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祛卑之事，讓呼廚泉等人的驚懼至今未消。
    呼廚泉明白，他們幾個人不僅誤判了晉軍的實力，還低估了皇帝的決意！
    “據說罪名是勾結叛亂。”劉豹終於打破了這壓抑的沉默。劉豹喜與漢人來往，消息比較靈通。
    另外幾個人沒有回應，隻有小酋帥五子犢側目，見自家的大酋帥冷場，遂開口說道：“沒想到，且都侯的聲勢如此浩大，晉帝卻那麽狠，隻從晉陽抽調了萬人，大戰僅用半天，就將其覆滅了！且都侯起兵，幾乎算是白送，還連累了祛卑！”
    不僅是祛卑被處死了，現在連呼廚泉自己都有點擔憂。看晉帝這段時間以來做的事，他心裏不害怕是假的！
    現在匈奴左、右、中三部被圍在晉中平原，雖然人口多達十餘萬，不能與覆滅的羯部相提並論，羯部畢竟人少；但若真把晉帝惹惱了，誰知道萬一會發生什麽事？
    果然劉豹也不動聲色地說道：“晉軍主力其實在北麵，但隻是晉陽的這股洛陽中軍，便不可小覷。此時太行、太嶽的道路也是被守著的。”
    “我們把羯帥獻上去，好像也沒起到多大作用啊。”
    呼廚泉想了一會，憂心道：“希望屠虎頭腦清楚一些吧，能及時明白晉軍戰力。”
    屠虎便是匈奴南部帥的名字，其姓氏也是虛連題氏、或稱攣鞮氏，翻譯成文字的不同稱呼而已。
    幾個人都是一個姓，屠虎與呼廚泉、劉豹乃同一家族。攣鞮屠虎與劉豹唯一的不同，隻是沒改姓。
    前有北部帥且都侯叛亂失敗，現在呼廚泉等人確實不願意再看到，又有匈奴部落反叛了！
    幾個匈奴酋帥正聚在一起商議，便有晉朝官員前來，通知他們明早前往刺史府覲見。能被召見的人，此時都在這裏，晉官倒也省事。
    次日一早，刺史府前廳內。北麵新布置了一個木台基，讓皇帝的位置高於別處。
    受召見的匈奴酋帥陸續都到了，除此之外，還有鳥吾羌的首領，居然有婦人同行！
    秦亮最後在文武的簇擁下入內，走到上位徑直入座。
    分列兩邊的席位上，諸部酋帥紛紛伏拜叩首：“臣等拜見陛下，陛下萬壽無疆！”
    匈奴諸部酋帥此時看起來，都似乎十分恭順。但秦亮自然不會就此輕信他們。
    “平身。”秦亮回應了一聲，接著轉頭看了一眼羊祜。
    羊祜作揖之後，隨即走到兩邊的席位中間。他叫侍衛擺上來了一副木架，木架上掛著一麵寬大的地圖，“開始吧。”
    之前秦亮便召見過匈奴各部帥，提及過北遷之事；但當時匈奴人想要羌胡那邊的大片土地，事情就此擱置。今日大晉君臣也不再問匈奴人的意見，羊祜直接開始了講述朝廷的安排。
    晉中平原的匈奴三部將向北遷徙，直到勾注山以北。
    占地包括平城（大同附近），以及鍾山（陰山東南部的支脈蠻漢山，呼和皓特附近）以東的地區。
    平城附近原來活動著鮮卑、匈奴、雜胡的一些邑落；鍾山以東，則屬於拓跋鮮卑活動的地盤！
    之前匈奴北部反叛聯合的力量，就是平城附近的部落，在廣武之戰後，已是人口大減。平城正好可以易手，讓匈奴三部占據控製。
    至於更北麵的鍾山東麓地區，則要匈奴三部自己去爭取！
    拓跋鮮卑在此戰中同樣損失慘重，他們要優先保住的地盤、必定是鍾山西側的河套平原。匈奴人此時前去占據，幾乎沒有難度，但要與拓跋鮮卑再次撕破臉了。
    不過匈奴諸部、屬於受降內附的部落，他們也一直自認，自己是在為洛陽朝廷戍邊。
    現在去直麵拓跋鮮卑，這才是戍邊！
    目前在蒲子縣的匈奴南部，劃分的地盤，則大致在鳥吾羌部原先的位置；除了鳥吾羌部放牧的那一片丘陵，同時還包括靠近黃河南岸的河套平原。
    匈奴南部要染指河套平原邊緣，同樣與拓跋鮮卑存在利益衝突！
    至於鳥吾羌部，從之前的表現看，戰鬥力太差了。便叫他們南遷至上郡草場（毛烏素沙地）東側。
    “謝陛下盛恩！謝陛下體恤臣部！”鳥吾羌首領柯離聽到這裏，急不可耐地開始在席位上磕頭！他似乎不太懂稽首等禮節，但叩首的動作意思到位了。
    柯離一臉感激，幾乎要當眾喜極而泣！
    鳥吾羌部原先的牧場地形崎嶇，那地方的重點，其實在於其北側、黃河南岸有一片屬河套的平原。
    但鳥吾羌顯然不敢靠近拓跋鮮卑，反而麵臨鮮卑人的威脅。
    上郡這邊，自然比他們的故地好，起碼安全多了。
    不過柯離感激涕零的模樣，倒讓秦亮不禁想起了姚氏，於是他不動聲色地瞅了姚氏那邊一眼。想到姚氏那天的表現，在他麵前，簡直把柯離忘了個一幹二淨，秦亮有那麽一瞬間，甚至有點同情柯離。
    羌胡各部落的活動區域很大，包括銀川平原、河南地、上郡等一大片，人口卻不太多。因此鳥吾羌人拿著大晉的詔書，前去占據上郡東側的牧場，應該並不困難。
    於是秦亮並不理會柯離，轉而看向呼廚泉等人：“爾等可有異議？”
    右部帥劉豹悄悄抬頭，看向呼廚泉。
    呼廚泉則目不斜視，十分幹脆地伏拜道：“陛下下詔，臣等莫敢不從，謹遵詔令！”
    這次如此痛快，連沉吟思考的動作都沒有！倒讓秦亮多少有點意外。
    秦亮又道：“匈奴南部帥那邊，汝可派人給他傳信，叫他盡快準備，早日按照今日決策動身。”
    並非秦亮得寸進尺。讓呼廚泉幫著勸誡匈奴南部帥、乖乖聽從安排，盡量借用各方麵的影響力，阻止南部帥有狗急跳牆的想法，本來就在大晉君臣的預謀之中！
    呼廚泉倒是非常配合，當即信誓旦旦地說道：“攣鞮屠虎是臣之族侄，臣一定派族中子弟前往蒲子縣，告誡他忠於皇帝陛下，切勿不尊詔令。”
    今日呼廚泉的態度確實不錯，秦亮點頭道：“善！”
    至此禦前議事便算結束了，秦亮隻需要決策。剩下怎麽具體布置，自有大臣、以及並州官吏出麵，與匈奴酋帥商量如何執行。
    不過現在仍有一件事不能完全確定，便是匈奴南部不出意外。