,仔細看了幾遍後,開口向薛棣討教:“舍人認為我該出什麽樣的題目呢?”

    奇怪的是,一向對於劉淩知無不言的薛棣卻搖了搖頭,委婉地拒絕了他。

    “殿下,這是您該交給天下人和陛下的答卷,不是臣的。如果臣幫你選了題,對您百害而無一利,您該自己思考才是啊。”

    “是,是我想的太淺了……”

    劉淩的臉紅了紅。

    “不過殿下在決定考題之前,可以多征詢下大臣們的意見,聽聽他們認為目前最要緊的是什麽,代國如今麵臨著什麽困難,又有什麽問題懸而不決,然後再做出決定。對於一位君王來說,可以不善謀,卻一定要善斷,因為百官可以替君王思考,卻不能為君王做出選擇,這是您自己必須要走的路。”

    薛棣的語調非常溫柔。

    “上位者的一個選擇,有可能至上而下對很多人都造成深遠的影響,所以不可不慎重。但經過慎重考慮後還出現了問題,作為上位者,隻要選擇承擔它會有的後果,並改正錯誤即可,因為人無完人,即使是聖人,也有出錯的時候。殿下不必如此緊張。”

    “謝薛舍人提點。”

    接下來的幾天,劉淩在聽政監國之餘,從善如流的詢問各部大員和其他官員的意見,聽聽他們對於眼下各方麵困難的想法。但凡坐到這個位子上的大臣,無一不是希望能夠施展自己的抱負的,劉淩願意詢問,當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恨不得談上三天三夜。

    六部之中,禮部認為人才的選拔很重要,隻有不拘一格的選擇人才,才能使國家不會偏斜到不正確的方向,因為官員是百姓的領路人;

    吏部則認為,對於官員的考核是非常重要的,如今三年一考,考績主要和地方上的刑案、賦稅的征收情況有關,這樣未免太過偏頗,僅僅從刑獄和稅收上看,無法衡量一地官員真正的能力,也就出現許多克扣重稅、屈打成招的庸官、惡官。

    工部、戶部、兵部皆是如此,都認為自己部門下轄的事情是眼下最重要的,國家如今陷入混亂局麵,也跟各部有些關係。

    工部認為水利如果修的好,農田灌溉容易,就不怕旱災,洪澇之年也不怕良田變澤國,也就不會有這些百姓因無法生存而鬧事,被人乘虛而入,各地頻頻生亂的事情。

    兵部認為國家一直沒有仗打,也不願意開拓疆土,將士們漸漸荒嬉武藝,也疏於武備,最終軍中*橫行,又有吃兵血喝兵血的將領引起軍中矛盾,使得軍心不穩,士氣大跌,最終導致軍隊作戰能力不強,不打仗還好,一打仗,必當潰敗。要知道,一旦興起刀兵,那就是關係到國之存亡之事,如果戰鬥力不強,還提什麽保家衛國?

    戶部認為田地戶籍已經很久沒有重新丈量核實過,還按照開國不久的黃冊來確定天下諸州的稅收已經很不合時宜,因為有些過去富裕的州縣,如今已經漸漸衰敗,而過去人煙稀少的地方,也開始重新繁衍生息。

    各地以“上上縣”、“上中縣”“上縣”、“中縣”等等方式來區分稅收的條件,卻不考慮人口變化帶來的影響,長此以往,富縣更富,窮縣更窮,甚至有頂著“窮縣”帽子少交稅卻糧倉盡滿的,都是很大的隱患。

    唯一沒有以自己部中事情發表意見的,便是刑部,但刑部尚書莊敬也提出一點非常擔憂的事情,那就是現在無論是百姓也好,大臣也好,都不敢說實話了。景帝、恵帝時期文人的風骨蕩然無存,官員結黨營私,士子拉幫結派,隻說對自己有利的事情,死諫之臣越來越少。

    這對於一個國家來說,並非好事。

    劉淩在問政的過程中,越聽越是心驚,越聽越是害怕,雖然其中不乏朝臣們故意誇大其詞引起他重視的部分,但大部分事實還是擺在那裏,而且短期內都不可能解決的。

    他的父皇最多半年後就要靜養休息,可六部提出的問題,沒有哪一個是三五年內能夠完成的,尤其是兵部的問題,已經迫在眉睫,四處都在打仗,可各地府兵都快拿不起武器了,何談打仗?

    父皇讓他自己考慮殿試用哪個題目出時務策,現在放在劉淩麵前的問題,不是該用哪個問題出時務策,而是問題太多,一個題目已經不夠用了!

    他恨不得把全天下的有識之士都找來,一個個回答他心中的問題才好。

    不僅僅劉淩關心這屆恩科殿試的題目,滿朝文武和全天下的士子都密切關注著這位“未來儲君”將來的施政方向。

    六部之所以這般賣弄自己的學問見識和自己部中的重要性,也都是為了努力在他的麵前刷存在感,希望日後對自己更加重視。

    可以說,劉淩每去問詢一部,當日京中所有消息靈通的舉子們都會多添幾道關於該部的時務策,當劉淩問遍六部之後,這些人的答案也出了幾十篇了,包含吏治、水利、農事、兵事、刑獄、教育、民心等等等等。

    當他們發現劉淩還接連造訪禦史台、鴻臚寺,甚至於京兆府之後,這些苦逼的舉子們發現他們越來越看不懂這位“殿下”的心思,而他們模擬的考卷也是越堆越高,到了他們自己都記不得自己曾寫過什麽的地步。

    好在劉淩對他們無形中的折磨沒有多久,很快就到了殿試的時候。

    今年的禮部試因為很多原因,最終選拔的人才要比往年多的多。

    往年七八百人入禮部試,有可能隻有幾十人進入殿試,有時候甚至更少,隻有十幾人,但今年進入殿試的,足足有三十多人。

    能進殿試的,都是在禮部試裏的試卷為“上上”的,在殿試之前,還要在宮中的前殿“複試”,核對筆跡、相貌特征,以及之前表現的才學可否匹配入宮殿試,然後才能入殿。

    今年的殿試因為不是皇帝主持,殿試被安排在麟德殿,應試者自黎明入,曆經點名、散卷、讚拜、行禮等禮節,好不容易進了麟德殿中,卻看到主座之上坐著的是個劍眉星目、身著紫衣的少年,有些免不了臉上就帶出幾分失望之色來。

    在很多人看來,一個十幾歲、小時候還是在冷宮長大的少年是不可能有太高的才華的,如果他們寫的太深奧了,有可能還麵臨因為他看不懂而被摘下來的選擇,就算有十分才華,也不能完全施展。

    如果坐在那裏的是皇帝本人,那他們肯定是施展渾身解數,希望引起皇帝的注意,最終一飛衝天。

    劉淩不是沒看出這些人的心思,不過對於他們的想法,他也隻是一笑而過。在接受過士子們的禮拜之後,劉淩說了一番勸勉的套話,便讓禮官們頒發策題。

    策題的卷子一發到眾人的手中之後,無論是經曆過數次科舉的白頭老翁,還是第一次參加殿試卻誌得意滿的青年,都人不住齊齊一怔。

    隻見光潔的試卷上,薛棣頗具特色的銀鉤鐵畫赫然書之其上,寫著一段話:

    “人必自侮,然後人侮之;家必自毀,而後人毀之;國必自伐,而後人伐之。”

    《孟子》中的一段話,簡單到凡是讀過經義的人都能說出個子醜寅卯來,可偏偏是最簡單不過的一句話,讓眾位士子難以下筆破題。

    劉淩今日所問的策題,可以說是一句打臉的話,將國家的矛盾歸結於國家自己出了問題,而不是造反的亂臣賊子、*的官僚、愚昧的百姓的問題。

    莫說劉淩現在還不是皇帝,即使是皇帝,要寫出這樣的句子,也是需要一番勇氣的。

    現在他不是皇帝,甚至連儲君都不是,出了這樣的題目,就算“對策”寫的再好,如果一旦觸犯了皇帝的尊嚴,讓皇帝生出怒氣,恐怕這輩子仕途都沒了。

    可如果不好好寫,就此敷衍一番,在百官和劉淩心中留下了“投機取巧”的印象,日後的仕途說不得也沒了。

    遇到這樣的局麵,即使這一科的官位有大把大把的空缺,應試的士子們也覺得自己算是……

    倒了八輩子的血黴了!

    ***

    他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了!

    劉祁怒不可遏地看著麵前張牙舞爪的葛家家丁,恨不得把他按倒在地揍上一頓才是。

    如今他千辛萬苦到了慶州府,卻連莊揚波姨丈府邸的大門都進不去,更別說找到莊揚波的姨丈葛寧想法子回京了。

    都怪這狗仗人勢的奴才!

    “看什麽看?再看小心我喊官兵來抓人!”

    那門子被劉祁淩厲的眼神看的心中發怵,色厲內荏地叫道:“我們家老爺可是慶州府的通判,和當今宰相的兒子是連襟,不是你這叫花子撒野的地方!想冒充老爺的親戚,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身份!”

    “你這人……”

    劉祁火了,正要跳上去分辨,卻被一旁的趙狗蛋一把拉住,拚命往後拽。

    “別爭別爭,爭不出什麽道理的,說不得還要挨打,我們先走,慢慢想辦法。”

    他不停地勸說。

    “這可是通判的府上,抓你走是很容易的事,我們進了大牢,甚至慶州通判都不會知道,那才是真的損失大了!”

    莊揚波也不太願意走。

    “我們能不走嗎?我們就在對街坐著等我姨夫下差不行嗎?”

    “你看那幾個家丁,像是會讓你等的樣子嗎?”趙狗蛋有些埋怨,“你們兩個怎麽回事,自己的姨丈,卻連家丁都不認識你們這種正經的少爺,難不成是遠房親戚不成?”

    “誰說是遠房親戚?我姨丈每年都給我送好多東西,堆都堆不下!”莊揚波反駁著,“這些打雜的門子肯定是到了慶州任職後才找的,不然不會連我都不認識!”

    “現在是,他們狗眼看人低,就是不願意幫你們通報,等也沒用!”趙狗蛋看慣了世態炎涼,表情不由得帶出幾分同情。

    “如果你們穿的好點,在後門或角門塞點錢進去,麻煩後院的婆子丫鬟們給主母傳個話,說不定還有些希望。走大門,肯定是走不進去了。”

    劉祁和莊揚波被趙狗蛋一直拉到看不見葛府的街角才停了下來,聽到趙狗蛋說的話,忍不住都有些氣餒。

    尤其是莊揚波,聽聞趙狗蛋的話立刻張大了嘴巴:“可,可是我姨母還在京中家裏伺候公婆,沒到任上來啊!”

    “咦?你姨母在京城?”

    趙狗蛋被莊揚波一句話說的狐疑無比。

    “齊二,羊波,你們到底是什麽來曆?既然家在京裏,為什麽會跑到這老遠的慶州來?”

    劉祁和莊揚波對視了一眼,莊揚波見劉祁麵露難色,當先掩飾:“我二哥惹了父親生氣,被趕出來了,我也跟著出來,然後就和家中保護的人走散了,落得現在這幅模樣,連去投奔姨丈都不行,我是不是要餓死凍死累死了,嗚……”

    “你別哭,你別哭!哎喲我的天,哪裏找來你這個說哭就哭的主兒?你是不是投胎的時候投錯了,該投女胎入了男身啊!”

    趙狗蛋快要給莊揚波的哭功搞瘋了,手忙腳亂地給他擦著眼淚。

    “我不問,我不問就是了!”

    劉祁悄悄鬆了口氣。

    幸好莊揚波這招“一哭了得”的本事解了圍。

    “隻是他現在年紀小還好,等他年紀再大點,這樣說哭就哭,該怎麽辦呢?”

    還是少年的劉祁,心中突然一陣愁悶,莫名其妙的就陷入中年人的憂愁中去了,還是當爹的心情。

    這廂裏趙狗蛋手忙腳亂地安慰完這個好哭鬼,那邊劉祁卻捂著自己的心口,心中做出了一個決定。

    “趙兄……”

    “嗯!都說了多少次了,喊我狗蛋就好!”

    趙狗蛋有些不能適應地撓了撓頭,應了一聲。

    “我適才想了想,你說的沒錯,就算是去投奔親戚,也斷沒有我們這樣穿的破破爛爛,連個表禮都不帶就要去見家主的,這件事,倒也怪不得那幾個門子趨炎附勢……”

    劉祁探手入懷,從中衣縫著的地方取出最後一片金葉子,慎而重之的將他遞給趙狗蛋。

    “我知道趙兄有些自己的辦法,可以化開這個,勞您想個辦法,把我身上這片葉子換成散碎的銀子,可以置辦幾身看得過去的衣服,備一份薄禮,好正兒八經的去見親戚。”

    劉祁歎了口氣,將金葉子又往前遞了遞。

    趙狗蛋沉默了一會兒,沒有立刻伸手去接那片金子,而是看著劉祁露出的中衣一角,怔怔的出神。

    他長這麽大,就沒見過這麽漂亮的布料,薄的像是霧,還反射著月亮一般的柔和光線,隻是領口露出那麽一小塊兒,他也能看出這塊布料不是等閑人家用得起的,就連他家鄉那個出了名的大財主,穿的也不過就是普通的綢緞而已。

    劉祁遞過去發現他沒接,心中有些不安,隻能硬塞在他手裏。

    趙狗蛋這才像是突然回過神來一般,有些愣愣地舉起來看了一眼,眼睛裏突然發出“啊我被刺瞎眼睛了”的表情,直接閉起了眼睛。

    接下來,他像是有些沒有自信能拿得住那片厚實的葉子似的,哆哆嗦嗦地開了口:“這,這個顏色,這個,如果我沒看錯,是金子?”

    他擦了好幾下,大概又想用牙去咬,被慌張的劉祁趕緊攔了下來。

    這雖然是給人把玩的金葉子,但因為是官造所以做的並不像民間那樣輕薄,這一片足足有二兩多重,說是一枚小金餅也不為過,被趙狗蛋這麽用力一咬,不把牙磕了才怪!

    然而趙狗蛋還在翻來覆去的看著那片金葉子,發出讚歎的聲音,大約把玩了好一會兒,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頭。

    “哈,那個,我長這麽大還沒見過金子,就在戲文裏聽說過,丟人了,丟人了!”

    他抓了抓頭,有些緊張地問劉祁:

    “這麽一大塊金子,你就不怕我拿了金子,丟下你們兄弟倆跑了?我就是個臭要飯的,萬一拿了金子就走,你又能去哪兒找我?”

    劉祁看了趙狗蛋一眼,充滿自信地笑了。

    “仗義每多屠狗輩,門洞下那麽多人,隻有你對我們兄弟倆伸出了援手,可見你胸中自有一番正氣……”

    他認真地說著。

    “你不是那種人。”

    一時間,趙狗蛋的眼睛裏閃過複雜的神色,捏著那塊金子的手更加緊了。

    他站起身,背過身抬手擦了一下什麽,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你們在這裏等我,我去去就來。”

    趙狗蛋走了有好一會兒之後,莊揚波才蜷縮著身子有些不安地問:“二哥,您就那麽相信他嗎?萬一他真拿了金子跑了呢?”

    劉祁將身子靠在牆上,眯著眼睛淡淡地道:

    “他不會的,他有名有姓,看樣子又跟沿途幾個州府的城門官相熟,應當是常在這幾地討營生的,一問便能知道。他知道我們的親戚是在慶州府做通判的,我們又不是普通人家出身,無論是為了不惹麻煩,還是為了讓我們找到親戚後得到更大的獎賞,都不會拿了錢就跑。”

    他頓了頓。

    “畢竟一個落難都能隨手拿出一塊金葉子的人,又怎麽會是不用重金善待恩人的人呢?”

    莊揚波錯愕地瞪大了眼睛。

    “咦?不是因為您相信他的人品?我看你說那樣的話,他好像都快哭了呢!”

    “我說那句話的時候,自然是也發自內心的。他那一刻的受觸動,也是真的……”

    劉祁不無傷感地繼續說著。

    “但人的感動和相信,往往隻有一瞬,當他離開我們,手中又握著金子時,其他念頭就會紛湧而出。到那個時候,還能不能堅守心中的道義,就要看其他了……”

    “正如我所說的,我們身世不明,又有做通判的親戚,他權衡利弊後,不大會因為幾兩金子讓自己拋棄熟悉的地方,甚至惹下更大的麻煩。”

    劉祁歎了口氣。

    “腦袋清醒之後想到的東西,會比感動之時想到的更多。”

    莊揚波幾乎是從頭到尾張大了嘴巴聽完這一切的。

    聽完劉祁的話後,他有些難以置信的喃喃自語:“殿,殿下……”

    震驚之下,他連二哥的掩飾都忘了,直呼“殿下”。

    “殿下,您,您,好像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

    他帶著敬畏的表情低語。

    “啊……誰說不是呢。”

    劉祁抹了把臉,望了望天。

    按照張榜的說法,他現在已經死了。

    “也該不一樣了。”

    ***

    雖然話是這麽說,利害關係也分析的很清楚,但若說劉祁一點都不心慌,那肯定是假的。

    尤其在趙狗蛋一去就沒有回來的時候。

    他們幾乎是從天亮等到了快天黑,都沒看到趙狗蛋的身影,而慶州府和其他州府一樣,晚上是有宵禁的,這意味著他們如果不趕快離開,繼續在街上逗留或遊蕩的話,就會有官府中人把他們抓到衙門裏關上幾天。

    “二哥,上次我們拿金子出來,差點被人丟到牢裏去,硬說我們是小賊,你說趙狗蛋會不會……”

    莊揚波有些害怕地搓著衣角。

    “不會的,像是這樣一直在三教九流中混的兒郎,自有一套銷贓的辦法。昔日我在觀裏時,就見過這樣的人,雖然麻煩,但一點金子,不至於讓他脫不了身。”

    劉祁說給莊揚波聽,也是說給自己聽。

    “那為什麽……”

    莊揚波不怕他們丟下那點錢跑了,也不怕找不到姨丈,他隻怕二殿下那麽相信一個人,又把自己全副身家都托付而出,最終卻落得個失望的結果。

    趙狗蛋是個很好的人,他也很喜歡他,正因為如此,他希望他不是那樣的人。

    二殿下雖沒說出來,但心中的想法應該也差不多。

    好在,老天爺沒有再繼續折騰他們。

    踏著漫天的紅霞,換了一身灰色布袍的少年,幹淨的恍如是鄰家的兄長,懷抱著大小幾個紙包,朝著兩個孩子走來。

    他走到兩人的麵前,放下手中的紙包,嘻嘻地笑著。

    “小爺太俊,把你們看呆了?我特意換了身幹淨衣服去店裏給你們買成衣的,不然又給店家趕出來。”

    他有些不太自在地摸了摸身上的衣衫。

    “我對慶州不熟,摸到地頭蛇那花了好些時候……”

    莊揚波感覺自己眼淚又要下來了。

    趙狗蛋摸了摸莊揚波的腦袋,看著他們的表情,心中一片了然。

    “那個,你們……”

    “……等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