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亮停留在雁門郡廣武縣，已經好幾天了。
    此時大戰基本結束，他便詔令，駐紮在此的中堅營右校等部、明日開拔先回晉陽。
    鄧艾軍還得設法把盛樂的戰利品運回來，不用再等他們。不過就在這時，令狐愚從前線密送回來了一份奏書。
    奏書中言及鄧艾欲擅自築京觀等事，後來經過部下勸諫，鄧艾才上奏請詔，但並未先等詔令，隨即便開始了築造。
    令狐愚把在盛樂發生的事寫得十分詳細，好像親自在場一般。那時令狐愚應該已率騎兵北上，不過鄧艾手下有大量遊擊營的將士，令狐愚想知道鄧艾幹了什麽，實在太過容易。
    此時賈充也在旁邊，但秦亮沒有傳閱這份奏書，自己看完就收了起來。
    大將在前線，確實可以自行決策很多事。隻不過此次戰役是皇帝親征，這種大肆向胡人炫耀武功的事情，當然應該由皇帝來決定，鄧艾不等詔令送到，自然會讓令狐愚等人不滿。
    不隻令狐愚，秦亮同樣不太滿意。至於鄧艾在請詔之時所言，什麽屍首發臭之類的實際情況，那都不是關鍵的理由。
    秦亮在屋子裏來回踱了幾步，讓一旁的賈充似乎也有點好奇，剛才究竟收到了什麽奏書。
    實際上秦亮根本不想處罰鄧艾。不管怎樣，隻看結果，鄧艾在盛樂收獲巨大，大大降低了這次出征的成本，秦亮對此頗為讚賞。杜預的功勞，多少也得算鄧艾一份，因為前線三軍的決策，以鄧艾的意見為主。
    另外秦亮也不信鄧艾有什麽問題，無非想炫耀功績出名而已。原本史上謀反自立的那些說辭，完全不可能！
    秦亮對鄧艾的容忍度還是很高的，隻要不觸及底線，比如謀反，大肆虐待軍民、搞得州郡中天怒人怨，別的事都有會留有餘地。
    不過權衡稍許，秦亮還是轉身道：“公閭，給鄧艾送一道詔書去，斥責他在盛樂擅作主張築造京觀。至於過錯處罰，之後從功勞裏抵扣。”
    賈充揖道：“臣遵詔！”
    鄧艾當眾幹出來的事，那麽多人都知道，若是秦亮再裝作不知，反而不妥！罵幾句、敲打一下算了。
    秦亮處理了這件事之後，次日一早便率軍出發。大軍依舊沿著忻州盆地行進，八月中旬才抵達晉陽。羊祜、熊壽出迎秦亮的儀仗入刺史府。一番折騰，秦亮打算在府中休息一晚，明日再過問匈奴之事。
    此番北征，隻剩下妥善處理好匈奴剩下的四部，即可達成既定戰略目標！
    次日秦亮還沒顧得上問匈奴事宜，一早郭統便前來說，鳥吾羌部首領柯離等人剛進晉陽城，欲要上貢禮物，拜謝皇帝派兵援救。
    秦亮對禮物沒多少興趣。不過鳥吾羌首領既然此時離開了部落，那麽原本拓跋力微部的人馬，可能已經找到船筏渡河，大河西岸的戰事應該差不多結束了。
    於是秦亮說道：“伯續先負責接待羌人，問一下鳥吾羌部落那邊的情況，隨後我見他們一麵即可。”
    羌胡說話的口音有點不好懂，其間多半還會夾雜許多無用的內容。秦亮沒必要親自相談，讓郭統去處理，到時候召見走個禮節過場便是。
    郭統揖道：“喏！”
    秦亮起身走向內室，招呼羊祜跟上來。
    羊祜執禮在側入席，沉吟片刻，便說道：“杜元凱派了一隊人馬護送，把拓跋力微的首級裝匣送了回來。可要上呈陛下觀之？”
    隱約之中，秦亮好似聞到了一股衝人的氣味，之前在太極殿打開木匣的畫麵、忽然冷不丁地冒出了腦海。
    他立刻擺擺手，隨口問了一句：“匣中什麽樣子？”
    羊祜道：“膚黑，頭圓而少須。”
    秦亮微微點頭：“傳視晉陽城內各官署、並匈奴酋帥，然後直接送洛陽，掛到城門上示眾。”
    羊祜拱手道：“臣記下了。”
    他接著說：“匈奴單於呼廚泉等，數日前將羯帥石伏都、妖人阿圖僧，以及一眾家眷親信，全都送到晉陽，進獻於陛下。”
    “諸犯暫時關押在城中，羯帥石伏都最近仍在吵鬧，欲覲見陛下。”
    秦亮對羯人幹的事最是生氣，當即說道：“手上沾滿了無辜者之血，罪大惡極，將死之人，還見什麽，盡快送他們下去吧！”
    想了想，秦亮又道，“腰斬之後，取頭顱與力微的首級一起，送回洛陽懸之城門。”他在言語中專門定下了行刑方式，十分細心。斬首其實是古代痛苦最小的死法、比服毒都要快，而淩遲則太麻煩，腰斬懆作簡單但其實十分痛苦，受刑者一時半會根本死不了。可見秦亮心有恨意。
    羊祜遂領命而去。
    沒過一會，後門外忽然出現了一個女子。秦亮抬頭一看，完全不認識，樣貌生得倒挺不錯。不過從衣著服飾看去，秦亮立刻明白她是個胡姬。
    女子看到秦亮，眼眸便是一亮，瞎子都能看出來，她一臉的仰慕之色。如此眼神，顯然不止敬畏秦亮的身份。恐怕她不是普通的舞姬之類，否則隻會攝於皇帝權勢，不會是這樣的神情。
    見秦亮輕輕點頭，她立刻提起裙子走進屋，彎下腰道：“妾鳥吾羌人姚氏，拜見大晉皇帝陛下，真是、是三生有幸！”
    “哦！”秦亮恍然，“今年你們才去過洛陽。”
    姚氏麵露雀躍，像是夾著嗓子說道：“是呀，原來陛下還記得妾！當時拓跋鮮卑威脅我們，家父進京向陛下求援，妾也在一行人中。”
    秦亮隨口道：“汝是怎麽進來的？”
    姚氏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熊將軍帶妾來的。夫君要與郭常侍議事，熊將軍說婦人不能過來，要另外安排地方等候。可、可是妾也沒料到，是帶著妾覲見陛下。”
    秦亮點了點頭，覺得這樣的情況很合理。畢竟他現在不是誰都能見著，哪怕不在洛陽宮，照樣有層層禁衛阻擋。如果沒有身邊某個親信的引薦，無論是什麽官員、貴婦，想見他依舊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